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1)

她似晚風入夢 柒合 3969 字 5個月前

其實周衍東立刻就想回京州。

那裡是他出生成長的地方,儘管十六歲便出國留學,對於京州,他依然有著深刻的感情。

那是他和他們整個家族的根基所在。

然而現實並不允許他這麼快回去,原因很簡單,在京州,來自周家的束縛可比在廣城要大得多。

在廣城他還能擺擺攤撈快錢,要是回了京州,估計上午出攤,下午攤子就被端了,不消說,幕後黑手必定是他親爹。攤子都沒法擺,更彆提進公司。大公司指定進不去,小公司進去了也賺不了幾個錢。

思來想去,隻有老老實實留在廣城賺本金這條路好走。

廣城是不可能長待的,他給自己訂了個目標——賺夠二十萬回京州。

把這個計劃告訴程溪前,周衍東以為,她會毫不猶豫答應跟回去。

畢竟在一起以來,無論大事小事她幾乎都聽他的,乖得不像話。

這種乖順讓周衍東不知不覺有些飄飄然,也無意識地深陷其中,開始依賴這種乖順帶給自己的安心感,以至於當程溪對這個計劃搖頭時,他驚訝得想不通。

“你自己回去吧,我不去京州。”程溪看著他,臉上表情很淡,語氣也淡。

然而這個淡淡的拒絕,卻讓周衍東感受到她內心無可動搖的堅定。

分歧剛一開始,周衍東便察覺出問題的嚴重性。

“為什麼?”他皺起眉頭,問。

程溪:“我轉正了,以後踏踏實實留在言輝乾,大家都誇我工作能力強,未來很有潛力,很看好我呢,去京州不就得辭職,離開言輝嗎?本來能進言輝就是撞了大運,再想進這麼厲害的公司,以我現在的學曆文憑和工作經驗,你覺得可能嗎?”

周衍東:“等咱們回了京州,開個小公司,咱倆合夥,我給你股份,你不用怎麼努力,不去上班都成,我養得起。”

程溪沒答應也沒拒絕,話鋒一轉,忽然問:“我要是跟你去京州,你會娶我嗎?”

他不作聲了。

程溪:“沒逼你一到京州立馬跟我領證,咱們先打拚幾年,等以後各方麵都穩定了再結婚。”

兩人默默對望,半晌,程溪笑起來,幾分苦澀無奈。

“說到底,你還是不願意跟我結婚,看不上我唄?”

她將手從他手裡抽出來。

周衍東立馬又握住那隻手。

他一握,她便掙,他用了些力道,使她掙不開,隻能由著他這麼緊握。

“不是看不看得上的事兒,要真看不上你,我能跟你在一起?程溪,彆想這麼遠好麼?”

程溪又笑了,語氣自嘲:“當初跟我在一起,是被趕鴨子上架逼到沒法兒了。我各方各麵都比你差得遠,跟了你實數高攀,你不願意娶我,不想跟我一輩子拴一塊也正常。”

聽她這麼貶低自己,周衍東心裡難受至極,搖著頭否認,可無論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沒法讓她相信。

“程溪,兩個人在一起,為的就是比一個人時更開心,更幸福,咱倆戀愛以後,確實比單身時過得愉快,這還不夠麼?婚姻隻是一張具有法律效益的紙罷了,咱倆感情好才最重要,我見過太多太多合法夫妻感情破裂,他們之間有且僅有一個合法丈夫合法妻子的名頭,在家裡吵作一團,在外邊兒各玩各的,這種婚姻生活,這種日子,過著又有什麼意思?”

程溪麵無表情聽他說完,依然搖頭。

她看著他,目光平靜且堅定。

“可是你怎麼知道咱倆結婚後會跟他們一樣呢,周衍東?”她往後捋了捋頭發,淡笑,“萬一咱倆的婚姻生活很美滿呢?這段時間我算是看出來了,你以前家庭條件應該非常不錯,雖然你總不肯說家裡的事,可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從小就被富養。”

她停下來,轉臉看向彆處,片刻後又將目光落到他臉上。

“你提起京州時,說的是‘回’,我說的是‘去’。於你而言,京州是熟悉的家鄉,於我,京州是陌生的他鄉。如果我放棄現在這麼好的工作跟著你奔赴一個自己從沒去過,也沒有任何社交圈子的地方,而你卻連一句娶我的承諾都不願意給,這會讓我顯得特彆特彆可笑。在你心裡,我——”

她深吸一口氣,垂眸不看他,苦笑著輕輕搖頭:“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周衍東低頭陷入沉默,好半天不作聲。

再開口時,他抬起眼皮看向程溪:“我從來沒有說過這話,也從沒有過這種想法。”

程溪吸吸鼻子:“可你的所作所為,傳遞給我了這種感覺。”

周衍東苦笑:“那你可誤會大發了。”

程溪歎氣:“周衍東,我沒跟你開玩笑。”

他麵色嚴肅:“難道我有開玩笑?你覺著我不是在跟你好好溝通?”

趁他沒留神,程溪用力甩開他的手,從沙發上起身。

“我困了,先去洗澡睡覺了,這事以後再說吧,你什麼時候賺到二十萬還不一定呢。”

望著她上樓的背影,周衍東薄唇緊抿。

臥室在二樓,這套公寓雖然比七平米的小單間住著舒服許多,可也算不上寬敞,從小住慣了豪宅的周衍東自然住得不自在。

他對財富和權力有著本能的渴望,這是周家人血液裡流淌的東西。

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否認和抗拒的事實。

他與父母在自己的就業方向上產生了巨大分歧,父母希望他繼承家業,接管父輩打拚大半輩子的產業,而他隻想發揮專長,搞互聯網。

與父母有分歧,不代表他沒有野心。

他的野心,甚至比父輩們還要大,隻是不被他們理解罷了。

他也不需要他們理解。

即便沒有任何人理解自己,即便經曆短暫的挫折和失敗,他依然鬥誌昂揚地混得風生水起——直到遇上程溪。

直到程溪不願意跟他回京州。

那一晚,他獨自在客廳坐了許久。

他多希望程溪能理解他,理解他對她的喜歡和不舍,也理解他對與她步入婚姻的恐懼和抗拒。

他承認,和程溪在一起的時光很快樂,程溪是他的開心果,是他這段落魄時光的希望和力量源泉,他們幸福而甜蜜,如膠似漆。

然而,那一對戀人剛在一起時,不是這樣呢?

短短一個月的相處,就要定下兩個人的一生嗎?這在周衍東看來,太莽撞,太瘋狂,也太愚蠢了。

現在矛盾已經顯現,並且是難以調和的矛盾,誰都不願讓步,對於兩人的未來,周衍東越發沒有信心。

他明白自己和程溪終歸要分手,卻又不想這麼快鬨掰。

世界上大把的姑娘,要顏值有顏值,要身材有身材,要能力有能力,比程溪優秀的女孩子太多太多了,然而,程溪給予他的那份純粹而熱烈的感情,未必有人給得起。

這一晚,周衍東是在沙發上睡的,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身上多了條毯子。

他看看時間,九點半,程溪早已去上班,毯子應該是她出門前給他蓋上的。

周衍東心下感動,隨即湧起愧疚。

即便昨晚鬨得這麼不愉快,即便對於娶她這事自己無論如何也不鬆口,她仍會心疼他,關心他。

這樣好的一個女孩兒,後來還是把她弄丟了。

夜裡周衍東收攤回來,程溪依然不在家,也沒給他發消息打電話。

以往如果加班,她都會告訴他的。

周衍東發消息過去,程溪沒回,打了好幾個電話,沒人接,他放心不下,準備去言輝接她,剛出公寓樓便看到一輛邁巴赫停在外麵。

宋言從後座下來,彎腰將醉醺醺的程溪扶出車裡。

周衍東瞬間血往天靈蓋湧,心裡升起怒火,麵上卻冷若寒霜。

“宋言,離她遠點兒。”他走過去,從宋言手中搶走程溪。

程溪不知喝了多少,爛醉如泥,軟趴趴靠著他,臉和脖子都紅了。

宋言抬眸看向周衍東,似笑非笑:“東子,女朋友我給你送到了,不用謝。”

周衍東攥緊拳,臉上沒什麼表情,一字一句罵得清晰:“你他媽彆犯賤。”

宋言咧嘴笑了笑,扭頭看看彆處,又轉過臉來,看著周衍東:“跟家裡鬨掰了?聽哥一句勸,犯不著。”

周衍東懶得搭理他,抱著程溪往樓裡走,聽見他在身後開口。

“東子,好好跟家裡認個錯,甭管怎麼說,周叔也是為你好。你跟程溪處不長,你倆不會有結果的。”宋言也是京州人,這些年長居外地,說話時刻意收了收京味兒,在周衍東麵前,又是一口京片子。

聽到這話周衍東樂了,轉過頭冷笑:“黎心美知道你在外邊兒招惹小姑娘麼?挺大個老爺們兒,要點臉成麼?我勸你彆吃著山珍海味又惦記家常小炒。程溪跟我處不處得長另說,跟你那是壓根處不上。”

他言語刻薄,宋言竟也不氣,淡笑著瞧他。

“你給不了程溪未來,我也給不了程溪未來,咱倆半斤八兩,不過照現在這種情況看,她跟著我,肯定比跟著你強。東子,擺地攤兒賺的那仨瓜倆棗,還不夠你以前在迪拜住一晚酒店吧?”

周衍東默默看了他一會兒,冰冷的目光中,有嘲諷,也有困惑:“不是,宋言,你怎麼就看上程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