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祁安的聚魂燈，我們是找瑤拿的。
去鬼市之前，傅淮靈讓我從戒指裡拿出她之前買的那本舊竹簡。
我掃了一眼簡牘，竹片上纂刻著整齊的古隸。
山淵將至，遠遠地就能聽見裡麵呼聲一片。
館內的台架上依舊能見到那天說書的小鬼，聽書的倒是換了一波。
瑤尋了處偏僻角落坐著，麵前擺著一壺清茶配上一碟桂花糕。
她闔著眼，手裡的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偏巧這動作跟館裡的那座古鐘聲響和起來，樣樣都敲在了拍子上。
“我前幾天收拾東西時，發現一樣丟了許久的物什，竟是掉進了櫃角旁邊的小縫裡。”
“你們去了人間幾次，又發現什麼新鮮玩意沒有？”
傅淮靈將竹簡放在瑤麵前的桌上。
“這個你也許喜歡。”
館內的燈火疏忽冒了起來，映在簡麵上，仿佛要燒開一個洞。
瑤盯著簡麵上的古隸，神情晦暗。
“我的確很喜歡。”
她用指尖撫了撫已經殘損的封檢，仿佛見著一位多年前的老友。
她收下了竹簡，看向我們。
“這次想要什麼報酬。”
如此聽來，傅淮靈和瑤之間的交易次數倒真不算少。
傅淮靈道：“借你聚魂燈用一用。”
瑤挑眉笑著，“是想幫哪位小鬼？”
“談不上是鬼，還記得之前和你說過的迷榖佩嗎？”
瑤恍然大悟。
“江蕪衣果然沒有死。”
“倒是件稀奇事。”
瑤的眼裡產生了興趣。
傅淮靈敲敲她先前放在手裡把玩的扇子邊角。
“你還是省了些收藏的心思比較好。”
瑤眼波微轉，兀自倒了一杯茶：
“你知道江蕪衣當初隕落的時候，在三界引起了怎樣的轟動嗎？”
“一個妖神被凡人逼到自殺的地步，真是聞所未聞。”
傅淮靈搶了她桌前的茶水，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你呀，少打聽些八卦，匹夫無罪，懷壁其罪。”
“等這件事情傳開出去，她的處境可能更加艱難。”
“你那個小天師朋友能守住她嗎？”
“至少在凡間是可以的。”
談話間，瑤叫了一個小廝去取聚魂燈。
其實，聚魂燈跟一般的安魂燈相比並沒有太大區彆，燈盞內燃不滅的火，盞外留方天地將魂魄養著。隻不過聚魂燈內是火是能塑魂的靈火，能讓受損的魂體慢慢修複回來。
瑤將燈保護得分外仔細，裡三層外三層地包裹好了遞給我們。
她說，“聚魂燈雖算不上什麼稀罕玩意，但物件你若對它好，也是種個人心意，這些年依著它也救回來不少人。”
離開鬼市前，傅淮靈又晃去某間鋪子裡置備上一包香。
我問她，她說是九和香，用來隱藏空氣中的靈力。
“把這個和聚魂燈一起給祁安送過去，她會有用的。”
我理解她的細心，但心裡總是漲漲的。
因著比起傅淮靈的引經據典、談笑風生、博學多識、能言善辯、法力高強……本身就沒什麼用處的我好像變得更加沒用了。
還因著，在這場尋找我們兩個人過去的行動裡，我，蘇鏡，似乎成為了一個傅淮靈身邊的隱形透明掛件。
即使我從心裡清楚擁有一個能力強的搭檔有多麼幸運，但我總想成為一個有用的存在，不是祁安那些天師的能力，不是瑤那些通達的消息，而是屬於我自己的獨一無二的存在。
於是，當我放任自己這些渴望的時候，我對傅淮靈說：
“我要去闖地府三關。”
傅淮靈顯然被我突然的要求驚到了。
“你確定嗎？”
“非常確定。”
“好，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你陪，我自己去。”
我也不知道我在趁什麼強，我好像突然變得非常希望證明我自己。
“蘇鏡，裡麵可能會很危險。”
我印象中，這好像是傅淮靈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我能聽出她語氣裡的擔憂，為了讓她安心，我嘗試讓自己的語氣變得開朗一點。
“你要相信你的搭檔，畢竟我現在也是一個鬼差，如果實在扛不住，我會及時傳送回來的。”
傅淮靈沉默了一會，還是同意讓我一人去闖地府三關。
隨後傅淮靈補充到：
“因為你做了這個決定，所以這段時間我們要加急鞏固一下紙上談兵的技能。”
而後一個月，屬於我的地獄補習課正式開始了。
給祁安送過聚魂燈以後，我們的大部分工作外的時間都耗在了院子裡。
傅淮靈為我製訂了非常詳細的“惡補”課程，從基本知識、體術、術術到符籙和陣法都有涉獵。
內容之詳儘令我咋舌。
看到課表的一刹那，我問傅淮靈：
“你真的沒有去考慮當老師或者教官嗎？我相信冥府特種兵會很歡迎你的加入。”
傅淮靈捏著筆佯裝思考：
“如果你的‘考試’完成的非常完美，我想我再去競爭教官會更有說服力一點。”
不過我的確也很感激傅淮靈，感激她願意幫我一個從0開始的人進行如此細致的補習，從個人角度考慮她完全可以對我不管不顧。
課表安排妥當以後，傅淮靈將書房暫時變成了我的“理論課”教室，她又單獨劃了半麵牆出來做黑板，時不時用靈力在上麵進行法術模擬。
傅淮靈一隻手拿筆，一隻手心中牽出絲絲縷縷血紅色的靈氣來，上升、下降、霧化……直至完全將筆包裹，等待靈氣消失，先前的那支筆已經完全變了一副模樣，成了一朵柔軟的小花。
傅淮靈施法的過程很流暢。聽她上課，仿佛幼時課堂上吹拂的風，極輕地掠過心尖又消失不見。
“蘇鏡。”
傅淮靈喊我，神情嚴肅：“我剛才講的，你有認真聽嗎？”
“有啊，傅大人。”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很想調戲一下傅淮靈。
“變形術是嗎？”
我折了一頁紙在手上，用靈力將它包裹住再霧化……
“這個怎麼樣？一副金邊眼鏡。”
不過也多虧了傅淮靈，經過一段時間的特訓，我發現自己對法術的掌控變得越來越迅速，靈力的運用記憶在身體裡好似天然存在過一般。
看著我變出的眼鏡，傅淮靈愣了一下：“乾的不錯。”
“不試試嗎？我覺得很適合你。”
傅淮靈沒有搭話，她走到我的麵前來，拿起那隻金邊眼鏡放在自己麵前仔細瞧著。
我感覺到自己期待的情緒已經渲染到了頂峰，下一秒，眼鏡從傅淮靈的手中消失，被戴到了我的臉上。
“不錯，的確非常適合你。”
“這是你的新課題，物體轉移。”
真是敗給你了，傅淮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