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怕你被他的話給蠱惑了……”

安靜的小區裡，隻聽到小推車車軲轆轉動的聲音。社區小李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謝桃跟對方不怎麼熟，隻知道小李是今年畢業考進來的。聽到這話搖頭：“管它什麼天選之子的。現在過敏病那麼嚴重，要命的人都不會隨便行動。”

小李：“那就好，昨天劉飛一來就偷偷跟其他人說這個被主任聽到了。主任說他腦子不清楚，今天都不想讓他來的。”

果然，謝桃就猜這個事情肯定不是第一次說了。不然剛剛小李不會是這麼一個反應。

“反正要不是看在劉老板的麵子上，早就把劉飛的事情報上去了。”

劉飛是超市劉老板的侄子。現在非常時期，很多物資的配送也需要超市的配合。所以社區主任會給劉家人麵子。

兩人邊走邊聊著劉家的事情。而那頭的劉飛見謝桃這樣不給麵子，氣得臉紅脖子粗。

剩下的人麵麵相覷，想走又舍不得走。實在是劉飛展現出來的力量十分吸引人。

所以這些人磨磨蹭蹭的，一副又想占便宜，又怕沾上麻煩的樣子。

不過劉飛這兩天出來說這些，其實也就為了能拉多點人下水。人多了，之後真出什麼問題，法不責眾。

所以他深吸了兩口氣，打哈哈道：

“我呢也不勉強大家。隻是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讓我們普通人翻盤的機會。你們想想現在人人都怕變異蔬果，怕吃了會加重過敏病。但我們這些人都沒得過敏病啊！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多吃些變異蔬果進化。等過敏病的風頭過去了，就是我們這些人展現自己的最好機會……”

猶猶豫豫的人一個個都被說得心動不已。

而劉飛加了最後一把火：“日子就定在這個周五。周五早上聽我叔說會有車子到郊區。到時候你們誰要去的話，記得早點去超市後頭倉庫的小路等著就是了……”

——

謝桃不知道自己離開後，劉飛說了這麼一通話。更加不知道同樣的事情不僅僅發生在他們小區，全國各地都有類似的事情在醞釀。

這會子謝桃正挨家挨戶分發物資，社區小李則是負責登記每個人的身體情況。

“你現在的症狀還比較輕微，我現在登記了。晚點社區會有醫生統一上門。”

小李邊說邊往手上拿著的平板，輸入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的身體情況。

“不行，我老公現在就要去醫院，去大醫院看……”

邊上一直緊張兮兮的中年女人聽到小李的話，立刻把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抱進了懷裡。然後朝小李怒吼：

“不是說有症狀就可以去醫院看病嗎？我們打電話叫了救護車，不用社區管………”

謝桃在邊上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其實今天才是隔離的第二天而已。

按照上級發布的指南，今天社區的人上門登記居民身體情況。之後有症狀的家庭，會有社區醫生上門進行進一步的分診治療。

不嚴重的會直接在家裡吃藥，嚴重的會按照程度送往社區醫院或者是周邊大醫院。

之所以這樣分診，也是因為過敏病的感染者特彆多。但嚴重到危急生命的病人並不算太多。如果所有有症狀的人都往大醫院去，那會造成醫療擠兌。

小李耐心地跟眼前這對夫妻解釋，不過對方顯然不是能聽進去的那類型。

謝桃看他們越說越激動，乾脆拉著小李就退了出來。身後是那個中年女人的罵聲。

“怎麼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呢？現在叫救護車不是添亂嗎？”

現在叫救護車，救護車會來。但症狀輕微就叫救護車，可能會耽誤到其他症狀嚴重的病人搶救時間。而且，救護車數量有限，真叫了也不能保證時效。

謝桃聽著小李的抱怨，並沒有說什麼。但其實她知道，人都是自私的。像這對中年夫妻，不願意在家治療，其實真去到醫院，最多開點藥就回來。

昨天她在網上就看到有人找關係去了大醫院，但最後就拿藥回來了。開的藥跟國家發布的用藥指南一模一樣。

同樣的情況在另一個樓層再次出現。這一次是一個8歲的小男孩。小男孩的症狀就是一直打噴嚏停不下來。不過沒有發展到呼吸困難的地步。小李試圖勸說小男孩的父母，讓他們先給小男孩吃過敏藥緩一緩。不過對方並不聽，隻說叫了救護車。待會子直接去大醫院瞧病。

謝桃看向著急的家長，難受的小男孩，無奈的小李，隻覺得挺魔幻的。

要說這家長著急孩子叫救護車很正常。但救護車也不是說馬上就到樓下接人。沒來前吃顆過敏藥緩一緩孩子的症狀都不行。

等從這一家出來，謝桃好奇問：“昨天你來這邊有遇到這樣的嗎？”

小李苦笑搖頭：“昨天是隔離第一天，大家都沒說什麼，隻是見到我就抱怨說不能出門上班。”

謝桃想想昨天好像沒聽到什麼救護車的聲音。倒是業主群有人在說哪家在醫院住著的親戚，因為過敏病去世了。

“算了，走吧！先把物資趕緊發完。”

小李邊說邊急哄哄地推著小推車繼續工作。一副生怕再次遇到這樣不聽勸的居民。

好在接下來一切順利，並沒有再次出現同類型的情況。

不過一整棟樓登記下來，謝桃發現得過敏病的人真不少。整棟樓下來大概隻有二十多個人沒有中招。情況嚴重的倒是不多，到了呼吸困難階段的，都被送到醫院去了。

一切工作完成後，時間都快到中午了。

當誌願者是包三餐的。謝桃跟小李推著空了的小推車回到社區，就社區門前的空地上有不少人在排隊領飯盒了。

謝桃跟著排隊，很快就領了一份叉燒飯。她沒在這裡吃，跟周圍認識的人打招呼就先回家。自然也沒看到，吃飯的時候，劉飛身邊聚攏了不少人。他們一個個拿著手機在掃來掃去。認真一看，這些人都掃碼進了一個聊天群。

——

之後兩天一切都算是順利。謝桃每天按時去社區報道乾活。劉飛也沒在外出行動時，拉著其他誌願者宣揚他那個偷菜計劃。

但謝桃能夠感覺到這個人並沒有死心。而且，她能從其他誌願者的閒聊中，多少猜出了些什麼。

周五這天一早，謝桃照例按時來到社區。

今天社區特彆冷清，隻有幾個社區工作人員以及零星幾個誌願者。

社區大門停著幾台中型貨車。這些車子待會子要一起出發，前往市郊的糧庫，提一批脫水蔬菜回來分發給居民。

隔離這五天，發給居民的物資都沒有蔬菜這一項。因為變異蔬果暫時被禁止食用。之前市裡儲備的脫水蔬菜在一個多月前已經發放到居民手中。現在的這一批是從外地調過來的。聽說都是兩個多月前普通蔬菜還存在時生產的。

本來這個事情其實跟謝桃沒有關係的。貨車有配備司機，隨車有社區的工作人員。

她隻需要按照往常一樣，整理完物資送到各家就行了。

哪成想就在他們忙碌的時候，就聽說金鼎小區有人在單元樓下的檢查崗鬨事。

這個檢查崗其實就社區派個工作人員在那邊，專門敦促出門的人做好防護措施的。沒有任何防護措施，是不允許出去的。

有人鬨事，社區主任趕緊喊上幾個社區工作人員，準備一起過去看看怎麼一回事。

但是司機那邊看了看時間差不多要出發了。

因著這個，最後謝桃跟其他三個誌願者被安排上了貨車跟車。

“今天怎麼那麼多人沒來？”

社區主任帶著人離開了，其中一個誌願者就嘀咕起來。另外一個誌願者搖頭，剩下的一個看著也不愛說話。

四台貨車很快就啟動，謝桃對於那些沒來的誌願者，心中多少有了些猜想。

不過這會子更加重要的是小區樓下的檢查崗，到底是誰在搞事情？

謝桃邊想邊拿出手機點開業主群。果然業主群隻有住在二樓的業主，零星發了些小視頻出來。可以看到小區幾個樓棟都有同類型的事情發生。每個樓棟都有三五個人，大聲叫囂著什麼。

這些人中隻有零星幾個帶著普通外科口罩。有些人什麼防護措施都沒做，就在那大聲嚷嚷。

小視頻下有不少業主在那發言。謝桃刷了一會子，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這些鬨騰的人都是這幾天叫過救護車的。

隔離短短的五天時間裡，光是金鼎小區就有接近三十宗的呼叫救護車記錄。

每一次救護車都來了，但不一定十分快速。

光是謝桃知道的，就有五六戶人家，叫了救護車半個小時沒來，就拚命往社區打電話，往派出所打電話要投訴。

但這些遲到的救護車，不是去救人趕不及回來，就是因為發生車禍來不及接人的。就是遲到了，最後這些叫救護車的人都被送到醫院救治了。然後除了一個真正症狀嚴重的，其他全部開藥後被送了回來。

所以，這會子這些人鬨騰起來實在夠沒道理的。

貨車很快開上了大馬路。謝桃把視線從手機轉到車窗外。

整條馬路冷冷清清的。隻有公務車輛、各種運輸貨車在行駛。偶爾能看到帶著過濾頭盔的人在道路兩邊走動。

至於道路兩邊的店鋪，除了超市、藥店，其他都關門了。

這樣的景象看了讓人覺得心裡空蕩蕩的。

不過很快謝桃就沒有傷感的心思了。因為車子前方的岔口忽然開上來一台中型廂式貨車。

這貨車的司機估計是個新手，在那麼空蕩蕩的大馬路上，居然開得時快時慢，跟抽風似的。

當她乘坐的貨車從這台抽風貨車邊上超車時，謝桃注意到這台車子的司機居然是劉飛。

謝桃馬上想到了劉飛在隔離第二天時所說的話，以及今天誌願者到崗的數量。

果然，這些人都不死心。這是要往郊區菜場弄變異蔬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