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蘭(1 / 1)

第二日,巳時前。

趙照來到兵營門口,但比約定時間提前了一刻鐘左右,發現顧槿辰早已站在那裡等她。

可是,少年的行為很是奇怪。

趁著顧槿辰還未發現自己,趙照偷偷放輕了腳步,然後躡手躡腳地爬上了距顧槿辰頭頂很近的一棵古樹。

她倒要看看,這小孔雀又在搞什麼把戲!

隻見顧槿辰穿得花枝招展,很是養眼。

他一會兒站在兵營門口左顧右盼,見無人前來,他就耷拉著頭走到身旁長長的圍牆邊,抱劍倚著牆發呆。過一會兒,他突然又把耷拉著的頭高高昂起,全身肌肉緊繃著,一副目中無人的姿態。

又過了片刻,他好似對這個姿勢不滿意,自顧自搖了搖頭,將自己倚牆的身體站直了,然後抽出佩劍,一手拿劍鞘,另一隻手背過去把劍負在身後,他俊美的臉緊繃,星眸微眯,滿臉堅毅地直視著前方,活脫脫一個話本中仗劍走天涯的瀟灑俠客。

但立刻,顧槿辰的頭搖得更厲害了,他鼓著臉頰長籲一口氣,好似覺得這個動作太過刻意。顧槿辰皺眉將利刃收回劍鞘,然後左右手交換著拿劍,各種比劃擺造型,總是找不到一個滿意的角度。

最後,他終於放棄了,氣得轉過身去拿頭“嘭嘭嘭”撞了幾下軍營的圍牆,結果用力過度,讓自己疼得齜牙咧嘴。

趙照看得好笑,她倒是不知道,顧槿辰這小子這麼在意自己的形象。

她之前一直以為,顧槿辰隻喜歡在外人麵前裝模作樣扮翩翩君子,沒想到,在自己麵前他也這樣注意儀態。

說他是花孔雀倒也真沒冤枉他。

“嘬嘬嘬,小孔雀,看這!”

趙照倒吊在古樹上,雙腿勾著古樹粗壯的枝椏,腰腹發力蕩漾起來,她蕩過顧槿辰的頭頂,又故意招手掠過他的發絲,然後不住地向顧槿辰這隻花孔雀擺手。

“嘬嘬嘬,小孔雀,我在這呢。”

顧槿辰正生氣地胡亂揉著自己被撞紅了的額頭,突然聽到聲音,又被人抓了頭發,抬頭一看終於發現了趙照,被她嚇了一跳,差點當場蹦起來。

“你!昭昭!”少年後知後覺地紅了臉,想到自己剛才的行為竟惱羞成怒起來,可一開口,也隻翻來覆去地朝趙照喊道:“你壞!昭昭你是個大壞蛋!”

可憐的孩子,連罵人都不會。

趙照自己倒是很會,畢竟在軍營待久了,而且兩軍交戰前雙方也常常會進行幾個來回的罵戰,可她不準備將這些臟話教給顧槿辰。

知道逗弄孩子不能太過分,趙照見好就收,她腰腹再次發力,一個利落的翻身,恰好落到顧槿辰身前。

她笑道:“放心吧顧槿辰,我趙照以鎮遠大將軍的名義起誓,決不把今日看到的事向他人透露一絲一毫!否則……唔唔”

趙照正準備發幾句毒誓,好讓顧槿辰放心,可顧槿辰突然捂住了她的嘴。

兩隻手一起上,將她捂得嚴嚴實實,不僅不能說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不要隨便發毒誓!昭昭!”

“不許咒自己!”

顧槿辰和沉默許久的係統不約而同地開口,將趙照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

“啊!昭昭……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顧槿辰冷靜下來,注意到自己情急之下的行為有些越過男女大防,立刻將雙手收了回去。

隻是,趙照怎麼感覺他那雙收回的手好像無處安放。

氣氛有些奇怪,二人皆沉默著。

過了許久,趙照先開口了。

“巳時了,槿辰,我們該出發了。”

顧槿辰這才回過神來,道:“哦,哦,好,昭昭,我們走吧。”

於是,趙照轉身朝侯府走去,身後跟著個小尾巴。

走到一半,趙照劍眉蹙起,她感到這一路有人在跟蹤自己。

隻是,這跟蹤的手法著實拙劣,簡直處處都在露馬腳。

“槿辰。”趙照在一賣雜貨的小攤販前停住了,她看向顧槿辰,示意他們先停在這假裝買東西,按兵不動,看那鬼鬼祟祟跟蹤之人想乾什麼。

顧槿辰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小姐,公子,您想要什麼?小的幫您找找看?”那賣雜貨的小販見趙照和顧槿辰二人左挑右揀就是不買他攤上的東西,有些不愉,開始委婉催促。

趙照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想著隨意買幾件。

“槿辰,你有什麼喜歡的嗎?我買給你。”

算是那日在萬家衣肆沒能給你買衣服還將你氣走的賠禮,隻是這話,趙照不想說出口,不然小孔雀恐怕又生氣了。

顧槿辰聞言,星眸微亮,勾著嘴角開始認真挑選起來,趙照發現他挑挑揀揀最後逮著一隻鈴蘭耳墜愛不釋手。

哦,明白了,因為這隻鈴蘭耳墜是白寶石雕刻出來的,小孔雀最愛收藏寶石了。

“昭昭,我就要這個!”

顧槿辰很是欣喜地開口,見他喜歡,趙照馬上摸向腰間的荷包。

隻是,趙照問:“老板,這鈴蘭耳墜的另一隻在哪?”

老板回道:“哎呀,這位小姐,您有所不知呀,這耳墜就是隻有一隻的,帶一隻耳墜是最近時興的帶法,您仔細看看這街上凡是帶耳墜的姑娘,是不是都隻帶一隻。”

趙照倒不是很了解這些,她結了賬,將耳墜遞給顧槿辰。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顧槿辰不是沒有耳洞嗎?難道是要將這耳墜送給哪位姑娘?她竟不知顧槿辰何時有了心儀的女子,可前世直到她戰死,顧槿辰的後宮也從未有過一位妃嬪。

為什麼會這樣呢?是那位女子後來遭遇什麼不測了嗎?那她今世可得提醒一下顧槿辰,要他好好保護那位讓他心儀的女子。

趙照開口道:“槿辰,麵對喜歡的女子你可得好好保護呀,不然,一個不慎,就可能後悔終身。”

“就是!就是!”

顧槿辰還沒回話,趙照腦海裡的那位喜歡胡說八道造謠她是惡毒女配,同時又編排沈嶺和青梅不清不白的係統就開口附和了。

但眼下,趙照無心注意它,她全部的好奇心都放到了讓顧槿辰這隻小孔雀心儀的女子身上了。

是誰呀?是誰呀?

趙照實在好奇。

顧槿辰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

“你知道了?昭昭。”顧槿辰說這話時滿臉羞澀,可又不是單純的羞澀,好像還帶了點破釜沉舟的決心。

不是,談一下讓你心儀的女子而已,不必像這般一副要上刑場斬頭的姿態吧?

趙照被他搞得有些無語凝噎。

顧槿辰還在繼續發力,他輕咬著自己的唇,不敢直視趙照,扭捏道:“所以昭昭,你是怎麼想的?倘若你讓我……我也是……甘願的。”

趙照:???

趙照滿腹疑問,心想:“我中間是不是漏聽了什麼?怎麼突然聽不懂這小孔雀的話了?”

“那個,槿辰,你還沒告訴我你心儀的女子是誰呢?你和我說了我才好幫你想辦法呀!”

顧槿辰聽到趙照的問話一怔,才明白過來是自己誤會了什麼!

他立刻澄清自己的清白,大聲說道;“我才沒有喜歡彆的女子!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昭昭你彆誤會了!”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趙照將信將疑,畢竟小孔雀嘴硬是常事了,她還是回歸自己最初的疑問,道:“那槿辰,你買這耳墜是想送給哪位姑娘帶?”

顧槿辰突然又扭捏了起來,他拿起那鈴蘭耳墜,在自己的耳邊比劃,憤憤道:“我才不會送給彆人呢!我要自己帶!”

哦!原來隻是小孔雀在臭美!

趙照有些失望,她還以為自己今日可以發現小孔雀的秘密了呢。

不過,這鈴蘭耳墜倒是真的很漂亮,白潤精致,和顧槿辰這花孔雀倒是很襯。

顧槿辰邊比劃著耳墜,邊向趙照湊近,問道:“昭昭,你喜歡我把耳墜帶在左邊還是右邊?”

趙照左看右看都覺得沒差彆,隻道:“都好。”

顧槿辰得到回答喜滋滋挺直了身子,恢複了一慣的驕矜,說道:“既然昭昭都喜歡,那我回去要打兩個耳洞,左右兩邊換著帶!”

一錘定音!

“昭昭,你知道鈴蘭花的寓意嗎?”應付完小孔雀,趙照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小阿統又發話了。

鈴蘭花的寓意?她以往好像聽她手下的將士說過,但時間過去太久了,她早已記不起來了。

“是幸福歸來。昭昭,鈴蘭花的寓意有很多,可我最喜歡的,還是這個寓意。”

明明是糯糯的小奶音,趙照卻偏偏在這稚嫩的聲音中聽出了幾分滄桑,還有……滿滿的遺憾……

趙照:“小阿統,你……沒事吧?我……”

趙照想對係統說幾句安慰的話,可她對它知之甚少,安慰的話不知從何說起。

“沒事的,昭昭,不必擔心我。昭昭你隻要幫我好好完成任務,我就心滿意足了。”

聞言,趙照點頭承諾:“小阿統,你放心,我今生一定會白頭到老的!”

談話間,剛才跟蹤她和顧槿辰的男人終於忍不住出手了。

隻是,他出手的方式,實在是不像什麼正常人。

“賣身葬父了!賣身葬父了!”

“走一走看一看,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那跟蹤他們的人是一年輕男子,如今正披麻戴孝地跪在他們前方不遠處,在那大喊賣身葬父。

可瞧他的樣子,實在不像多麼傷心的模樣,反而因著自身唇紅齒白,五官俊朗出眾,剛好完美詮釋了那句“要想俏,一身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