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洵忙問:“為何?他要帶公主去哪裡?”
司妤惶惑道:“他要遷都至西昌,是他親口所說!”
“遷都至西昌……”宋之洵吃了一驚,隨即沉吟道:“定是為了避聯軍之鋒芒,且西昌毗鄰涼州,那是高盛的地盤,若是到了那裡,那高盛便成了土皇帝,真正的‘挾天子以令諸侯’!”
司妤便知道宋之洵能了解高盛此舉的危險,立刻道:“那要怎麼辦?舅舅離京時曾說會招募有誌之士一同討伐高盛,如今果然攻來城外,我本指望舅舅能大敗高盛,將我與母後、皇上解救……”
“聯軍首戰失利,高盛手下強將如雲,聯軍也不知何時才能攻進城中。若高盛遷都,西昌占據四處關隘,易守難攻,聯軍怕也奈何不了他。”宋之洵憂心道。
司妤哭泣,宋之洵替她拭著淚水,也不知如何是好。
司妤哭了一會兒,隨即看著他道:“宋郎,賊子限我即刻回京,我不知被他帶至西昌後是否還能與宋郎見麵,也不知今生魂歸何處,自父皇駕崩,我便落入賊手,萬事皆由不得自己,如今我隻想在離京之前,與宋郎做一日夫妻,了我此生遺憾。”說完,緊緊將他抱住。
這是她思慮之後作出的決定。
宋之洵馬上將成為高盛的侄女婿,他一定有機會殺高盛,他既然沒這個膽量,下不了這個決心,那就讓她來給他這決心。
如果他們有了肌膚之親,一來,宋之洵的不甘會更加高漲;二來,他會恐慌,因為他染指了高盛的女人。
一旦高盛知道他們有染,她會不會有事不知道,但宋之洵一定會有事,高盛絕不會放過他。
可他此時能拒絕她嗎?
他不能。
在宋之洵驚愕而又貪戀的眼睛中,司妤離開他懷抱,解下自己的衣帶。
……
王小桃至蓮花嶺軍營,宋之洵卻不在。兵士告知,宋之洵去了虞山勘測地形。
王小桃也知道旁邊是虞山,且水綠山青,風景秀麗,叔叔還問過她,想不想去山上行宮,那裡風景好,還有溫泉,那是一種不用燒就溫熱的水,還能強身健體,但她知道那是皇家園林,她可不敢去,便一口拒絕了。
此時遠望虞山,隻見藍的天,白的雲,綠的山,層巒疊嶂,隱隱露著一角行宮的琉璃碧瓦,十分好看。
她心中雀躍,便道:“大概往哪個方向去了?我去找他。”
兵士道:“可山路難走,我們也不知校尉去了哪裡,縣君……”
“沒關係,我爬慣了山,體力好著呢!”王小桃說著已朝虞山而去。
她生在涼州,族人都是農戶,獵戶,還有屠戶,她隨母親下過地,隨父親上過山,有一回人手不夠,還幫表叔家抬過豬,就去這風景這麼好的山上溜達一圈,並不算什麼事。
虞山很大,王小桃也不知道宋之洵去的是哪個方向,但山路就那麼幾條,她就沿著山路瞎逛,後來就看到了疑似宋之洵的腳印。
前幾日一直下雨,這兩天雖然停了,但地還沒全乾,她見到地上有兩排腳印,似是兩個大男人的,宋之洵身邊也隻帶了一個親隨,便能知道這多半是宋之洵上山的路。
她就沿著腳印走。
走了一個多時辰,遠遠就見到一人站在某一處林中路口,身穿紅色圓領寬袖袍,腰間攜著佩刀,一看就是軍中人,她便知道自己找到人了,立刻跑上前去。
這人她見過,是從小跟在宋之洵身旁的,以前充當書僮,現在為親衛軍,名為吳庚,她十分欣喜,並沒注意到吳庚臉上的驚愕與緊張,問他:“吳庚,你家公子呢?”
吳庚都有些結巴起來:“縣,縣君怎麼來了?”
王小桃道:“我有個大好的消息要告訴公子,來蓮花嶺,卻沒見到公子的人,聽說你們上山了,我正好閒著無事,就來了,怎麼就見到你,你家公子呢?”
“他……往彆處去了,我也在這兒等著。”吳庚道。
“他一個人去了?”王小桃才問著,卻看到地上有人走過的印跡,這邊地上是落葉,那落葉上有泥,是才有人踏過去,而且她隱隱聽到有溪流聲,料想前麵一點有河流,便很有興致去看看。
“他在前麵?”說著王小桃就往前走去。
吳庚立刻追上去攔住她:“縣君,公子他……”
“他怎麼了?”王小桃此時也看出吳庚臉上的著急和緊張,想了想,突然道:“他不會在這裡和什麼姑娘幽會吧?”
說著再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就往前衝去。
她不過是開個玩笑,吳庚卻更緊張了,立刻就在後麵追,他發現王小桃一個小姑娘,動作竟很快,而且他也不敢抓他,也不敢攔她,一時間急得不行。
好在前麵沒路了,王小桃失了方向,吳庚才暗暗鬆一口氣,就見王小桃轉了一會兒,又沿著樹葉被踩過的印跡往前走,吳庚也不知道主子到底在哪裡,是不是馬上就被找到了,便連忙道:“縣君,公子他……他去方便了,若被縣君撞見,那實在是……”
王小桃臉露羞澀,終於停了下來。
這時吳庚朝裡麵喊:“公子,你好了沒有?縣君來找你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宋之洵從林子深處出來,麵色如以往一樣平靜,但又隱隱有一絲厭煩,朝王小桃道:“縣君為何來了?”
吳庚搶著回答:“縣君說有好消息告訴公子,聽聞公子在山上,便找到這裡來了,可公子說去方便,沒回來,小的沒辦法才催促了公子。”
宋之洵正色問:“縣君有什麼消息?”
王小桃當然不好意思揪著方便的事不放,為緩解尷尬,馬上道:“宋夫人到京城了,我和表叔說了讓公子回城與母親相聚兩日,表叔同意了!”
宋夫人即是宋之洵的親生母親。
“是嗎?多謝縣君。”宋之洵道。
王小桃有些羞澀:“都是應該的……”
宋之洵不想再多說,接他母親來,是為他與王小桃婚禮,但他既不想娶王小桃,也不想接母親來,隻是唯恐高盛不高興而已。
料想母親見他隻能投身國賊、娶這樣一個粗俗的鄉野村姑,心中隻有悲切,又哪來喜悅?
他道:“好了,我送縣君下山吧?”
王小桃道:“我聽見前邊有溪流聲,是不是有水?我想去看看。”
宋之洵道:“隻是條很淺的小溪,沒什麼好看的,且山路難行,上麵又有野獸,為縣君安危,還是儘早下山為好。”
“可是……”
“縣君請。”宋之洵伸手讓她先行。
王小桃無奈隨他下山去。
……
司妤離開柳潭,與候在外邊的如纓會合。
如纓替她整了發髻和衣衫,低聲問:“公主,怎樣了?奴婢剛才聽見了吳庚的聲音,好像提到縣君?”
“大概是王小桃來找他了。”司妤一邊說著,一邊往行宮方向去。
“那公主……”如纓要問,又一想,此番見麵實在沒多長時間,大約是沒成。
司妤看看如纓,搖搖頭。
宋之洵為人的確堪稱君子,奈何自己存心引誘,他被撩撥,正欲行事,王小桃卻來了。
也不知她來做什麼,又不知她是否會有所懷疑。
料想……她隻是個鄉野姑娘,才到京城,大概不會想那麼多?
但宋之洵還未下決心,高盛遷都在即,她還要再尋機將此事辦成嗎?
一時間司妤有些心憂煩躁,於是回宮後越發著急起來,不顧天色將暗,就召人來練舞。
……
這一日,因下山後天色已晚,王小桃在軍營中睡了一夜。
也不知是軍營床鋪不舒服,還是心裡有事,她半宿都沒睡著。
第二日回城,卻也沒與宋之洵說幾句話,宋之洵一早練兵去了,她隻遠遠看他一眼,朝他揮了揮手便沒再打擾他,自己回來了。
一路上,王小桃左思右想,待到城中,她沒去太尉府,卻去了盧慈府中。
盧慈和高盛是從小一起玩大的,也是高盛最信任的人,王小桃對他也熟悉,以前在涼州就見過。
到盧慈府上等了一會兒,盧慈回來,見著王小桃,吃驚不已,笑道:“小縣君,你怎麼來啦?正好有人送了我一籃荔枝,這可是個稀罕東西,你估計都沒見過,我讓人端來給你嘗嘗。”
“唉,就那個一天都不能放,一放就壞的東西嘛,我在我叔家吃過了。”王小桃攔住他:“盧叔,我有事問你,你不許說謊騙我。”
盧慈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王小桃問:“我聽說宋之洵原本是先帝欽定的駙馬,是這樣嗎?”
盧慈麵不改色、斬釘截鐵:“沒這回事,胡說八道!”
“真的?”
盧慈認真道:“當然是真的,聽人放屁你!”
“還說不騙我,我都確定了,就有這回事,後來是宋家被貶官了,這事就沒辦下去。”王小桃辯駁道。
盧慈:“知道你還問,對呀,隻是提了提,沒下旨,沒訂婚,算什麼駙馬呢?你才是和宋之洵真正訂婚呢,想那些做什麼?”
王小桃悶悶的,不說話。
盧慈問她:“怎麼了?這有關係嗎?”
王小桃煩惱地長吸一口氣,看看他,問:“盧叔,太尉的官是不是很大?郎中令的官是不是很大?”
郎中令就是盧慈現在的官,盧慈笑道:“那當然,現在就沒有比你叔還大的官。”
“那宋公子呢?”王小桃馬上問,“還有宋公子他爹,聽說他家叔叔、哥哥,都是做官的,他們祖上出過很多大官,叫什麼……名門望族。”王小桃問。
盧慈不在意道:“那算個鳥……”說一半,看看她,改口道:“那不算什麼,現在和以前不同了,現在就看誰手上兵多,能打,而現在就咱們手上兵多,都是咱西涼猛士,一個能打十個,那徐家宋家什麼的,都不算什麼。”
“我記得在老家時,咱們鎮上首富要給他家傻兒子娶媳婦,找到張家,就那個他兒子和人打架死了的,盧叔你認不認識,他家閨女不是特彆好看嗎,但張家就同意了,他們沒得選。
“所以,如果我叔現在是天下最大的官,宋公子家裡不算什麼,我叔說要和他結親,他敢不同意嗎?”
王小桃看著盧慈,盧慈被問住了。
半晌他問:“這重要嗎?”
“當然重要。”
盧慈肯定道:“我覺得不重要,而且你們都快拜堂了,想這些做什麼?到時候入了洞房,生幾個娃娃,過日子就行了。”
王小桃覺得和他說不通,不想再說了,於是站起身來:“行了,我走了。”
“這就走了嗎?我說的話你聽進去沒有?少想這些,多看點嫁妝什麼的,現在城外在打仗,我和你叔都沒時間管你,你要有哪裡不滿意的,就和我們說,要添什麼東西也說。”
王小桃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