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餡(1 / 1)

蘇梨梨見到景才人的第一麵就感覺自己誤入了詩畫之中。嫋嫋茶香冉冉升起,詩情畫意化作了實質。

景才人在後宮妃嬪中算是清秀,與貴妃那種光芒四射的美貌是不同的。她就像是一盞茶,一首詩,畫卷緩緩展開後的潑墨長詞。

比起容貌,她身上的氣質更為吸引人。

“阿樾,你怎麼了?”景才人將小小的二皇子一把抱住,看著柔柔弱弱爆發的力量倒是很強勁,抱著二皇子氣都不帶喘的。

蘇梨梨想到自己跑一段路就氣喘籲籲的,心虛摸了摸鼻梁。

“二皇子這是怎麼一回事?”淑妃的大宮女靈洱問道。

景才人確實是想知道二皇子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她更擔心親生兒子的安危,當即就抱著他進屋躺著。

靈洱見景才人對她的問話視若無睹,心下不滿,跟著進了屋。

蘇梨梨見狀,也跟著走了進去。

對比起她一個住的綾羅宮,在長興宮的景才人過的日子明顯就簡樸多了,完全叫人看不出來這是一個皇子的生母。

屋子裡擺件可以說是沒有,樸素到了極點。空氣中有淡淡的芳香,並不是香薰,更像是晾曬乾後的花的味道。

二皇子渾身都濕漉漉臟兮兮的,景才人一點也不介意,將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小孩握住了景才人的手,“娘親,我沒事的。我剛剛不小心掉進水裡了,是她救我上來的。”

在和景才人講完後,小孩對著蘇梨梨眨了眨眼,嘴巴張了張,口型是兩個字:姐姐。

蘇梨梨不知道是該誇他聰明還是要心疼他過於懂事。

明明知道自己是被人推下去的,怕景才人擔心,又或者是提防養母淑妃的宮人,沒有說實話。

剛剛還在外麵喊她姐姐,現在轉頭就變成了“那個她”。

不過他的口型是在和蘇梨梨示好,大概是不想讓靈洱覺得他們關係稍微近些。

宮裡長大的小孩,四歲而已,照顧周全思緒一點也不比旁人少。

就是不知道是在淑妃那邊過得不好才要這麼快成長,還是淑妃想要培養二皇子去爭太子的位置,需要他“早早聰慧”。

蘇梨梨想得不算少,時間倒是沒有過去多久,可能也就是幾個眨眼間。

“主子,那是綾羅宮的蘇才人。前不久您告病兩個月在宮裡未出去,當您開始恢複請安後,蘇才人因為言語冒失,致使瑤美人和麗才人險些失了皇嗣,被禁足三個月。”

景才人沒有多問,她對著蘇梨梨笑了笑,發自內心的溫柔,“多謝蘇才人出手相救。我這裡有一塊金絲曇墨,蘇才人若是不嫌棄,我想作為謝禮贈與你。”

蘇梨梨對墨條沒什麼研究。隻是這個墨條聽名字,就能感知它的金貴。

景才人住的環境如此樸實,竟是為了二皇子拿出這樣貴重的謝禮,確實是生母無疑了。

“不用不用,舉手之勞。”蘇梨梨哪裡會要她的東西。救個小朋友而已。

靈洱穿插進來,搶了景才人的話頭,“蘇才人救二皇子一事,奴婢會和娘娘言明。娘娘功罰嚴明,定然不會虧待蘇才人的。”

景才人言謝還好,但靈洱的話一出口,就好像蘇梨梨是為了獎賞特意去救的二皇子。怎麼聽怎麼不順口。

蘇梨梨的語氣淡了許多,“靈洱姑娘善心。不過我依舊認為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無需特意言明。”

她話鋒略微一轉,語調倒是一點沒變,“難道沒有賞賜的話,靈洱姑娘會對此見之不理嗎?又莫非,靈洱姑娘認識這樣的人,故此才有這樣一說。”

“奴婢不敢。”靈洱垂下頭去,畢恭畢敬。

蘇梨梨吐出一口氣,轉頭剛好對上二皇子亮晶晶的眼睛。

小孩眨了眨眼,衝她笑著比了一個手勢,是誇她厲害。

畢竟是宮中唯二之一的皇子出事,太醫來得那叫一個快。

“二皇子被救助及時,臣開上幾貼藥服用即可。”

“太醫,你也給蘇才人把一下脈吧,她剛剛也落了水。”景才人說道。

蘇梨梨是覺得沒什麼,但景才人實在是太溫柔了,溫柔到她說什麼蘇梨梨都想照做,當即就伸出手放好。

絲帕蓋在她的手腕上,太醫越是把脈眉頭就皺得越緊。

這可是九族嚴選的老中醫呀。

蘇梨梨忽然就緊張起來。

突然有種得病沒救的感覺。

過了好一會兒,太醫鬆開了手。因為是尋來給皇子看病的,年紀較長,在太醫院中應當位置也高。他就沒有像先前給瑤美人還要麗才人看病的太醫那樣詢問一二,而是直接開口把病情講清楚。

“蘇才人宮寒體虛,這次入水後又吹了秋風,晚間約莫會發熱。寒涼入體,往後會影響生育,細心調養的話,三年五載就能好。”

小孩聽懂了一半半,在床上瞪大了眼睛。蘇梨梨剛好和他的視線對上,前者反而有些尷尬。

以為二皇子是脆弱的那一個,沒想到自己才是個“病怏怏”的存在。

靈洱聞言,心下一動,回去後就和淑妃講了這件事。

她走的時候,不僅送了太醫和蘇梨梨,還將二皇子也給帶走了。

景才人眉目憂愁,望著幾人遠去。

“阿樾都已經是淑妃的孩子了,卻還是有人不願意放過他。”

“主子,起風了,您快些進去吧。”宮女勸道。

“若是我不在了,皇上是不是就會多關心阿樾一點。”

“主子!”

“我要是自裁了,定然也是會影響阿樾的。”

“讓我也給阿樾做一點助力吧。”

“明兒請安後,我們去淑妃宮中一趟。”

蘇梨梨回去後被水綠拉著去洗了一個熱水浴。她整個人埋在浴桶之中,探出腦袋的時候剛好看到褪下的衣裳上掛著一個銀手鐲。

不是她的樣式。

蘇梨梨眉間跳了一下,匆匆從浴桶中起來,裹好衣物後將銀手鐲藏了起來。

夜裡,她摸索著這個手鐲,借著燭光在床上端詳。

海棠前段時間說過,這個樣式的手鐲在宮女之間可找人喜歡了。

宮人也是會佩戴首飾的,不過需要自己花銀子去買。過於貴重的不能戴,因此大多都是帶銀質的。

看鐲子上的花紋,這個手鐲在宮女之間應該也不便宜。宮女每個月的例銀就那麼點,想要在宮人們最推崇戴這個裝飾的時候收來,估摸是需要主子的賞銀。

這樣看來,這個人要麼是個大宮女,要麼就是伺候的妃嬪是個富有的。

這是二皇子被她從水中撈出來後放進她袖子中的。

那會兒被小孩萌到,沒多注意。現在想想,他可真是機靈。

如此一來,這個鐲子隻能是他從被推的宮女手上拽下來的。

蘇梨梨用手帕把鐲子包了起來,總感覺留著以後是會有用的。

門被推開,春杏走了進來。

她是來守夜的。

蘇梨梨和幾人說了晚間自己可能會發熱的事情,因此她們今晚四個人輪流來守著她。

順序是按照抽簽來的,春杏是第一個。

還未夜深,蘇梨梨就開始難受。

其實她從浴桶中出來就有些渾渾噩噩的。

發燒起熱是不能洗澡的,蘇梨梨本就是打算提早洗一下,不然晚上真發燒了,又是那樣臟兮兮臭烘烘的,她自己都嫌棄自己。

沒想到中途發現了一個鐲子,從水中跳出來,受了涼。

這些可就不好了,病一來就是排山倒海,蘇梨梨燙得難受,又沒有力氣去把被子掀開。

好在太醫早早就開了藥備好,桃花掐著時辰去熬藥。

端著藥進來的桃花和春杏對視了一眼,兩人都不著痕跡嫌棄地避開。

給蘇梨梨喂下中藥後,桃花的視線在屋子裡掃視了下,被春杏瞧見,擋住了大片視野。

“桃花姐姐這是在看什麼呢?”

被春杏打斷,桃花心下煩躁,麵上沒什麼顯現,“主子高熱不退,外邊夜風寒涼,我在看你這窗有沒有關好。要是透進來一點風,怕是主子會更不好。”

春杏眉心微跳。

在桃花離開後,春杏走到窗邊,伸手就要開窗。

桃花已經離開,不會有人發現的......

“咳咳、水。”蘇梨梨是沒力氣,意識卻是清醒的。她不動彈就是為了測探這兩人,硬生生被灌了一碗苦到極點的中藥下去。

眼皮子隻能略微抬起來,剛好就看到春杏要開窗,咳嗽著提醒她。

春杏慌了神,倒水的時候手都在顫抖。

她遞過來茶水的時候,蘇梨梨就著她手中的杯子喝水,明顯感覺得到她的異樣。

蘇梨梨現在能睜開眼睛了,不像剛剛那點眼皮子被膠水粘住一樣,不過她就也不睜眼,手都沒抬起來,就和下意識要喝水一樣湊過去。

見她這樣,春杏的吊著的心快算是放下來了些。她沒有再想去開窗,而是坐著等水綠來接班。

桃花說的那句話,才是讓春杏露餡的關鍵。

蘇梨梨閉著眼睛,沒有再動。

春杏想要她風寒加重,但不清楚原因。而桃花背後的人應當和今日推小皇子下水的人有關聯,她過來,是為了找鐲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