不過後來她們還是和好了,求學生涯即將結束,離彆後再見不知是在何時何地。
將一切揭過,故事才能走向圓滿大結局,不是嗎?
於是,在“世界那麼大還是遇見你,一起走過許多個四季”的動人旋律中,她們親如家人,互相幫忙打包和搬運行李。
看著逐漸變得空蕩的寢室,雖有淡淡傷感,但終究被對未來的期盼衝淡。
忙活了半天,終於到了填快遞單的環節。點擊確定時,屏幕上方飄出一條消息。
“你的地鐵卡還在我這兒,有時間來拿一下嗎?我在三教前的亭子等你。”
其實後來栩栩想起來了,她的卡是借給他了。她不好意思讓他還。不知他是忘了還是沒把一張小小的卡片放在心上,也一直沒提出要還。
直到這刻,即將各奔天涯的時刻。
去吧,就當為自己的青春作個告彆。可是,沒有人給她勇氣。
她坐在寢室門口,看著滿地的行李,蛇皮袋裡是衣服,紙箱裡是書本,心中茫然又慌亂。
“你就那麼怕我嗎?”他找到栩栩,將卡套塞進了她手裡。
栩栩心說:不是,我不隻怕你還怕這世上所有的未知和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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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她又是一個人了。自由,很自由。想開一整晚空調就開一整晚空調,想點幾頓外賣就點幾頓外賣。
隻是時間久了,難免會有幾分孤單。
周圍都是陌生的,不熟悉的人,不熟悉的環境。
這一年,栩栩過得還不錯,有了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一間漂亮寬敞的小房間,當然,是租的。
隻是她依然對未來感到迷茫,明天,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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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平淡的周末,栩栩翻出從學校帶來的一些舊物。
一隻小白熊掛件,是悠兒送她的。一隻玻璃杯,是去銀行存錢送的。還有一本跟隨她多年,卻依然嶄新的英漢大詞典。
高中時有位同學有同樣的一本,英語老師常向她借閱。栩栩那時好生羨慕,一到大學有了途徑就立馬購入了。
隻是豐富多彩的生活占據了她大部分的時間,這本朝思暮想的詞典甚少有機會被翻開。
唉,果真是得不到才最美好!
以後還會有用到你的時候嗎?
還有這張地鐵卡,在這個城市也用不了了,卡裡還有八十九塊呢!
咦?裡麵還夾著一張火車票?再看日期,是十月二日下午五點多的。正是從學校到家裡的站點。
找到了,終於找到了!原來那個同學沒有看錯人,她真的在那天回去過。
好生氣,氣得肺都要炸了。好難過,有種求告無門的怨痛,吞不下的苦楚堵在喉間,她被噎得無法說出一個字。
這是什麼奇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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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讓自己不要多思多想,聽說思慮過多易生白發。
有天早上,她梳頭時赫然看見頭頂一絲銀色,拇指長的一根。
她想將它揪出來,但那白發混在黑發間,就是不肯單獨離開。
栩栩急著出門,直接拿過剪刀,將周圍的黑發作為陪葬,與白發一齊斬落。
捏著那根銀閃閃的發絲,她有些疑心。我真的才二十二嗎?莫不是已經四五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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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了,夏天依然死皮賴臉地不肯離開。出一趟門就得流掉半斤汗。
剛到家,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國慶你不是說好要回來的嗎?咋的三號了還沒到屋,我跟媒人都約好了,五號那個男孩來家裡。你幾號的票,要不要人家去接你?”
栩栩一身熱氣,屋內空調剛開,尚來不及撫平她身上的難受,心中的煩躁又被勾起。
她想起來了,還有人跟她說過同樣的話!
是他,那個已經死了的人!
“結婚是第二次托生。那個男孩的媽媽還很年輕,以後可以幫你帶孩子。”電話那頭依然喋喋不休。
“彩禮有二十五,我把你養大不容易……”
“爸爸這邊有點困難,剛好有個人十分中意你,到時候你可得幫襯我一些。彆讓你媽曉得了,有時候她又得鬨。”他那天就說了這麼一段話,栩栩的一天就被毀了。
幫襯?幫助是相互的!
從小學到大學,他隻出過兩次學費,一萬都沒有。
高中時讓她彆上了,去廠裡做衣服。
大學時辦助學貸款需要監護人簽名,他遲遲不去。還好辦這個事情的人見多識廣,表示理解,還是給她通過了。
要不然她指不定在哪裡乾苦力呢?
投資尚有風險,更何況幾乎沒有投入。
若要算上精神上的傷害,還能說是有恩?
他們莫不是記憶混亂了?還是在哪個平行時空,真的演過好爸爸好媽媽的角色?
栩栩低估了親生父母的可怕,他們竟毫無愧疚!
“你傷害了我,還一笑而過”,以前聽到這句歌詞隻覺好笑,現在她覺得渾身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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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完全失去了理智,滿心憤懣無處消弭,隻好向痛苦的根源下手。
她想活著,而不是被兩個厚顏自私的人用偽善麵具一寸一寸地榨乾她的血肉,還得裝出一副心甘情願的樣子,最後滿心痛恨地死去。
於是,她拿起了那把可愛的刀,從上而下,直直刺入那顆黑色的心。
黑夜裡,一切都悄無聲息,一切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連帶那蜿蜒成小溪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