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返？
這個從前她一直盼望的事
蘇硯月埋在圍脖裡的眼睛睜開
“……什麼遣返？”
謝期垂著眼，見她還埋著諾斯的圍脖裝死，拽著領子把她拎了起來
“學分不夠，成績墊底，還記了過。這次的事出了以後，校方說考慮你遣返的事了。”
蘇硯月在空中撲棱了兩下，落地後低頭拍了怕衣服，讓人看不清神色
那宋教官叫她過去，要說的應該也是這件事
當初把她強行招入校，三年裡對她放任自由，現在倒是想起她了……
“哦。”
蘇硯月淡淡地回了一句
謝期聞言狠狠擰眉
她就這麼不在乎她的去留？
“我以為你這幾天答應來訓練，是已經想通了。”
謝期聲音重了些
“你明明不是沒有機會，你若肯下功夫，實戰中是可以靠戰術彌補體力的不足。”
帶著無指皮質手套的手撫上她的後腦，讓她緩緩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下個月的聯合演練，你要是能拿好成績，事情還有回轉的餘地。”
黑瞳猶如遙不見底的深淵，引得蘇硯月一時忘記了要說什麼
“你……”
蘇硯月怔怔出聲，還是問出了一直想問的事
“你為什麼對我的事那麼上心？”
開始若隻說是照顧學員也就算了，現在事事為她著想，真是過了吧
謝期抿唇，收回了手不再看她
“隻是關心學……”
蘇硯月驀地打斷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氣氛一時沉寂
“你為什麼一直要我留下來？”
明明從前沒人希望她留下來，她卻走不了。現在能走了，卻有人想儘辦法讓她留下
兩人相對無言，謝期沉默著沒有解釋
為什麼？
是見她看似漫不經心，偶爾投向羅焱他們的目光中帶豔羨
還是每次對決時，淩厲的冰雪下少女柔弱又疲倦的身影
亦或是，望向她時，總想起多年前，那個腦域乾涸，在一群天之驕子中殺出一條血路的自己
“沒什麼。”
謝期起身，勁瘦的窄腰顯出極韌的弧度
“遣返的事還有餘地，你這幾日跟我準備下個月的聯合演練，其他的事。”
他的聲音頓了頓
“你不用管。”
蘇硯月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漸行漸遠，連諾斯都沒能留下，蹭了她一下便一同離開
怎麼他們每次談話都是以這種方式告終……
蘇硯月鼓了鼓臉，繼續躺回地上休憩，順便撈了一把極月貓放在臉上
冰冰涼涼的舒服地要命
聯合演練的模擬場景也是上次的雨林，據說還要嚴酷幾倍
這不又要掉她和極月貓的半條命
真要好好訓練的話，說不定得找羅焱陪練脫敏……
蘇硯月忽地愣住
她居然在認真地想聯合演練的事，而不是順從遣返
……肯定是謝期天天在她耳邊念的原因，天天提著她的耳朵讓她留下，不知不覺間聽了點進去
——
為了不寒了謝期的心，蘇硯月乖乖地上了幾天的課
然後便覺得自己是真的犯賤
蘇硯月一左一右被謝期和羅焱架著，勉強穿過正常情況下都穿不過的重力牆
終於結束了
蘇硯月不顧兩人的拉扯，直挺挺地往地上倒。火狐和金獅同時墊在她身下，蘇硯月頓時躺在毛茸茸裡起不來了
感覺身體中最後一絲力氣已經全用來呼吸了
幾乎全程拎著她走的謝期和羅焱麵色不改
羅焱見少女麵色蒼白，汗水淋漓地喘著，蹲下來用手幫她扇風，結果過高的體溫被少女嫌棄地不行，柔弱無骨的手抬起來就推開他被緊身作戰服繃緊的胸膛
謝期倒是抱臂站著不語，不過金獅像是得了指令一般，默默換了個姿勢，讓蘇硯月順勢靠在了它的圍脖裡
同樣過關的學員們也在這裡
叉著腰抹汗的段妍稀奇地往那裡看了一眼
“蘇硯月？她現在這麼勤奮，每節課都來？”
見身旁的人不說話，段妍肘了一下，轉頭才發現她旁邊的人是竹玉
“……”
段妍有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轉回去
上次蘇硯月和竹玉起了矛盾以後，事情很快就被青玉家族的人知道了，據說竹玉還因為不敵蘇硯月而被責罰了
竹玉的實力本就是這一代的佼佼者，如今被名不見經傳的蘇硯月擊敗，怕是被打擊地不清
聽說青玉家族最在意臉麵了……
竹玉微微張口喘著氣，汗水浸透了如玉的麵龐，迷惑住蘇硯月多次的青眸猶如被水浸過一般清亮，直直望向那邊
訓練結束，羅焱和謝期想把地上耍賴的少女拉起來，卻又不敢用太多的力氣，隻能無奈地把極月貓塞到少女的懷裡，再一同抱上金獅的背，三人結伴離開
竹玉垂下了眸子
任誰也想不到這樣的少女能擊敗青玉家族新生代的最強者
“咳，蘇硯月……畢竟人家天賦異稟，和咱們都沒法比的。”
段妍見竹玉眸色深深，有些尷尬地找補
竹玉禮貌性地彎了一下嘴角
“嗯，她確實很厲害。”
段妍躍躍欲試道
“明天下午有擂台，真想對上她感受一下頂級精神力啊。”
竹玉注視著他們直到在視野裡徹底消失，聲音喃喃
“我也希望。”
另一邊蘇硯月被馱著回去，到了宿舍門口都沒力氣動
感覺渾身都被抽空了，隻剩了一個殼子
“這麼誇張嗎……你明明半程都沒完成……”
繃著一身肌肉的羅焱有點不理解，目光擔憂地戳戳她柔軟的臉頰
謝期把極月貓抱了下來，用精神力探查它的情況
“如果受傷了可以去康複中心。”
蘇硯月默了
基本隻有重傷才去康複中心，她這樣的去會被鄙視的
謝期探查完極月貓的情況，又看了眼被羅焱抱下來一臉虛的要命的少女
極月貓的狀態和她完全不一樣……
精神體和本體按理說是共通的，本體虛弱的情況下精神體不會這麼健康
極月貓伸直了身體懶洋洋地在他懷裡打了一個哈欠，然後四腳並用環住他的胳膊軟軟地撒嬌
而羅焱懷裡的少女被抱離了金獅鬨得厲害，不停地在羅焱懷裡撲棱
謝期唇線抿直，若有所思
“啊……”
蘇硯月撲到在床上，發出了滿足的喟歎
隻跑了前半程，她怎麼感覺有半個世紀那麼長
而且訓練完的身體像漏了風一樣，不僅沒有長進，反而被掏空了更多的能量
這樣的身體怎麼在聯合演練裡脫穎而出啊
光腦的提示音打斷了蘇硯月的自怨自艾
她打開一看，是一條好友申請
“我是林德的好友，他有些東西好像是原本要給你的，你什麼時候方便來拿嗎。”
林德？
蘇硯月雙眸微微睜大
好久沒有提起的名字了
林德原本之於她，有點像藍星某個島國的牛郎，隻是在煩惱時用來傾訴的對象而已
在他為她而死以後，他在她心裡的印象才多了一點
“送我的東西？他能送我什麼。”
蘇硯月喃喃自語
她通過了申請，對方發了地址後便再沒有回應
以他們的關係，不該是她送禮物嗎，怎麼還反過來了
帶著不解，蘇硯月第二天早早地就來到了昨晚發的地址
狹窄擁擠的小巷，殘破不堪的路，以及某個不知名角落滴的水
蘇硯月是真沒想到高度發達的中央星還有這樣破舊的地方
從小在藍星養尊處優的蘇硯月有些不適，她捂著嘴，艱難地避開地上的黑水
到了，光腦上顯示的位置是這裡
蘇硯月站在一棟古樸的居民樓下，入目可見的樓道內黑得深不可測
……有點不敢進去啊
她在光腦上給對方發了信息讓他把東西拿下來。等了好久，對方才回了一個好字
真麻煩，早知道不來了
刺鼻惡臭的味道一直充斥著鼻尖，上麵偶爾還會滴下幾滴不知名液體
這是林德的住處還是他朋友的住處？怎麼會這麼破舊？
林德在樂場的收入應該不會低，這裡應該是他朋友的住處吧
樓道深處傳來一陣腳步聲，走的慢慢的，還伴著鞋子拖遝在地上難聽的聲音
隨即，黑影裡男人的身影顯露出來
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個子，身材瘦削，穿著灰外套，腳上耷拉著拖鞋。最引人注目的是左臂為金屬手臂，未覆蓋完全的部分還顯露著芯片
以及
蘇硯月緩緩抬頭看向他的臉
一張和林德一模一樣的臉
“這是五……林德之前就說要送給你的，現在他死了，我來轉交了。”
青年像漏風一樣的嗓子嘶啞著說道。然後把一個木盒拋給她
蘇硯月死死地盯著他的臉不吭聲
“哦，我是他弟弟，所以長得一模一樣。”
像是知道她要問什麼，青年將早早準備好的說辭拿出來
好強的違和感
原本林德那張清冷的麵龐在一個瘦弱萎縮的男人臉上，像是嫁接了一個不熟悉的身體，充滿了怪異的感覺
青年說完也不管她的反應，轉身就想走
“等等！”
蘇硯月緊急拉住他
“不對啊，林德和我說過，他根本沒有家人，你是哪來的弟弟？”
青年有些不耐
“那就是認的。好了，東西都給你了，我就負責轉交，彆的不管了。”
青年甩開她的手走進了黑黢黢的樓道，蘇硯月沒勇氣跟上，隻能作罷
啥態度啊，認的弟弟？林德這樣溫柔的人怎麼會和這種人扯上關係
蘇硯月誹謗了幾句，視線轉移到手中的木盒，順勢打開了它
製作粗糙，樣式古樸的木盒裡，靜靜地躺著一枚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