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是啊，隻有哥哥能碰我，是哥哥的話，怎麼都可以。

劉二手裡握著激光槍，指著鐵籠裡的紀緋，跺地崩潰地顛叫幾聲後，一腳踹在了鐵籠上，震得地麵都在抖。

“惡心的狗男女！我這輩子最恨搞亂.倫的！”

那四個人在門外見他這幅樣子，沒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人兄妹的事關他屁事？他怎麼就發癲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上次偷聽他和老大姐談話交底兒，他爹媽生了他之後，結果他爹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這兄妹關係，那是陌生又被血緣吸引啊，所以他爹拋棄他和他媽，帶著妹妹跑了。據說現在在貢城落腳，他和老大姐合作，條件就是殺了那兩人，但齊鳴一心帶著隊員駐紮貢城，貢城有條法律就是居民不能互相殘殺，違反者連帶組織親朋一起驅逐，所以隻能出賣隊友了。”

“啊這……”

“走吧，彆管他了，反正這兩人死了也和我們無關，你去盯著齊鳴，我們去看老大姐清點貨物了。”

“憑什麼我盯著她啊？”

“不盯揍你！”

劉二雙眼赤紅，吐了口長氣，似乎從瘋癲中抽離了出來。他看見林漪麵色淡然，紀緋也是極其冷靜。

他冷笑一聲，朝紀緋走去。從懷裡摸出一支注射器在紀緋麵前晃了晃，針筒裡吸納著泛著奇異黑綠光的金屬液體。

“我給你妹妹一個活命的機會怎麼樣？這注射器裡的東西，可是異化毒蠍的毒素。如果你願意親手打斷你妹妹兩條腿，我就不給她注射，怎麼樣？”

紀緋咬緊後槽牙，額角抽動，他透過狹窄的鐵籠縫隙，見林漪跪坐在那，從光源向兩側斜撒下的光芒，為她籠罩上聖光似的輕紗。

“林漪，彆讓自己受傷。”他知道，林漪不會被威脅。

林漪聽到這句話，瞳孔微縮。

他什麼時候開始會害怕她受傷呢？明知道她不會死，說出這種話的意義又在哪。

劉二有點感動到了，他起身把捆住林漪的繩子鬆開，又回到紀緋身邊，把槍口抵在鐵籠的縫隙，指著紀緋的腦袋，然後把手裡的注射器丟到了林漪麵前。

圓滾的針筒滴溜溜滾到林漪膝蓋旁停止了轉動。

“你選擇吧，是我一槍斃了你的情哥哥，還是你注射毒素，讓我放他一命。”

劉二此刻的眼中，已經不是紀緋和林漪，而是背叛母親的父親和他的妹妹，這種折磨極大程度舒緩了他多年來的痛苦壓抑。

林漪垂眸看著注射器，眼底充滿著歡愉，不得不說，劉二真擅長玩遊戲。

“林漪！”紀緋惱怒自己，昨晚林漪明明是想和自己說什麼，但他選擇了推開。

向晚並沒有在水裡下什麼迷藥，而是在她們推開門的那一刻，就吸入了混合塵土的藥物。

一開始，外麵的風刮得呼呼響，廠房裡，卻隻有門上有灰塵，地麵卻乾乾淨淨。

在紀緋焦急勸喊的聲音中，林漪撿起注射器，紮進手臂，將液體推儘。

即便知道林漪死不了，難道她就不會痛嗎？

紀緋劇烈掙紮，雙腳踹在鐵籠鎖上，嘩啦啦的鐵質撞擊聲響充斥地下室。

劉二沒有想到，林漪果斷到他措手不及，此時才想起來向晚的話：彆把他倆玩死了。

他呼吸開始發顫，看見注射器墜落地麵，林漪垂下頭，一動不動，像是昏迷了。

他猶疑地走到林漪身邊，蹲下身子觀察她的反應，卻在看見她的臉時，驚恐迅速蔓延全身。

她睜著眼睛，眼睛裡不再是正常眼睛的模樣，而是旋轉流動著黑綠的金屬液體，這太奇怪了。

在劉二僵直的時候，身體猛地被人撲在了地上。

紀緋心跳似要鼓裂，他最後一刻踹開牢籠，像猛獸從鐵籠裡竄出朝獵物撲去。他用膝蓋跪壓在劉二後頸，撿起他掉落的槍，抵著他的後腦勺，毫不猶豫地開槍了。

鮮血迅速漫開，紀緋怕她衣服被血弄臟，急忙將她抱到一旁，將她虛虛攏在臂彎，怕她一碰就碎。

“林漪……林漪？”感覺到她的心跳聲一點點變弱消失，紀緋聲音控製不住地發抖，他沒有任何辦法，隻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毒素侵蝕軀體。

他抬起頭，想要尋找什麼，但四周空無一物。

他抱起林漪，朝關押齊鳴的地方走去。

三個看守的人，剛和紀緋打個照麵，就被他一腳踹昏了過去。

蘇醒的齊鳴在鐵籠裡扭著頭，滿頭大汗地看著他打開籠子，匆匆從裡麵鑽了出來，看見林漪詭異的模樣，睜大了眼睛。

“她怎麼了？”

“她注射了異化毒蠍的毒素，你有沒有壓製毒素擴散的藥？”紀緋語速很快。

齊鳴呆愣，搖頭。“我們都沒有人碰過……”

紀緋臉色沉得像殺了人，他低頭看向林漪，發覺她眼中開始有猩紅色的氣體溢出，他精神再度緊繃，抬手蓋住了她的眼睛，以免被齊鳴看見，惹來麻煩。

“你去救其他人吧。”

齊鳴抱歉又遺憾地看了眼他和林漪，還是選擇走了。她留在這也沒有辦法。

林漪從眼中泄出的信息素越來越多，血淚般濃鬱。

看見她像異化生物一樣發散信息素，紀緋強逼著自己冷靜思考。

林漪散發的信息素濃重得嚇人，他留在這裡，隻會被信息素吞噬，如果離開，林漪無法蘇醒，這些猩紅的氣體，就會爆發蔓延，所有人都跑不了。

紀緋從隨身袋裡抽出一支抵抗劑灌給了林漪，那些淺綠的液體從她嘴角流下，沒入脖頸。他隻好將抵抗劑含在自己嘴裡，俯下身緊緊貼住她的唇，撬開她的唇齒，將藥抵入她舌根灌進去。

那些信息素像被什麼東西吸引了，自主朝著紀緋身體湧去，仿佛有了生命。

吸入異化信息素的軀體症狀再度出現，紀緋渾身開始發燙，他下意識緊緊抱著林漪冰冷的身體，妄圖用自己滾燙的身體喚醒林漪。

“林漪……”

紀緋已經無法思考，他胸口劇烈起伏，皮膚赤紅，耷拉著眼皮，下意識地囁嚅著她的名字。

這一次，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等到林漪像從前那樣醒來時，見到的也許隻有異化後麵目全非的紀緋。

那時，她還會願意接近他嗎？

或者說，她能認出來他嗎？

……

原本搖搖欲墜的兩層廠房徹底坍塌了，絲絲縷縷的光從石塊中透下，死死壓住了她們從天花板破開逃離的想法，地下室唯一的出口，正擋著一頭“凶獸”。

為什麼說是凶獸，在齊鳴眼裡，現在的紀緋和異化生物沒有區彆了，沒有理智地發狂根本無人能接近，得益於他精壯的體魄，異化後的爆發力簡直嚇人。

原本和向晚對峙的齊鳴，不得已兩方合作先把紀緋給解決了，不然大家都得被他生撕了。

“憑什麼我先，他是你帶來的人，不得你先去？”向晚差點氣絕離世，還以為是筆大單子，結果現在要把自己小命交代在這裡了。

齊鳴也不想當探路的屍體，“要不是你忽悠劉二出賣我，他會發神經亂用異化毒素？”

“彆爭了，大家一起上吧！”向晚身後的小跟班焦急得要死，“再爭下去他徹底異化，大家全屍都難留！”

烏拉拉一群人往上衝去，向晚和齊鳴對視一眼，從對方眼睛裡看見了認命兩個字，一起跟了上去。

紀緋上半身的衣服已然被鼓脹的肌肉撕裂，脖頸青筋爆現，雙眼赤紅死咬著牙，一副隨時失控暴走的狀態。他渾身縈繞著猩紅氣體，詭異地佝僂著背，雙臂的肌肉線條比平時粗了許多，揮動間帶起的掌風發出呼嘯的細響。

他殘存的理智讓他沒有全力回擊，被迫承受著激光刺穿身體的痛楚。他抬起手臂擋住臉，轉身時，弓起的背上，從脖頸到尾椎，整條脊骨破開血肉，赤裸暴露在空氣中，黑綠色的液體正在侵蝕白色的脊骨。

已然被侵蝕的地方變成了堅硬質地的銀色，直到，整條脊骨變成了由鱗次櫛比的無機金屬組成的異化脊骨。

向晚看見他背上的異變，忍不住想起外麵那堆長著冰冷鎧甲的異化蠍子。

僅是這一瞬的失神，她被紀緋一腳踢在肋骨，巨大的慣力讓她擦著地麵朝後滑去，直到停下。

她背上肯定被擦得血肉模糊了！比肋骨斷了還痛！她後背衣服被地麵摩擦，前衣領勒住了脖子，露出了腹部的皮膚，涼風入侵，冷得肋骨更痛。

向晚哀嚎著睜開眼睛，看見齊鳴站在她身前，握著槍的兩隻手垂在身側，雙膝彎曲，配上她癡呆發愣的表情，此刻滑稽得有些可笑。

齊鳴舔著乾燥開裂的唇，說：“你肚子上……是胎記嗎？”

向晚坐起身，把衣服扯了下來，遮住了那塊占據半塊肚皮的紫紅圓斑，皺眉輕嘖了聲。

“能不能先管正事？”

“哦哦，好。”齊鳴仿佛換了個人，癡癡的。

一眾人圍剿紀緋許久，其實也沒有幾個受到重傷的，她們察覺到這一點，開始呼喚起紀緋的名字，試圖挽救他殘存的理智。

“紀緋！你該不是發狂把林漪給殺了吧？她人呢？”

向晚提到林漪時，紀緋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

大腦好像在沸騰，眼前的世界被蒙上一層白膜，他看不清一切，隻想通過破壞來緩解釋放軀體煎熬的痛苦。他渾身顫抖著，手臂交疊，手掌死死扣住手肘，垂著頭顱跪在了地上。

汗像水一樣滾落濺在地上，巨熱似乎是從脊骨傳來的。

好熱，想喝水。

直到，虛白的視線裡，出現了一抹翠綠。

冰冷柔軟的手掌正緊貼著他的臉頰，紀緋抬起頭，林漪站在他麵前，垂眸望著他。

她平靜深冷的烏瞳，是黑沉的蒼穹，背後藏著神明永恒寂靜的凝望。墮入地獄的孤行者，等待著她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