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妃這話一出,眾人噤若寒蟬,老人們的臉色倒是好了一些,發生了這樣的事兒,若是連她們都要與新人一起抄宮規,那她們的臉往哪兒擱?
薑曦緩緩起身:
“妾等,多謝寧妃娘娘教誨。”
薑曦這一開口,眾人才仿佛反應過來一般,忙起身行禮,寧妃可有可無的看了薑曦一眼,笑了笑:
“不愧是太後娘娘看重的,倒是知規矩,以後可以來尋本宮說話。”
貴妃聞言,也看向了薑曦,隻不過並不是薑曦想象中的冰冷,隻聽貴妃聲音平靜如鏡湖之水,不興波瀾:
“這宮裡,最要緊的便是規矩,你,很好。”
還不待薑曦謝恩,貴妃又看向被壓在了一旁的文貴人,金桃樹的影子彎彎曲曲的投進來,落在貴妃的身上,讓貴妃的聲音都帶了幾分陰冷:
“為防爾等再犯戒,便在院中行刑,所有人一道觀禮。”
“是。”
貴妃此言一出,寧妃也不由得起身行禮應下。
不過一刻,文貴人被堵著嘴,壓在了刑凳之上,貴妃環視了一圈眾人,冷聲道:
“按例,笞刑應褪去衣褲後行刑,但文貴人終究才侍候過聖上,此番便隔衣行刑,爾等可有異議?”
眾人紛紛表示沒有,文貴人到底才入宮,也未曾與眾人有太大衝突,此番趕儘殺絕,也不過讓人覺得自己心腸歹毒罷了。
笞刑所用的竹條有一指寬,半指厚,被監正樓的行刑嬤嬤拿在手裡還能在空中顫兩下,看上去並不怎麼厲害。
文貴人看到刑具後,也不著痕跡的鬆了一口氣,貴妃卻蹙了蹙眉:
“行刑!”
自大淵開國後,監正樓的用刑便有規定,若遇笞杖之刑,杖腚不杖脊。
宮中傳言,腚為死肉,受些苦楚也能活命,畢竟主子又不是真要殺人。
“貴人主子可咬緊了牙,不敢送了氣。”
許是貴妃方才的話,行刑嬤嬤還提醒了文貴人一句,隨後她直接揮起竹條,一陣令人牙酸的破空聲響起,等眾人再看,那竹條直接將文貴人的臀肉打下去半指深!
“啊!”
李思雨驚叫一聲,雙腿一酸,跌坐在地。
但這會兒無人能顧及她,薑曦當初被那嬤嬤磋磨之時,那嬤嬤也未敢這樣放肆,讓薑曦也一時心口巨跳,等她反應過來,走過去扶起李思雨時,二人雙手交握,皆是一片濡濕。
而文貴人這會兒縱使被堵住了嘴,也發出了一聲嗚咽的慘叫。
“繼續。”
貴妃麵皮抽動了一下,還不待她開口,寧妃直接下令,隨後這才眼尾微彎:
“姐姐,我想著這刑文貴人遲早都要受的,倒不如一下子打完了事,可好?”
“那,自是應當。”
貴妃看著寧妃,一字一句的說著。
兩位貴人發了話,那行刑嬤嬤也不含糊,啪啪啪將剩餘九下打完,文貴人隻來得及慘叫一聲,整個人便昏死在刑凳之上,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貴妃娘娘,寧妃娘娘,文貴人暈過去了。”
如今正逢春夏交替,文貴人又為了凸顯婀娜身姿,穿的頗為單薄,隻行過刑,眾人便見她的臀部直接腫了起來,一時嚇得她們麵白如紙。
之後,貴妃和寧妃再說什麼,眾人也都不過耳了,等走出長寧宮時,皆是兩股顫顫,相互攙扶著才走了出去。
來時,還意氣風發的女娘們,這會兒如那秋風梢頭葉,蕭瑟淒涼,好不可憐。
李思雨和趙婷婷住在西六宮,李思雨被嚇破了膽子,原本想要姐妹齊聚的計劃被打亂。
“薑才人,李選侍還是交給我帶回去吧。我與她同住一宮,也算順路。”
趙婷婷不遠不近的說著,薑曦拉住茯苓的手,微微頷首:
“有勞。”
等趙、李二人遠去後,薑曦這才扶著茯苓緩緩離開,她捏了一下茯苓的手,茯苓便乖乖不言不語了。
因著方才將李思雨交給趙婷婷時耽擱了些時間,薑曦和茯苓落在了最後,而此時,兩位嬪位娘娘也走了出來。
純嬪因為文貴人受刑,損了顏麵,故而先行一步,玉嬪落後半步,隻是她剛走了幾步,含朝便上前扶住玉嬪的手,低聲稟報:
“娘娘,薑才人身邊那宮女似乎便是您讓含嬋所尋之人。”
玉嬪頓住步子,看了一眼身後畏縮的含嬋:
“薑才人?”
一時間,玉嬪麵色覆上了一層薄冰,她的手指微微撫過團扇,尖尖的指甲將團扇上雪瓣繡樣劃出一道鋒利的痕跡。
“讓人去盯著她。”
與此同時,薑曦正與茯苓慢悠悠的在宮道上走著,她們落在最後,倒也落得清靜,隻是茯苓還是害怕,她揮退宮女,和薑曦低語:
“曦妹,我好怕,文清月縱使,縱使張狂歹毒了些,可也,可也罪不至此!
我等本就初初進宮,對於宮規尚不了解,即便是犯了避諱,也,也不知啊!”
茯苓說這話的時候,無意識的將袖子揉的皺巴巴的,薑曦拉過茯苓的手,一邊替她撫平袖口,一邊低低道:
“今日之事,並非全然無解。”
茯苓微微一怔:
“曦妹此言何解?”
“在此之前,茯苓姐以為,文貴人為何會遭此橫禍?”
茯苓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薑曦:
“不,不是她太張揚了嗎?”
“當然不。我雖不知宮中事,但觀今日之事,隻怕文貴人乃是貴妃娘娘之人。
寧妃娘娘此舉,不光是借刀殺人,更是……誅心!”
“怎麼會,寧妃娘娘當初親自點中了文清月的。”
薑曦沒有說話,隻是看了一眼茯苓,茯苓瞬間福至心靈:
“貴妃娘娘……是借寧妃娘娘之手,讓文清月進宮!”
薑曦頷首,繼續道:
“我不知這幾日宮中發生了什麼,但文貴人定然做出了什麼,暴露出她與貴妃娘娘的真實關係。
而今日之事,乃是寧妃娘娘的回敬。”
薑曦說到這裡,茯苓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一下子不寒而栗起來,半晌,茯苓回過神,這才道:
“那曦妹方才說的解法……”
“貴妃娘娘可是早就已經提醒過文貴人了,她一個貴人,如何能拿到珊瑚耳墜兒呢?唯有,聖上賞賜。”
“可是,文清月不是說了是聖上寢宮的宮女給她帶上的嗎?”
“既是如此,那便該是聖上賞賜,她惶恐什麼?”
“……”
勤政殿中,文貴人的事兒不出意外的傳了進來,宣帝正在繪一幅畫,並未第一時間開口。
等將最後一筆落下,宣帝這才皺了皺眉:
“蒼鬆倒是尚可,唯獨這國香,著實少了幾分清幽之態。”
春鴻忙遞上了濕帕子,宣帝隨意擦了兩下,丟到一旁的銅盆裡,這才開口道:
“貴妃倒是舍得,文氏好歹也是梁家特意送進來的,如此粗蠻,梁家是將朕當什麼了!”
宣帝此言一出,春鴻及一眾太監立刻跪了下來,宣帝的眼神幽暗不明。
昨夜裡,宣帝翻了文貴人的牌子,並未第一時間寵幸文貴人,宣帝喜歡與美人賞畫品詩,可那文貴人看著也是個激靈,卻在讀到“寧恨春歸晚,冬雪未肯降”時,錯了一音。
一字之差,便失了韻味,宣帝登時便沒有與之談下去的欲望,隻帶著人上了榻,叫了一回水。
宣帝隨後繞過長桌,在禦座上坐下,他抬手打開了暗格,巾子上鬆蘭相映的圖案不知緣何有些褪色。
“這幾日,宮裡沒有什麼新鮮的繡樣了嗎?”
春鴻沒敢答話,這憑一張繡品在宮裡照人,這無異於大海撈針。
“也是,禦園十六景,朕題詩的也不過九景而已。春鴻,你安排一下,稍後朕要去禦園題詩。”
無妨,山不就他,他來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