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倒真是算無遺策!”忠武將軍進了帳子就嚷了起來,“二皇子那副模樣你們沒見著倒是可惜了。”幾步竄到桌子邊上端起茶盞就喝了起來。
帳子內人倒是不少,算上忠武將軍,還有喬珩和顧子雍。
忠武將軍這一嚷倒是嚇得眾人都慌了神,“將軍慎言。”喬珩低沉著嗓音提醒。
“怕什麼,現下都圍著聖上轉呢,要不就是二皇子的事禍及己身,沒空搭理我們。”忠武將軍仰著臉,橫著袖口不拘小節的擦著剛剛從嘴角滲下的茶水。
“蔣父執,還是要多加注意。”顧子雍坐在主位上,低沉著嗓音,讓人瞧不出情緒。
任誰都瞧不出他心底簡直要發瘋了,魏時禮這個麻煩終於解決了,那下麵,再沒有人橫在他和喬晚中間了。
“晚晚,這次你想跑都跑不掉,就是綁也隻能和他綁在一起。”微垂著眼眸隱去了眸中翻湧的情緒。
“這圍獵場上到底是不安全,我們還是小心為上,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隻怕是明日就要返京了。”顧子雍站起身,微微俯身作揖,“還要多加倚仗各位,四皇子近來明哲保身,多數事情還得我們來做,各位也早日回去休息吧,現在不宜太過活躍,以免讓人抓住了把柄。”
“是,子雍也早日休息,明日回京,隻怕是鎮北軍又要操勞了,柔然,唉!”一聲沉重的歎息,忠武將軍口中似是還有些惋惜,他是隨著鎮北軍一路出來的,自然希望鎮北軍好,但曆代鎮北王就沒有一個壽終正寢的,他隻希望子雍這孩子起碼能平安。
“蔣父執多慮了,鎮北軍在聖上心裡是什麼地位你還不清楚嗎?用誰都不會用鎮北軍的。”顧子雍說這話時到底是有幾分落寞。
顧家三代才有了如今的鎮北軍,世世代代的鮮血都灑在西北荒蕪的大漠上,但這份榮光到底隻要折在他這一代了。
忠武將軍一聲沉重的歎息:“唉,也是,隻是苦了你了,跟著鎮北軍賣命,到頭來卻還要飽受猜忌。”
“這些話不是蔣父執不該說的,鎮北軍有鎮北軍的使命,蔣父執是忠武將軍,和鎮北軍沒什麼關係,哪天鎮北軍真是逃不開他的命運,也請蔣父執念及家人,不要做無謂的事情。”
“諸位請回吧,我有些私事,想與寧遠將軍聊一聊。”
忠武將軍越發的惆悵起來,接下去怕是就要無所顧忌的吼起來了,顧子雍瞧著趕緊下了逐客令,但也確實有些事情要和喬珩聊一聊。
關於喬晚的——
“喬珩,你可有想過喬晚如何?”
“她還小,成親事情後麵再說。”他有些警惕的看了顧子雍一看。
“魏時禮這件事情結束之後,以喬家的身份,你以為會有多少人上門求取?”
喬珩音量突然拔高了些,“我是她的兄長,我不同意我看她能嫁給誰?”但是卻帶著不知多少欲蓋彌彰的不自信。
“聖上下旨的時候你不是也明知魏時禮的為人卻也無力反抗嗎?”他故意停頓了一下。
“喬珩,喬晚的婚事你要早做打算。”
喬珩滿是探究的眼神就射了過來,顧子雍這一係列反常的行為,分明就指著一件事。
他覬覦他妹妹很久了。
“你想都彆想,我妹妹不嫁武將!”
那邊喬晚還纏著沈清婉叫著是不是真的沒有心上人,完全不知道外麵已經發生了一場腥風血雨。
喬珩從顧子雍的營帳內出來,特地繞了一段路到了喬晚的帳子處,內裡少女嘻嘻哈哈的玩笑聲不斷的傳出,在靜謐的夜裡隨風飄散著。
剛剛顧子雍信誓旦旦的保證漸漸湧上了心頭。
“喬珩,你信我,我一定照顧好喬晚,鎮北軍取不走我的性命。”
“你我二人多年的情誼,你知道我的為人。”
“喬晚嫁給我總是要比嫁給其他人好的。”
“鎮北王府人丁稀少,她嫁進來連請安的麻煩都要少上許多。”
“你若是答應,等解決了這件事我就求一道聖旨,聖上的命令沒人敢在背後嚼她的舌根。”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答應了下來,但確實顧子雍自入了宮後就一向是個少言少語的性子,說起來喬珩都許久未見過顧子雍說過這麼多話,隻怕是任誰瞧見顧子雍聽著他動搖的說出“也不是不行”的時候那暗自竊喜的模樣都要吃上一驚。
隻是他這個妹妹,不知道聽到這個消息是何反應,他倒是有些膽怯了,分明是他答應下來的,但是反倒不敢告訴她了。
借著月色轉過身回了自己的帳子,今天這個狀況,越是少走動越好,隻怕被有心人拿出來做文章。
翌日一早喬晚還沒清醒,就被清和緊張的呼和聲叫了起來,身邊還有沈清婉坐在她旁邊一臉的焦躁。
“小姐快起來,夫人說聖上下旨即日回京,隻怕是稍晚些就要啟程了。”
喬晚那半點的迷糊也完全被洗刷,睜著半目的清醒,“發生了何事?”聖上旨意來的如此突然,隻怕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夫人說不知道,還讓清和叮囑小姐彆打聽,隻消跟著回京就是了。”
喬晚一瞬的語塞,阿娘這是猜到了她的性子定然會打聽,提前敲打她呢。
隻是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麼嚴重,連阿娘都不讓她打聽。
沈清婉也跟著收拾,喬晚偏頭間就瞧見了這麼一幕,插著間隙開口:“姐姐就彆回自己的帳子了,打發丫鬟回去收拾就是了,隻說是跟著喬家的車馬回去就是了。”
沈清婉微微點頭,“就算這路上跟回去了也總是要回家的,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微微垂下頭,有些東西到底是隻有她自己能麵對的。
喬晚一絲心疼浮上心頭,“那姐姐就先回家去,等晚些我就去找姐姐。”
前腳剛送走沈清婉,夫人就派人來通知說收拾好了就去老夫人帳子裡等著,等著聖上下旨一刻都不能耽誤。
喬晚進帳子的時候滿座的人皆是滿目的愁容,尤其是阿娘看她的眼神還帶這些小心,阿爹和阿兄也不知道在何處。
“晚晚。”祖母看她進了帳子就伸手示意她到跟前來。
喬晚看著祖母張了幾次嘴,最終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才說出口:“晚晚,宮裡出事了。”
“我們都不想看著晚晚嫁給二皇子陪著二皇子受苦,但你要知道,喬家沒人能承受的住抗旨的責罰。”
話說完卻是突然埋下臉扶著喬晚嗚嗚的哭了起來,喬晚一邊伸手伸手安慰著祖母,一邊抬眼莫名的看向阿娘,但入目的卻也是阿娘拿著帕子掩麵哭泣的模樣,手裡握著的帕子上深深淺淺的淚痕快速的蔓延著。
“宮裡誰出事了?”喬晚也知道這種事情不能聲張,刻意壓低了聲線。
阿娘掩著帕子,哽咽的回答透過微微的抽泣傳了出來,“二皇子。”
說完情緒便就半點也隱藏不住了,嗚咽的抽泣聲伴著無助的心疼,“我們晚晚怎麼辦,你和二皇子還有婚約,聖上這聖旨就是斷送了我們晚晚的活路。”
老婦人到底是誥命夫人,立馬出言製止:“慎言,你可知道你議論的是誰!”
喬晚還有些迷茫,二皇子怎麼就過了一個晚上就出了事,這事還涉及到了他的婚約。
“祖母,到底出了什麼事?”喬晚瞧著這一屋子的滿目愁容,猜想這件事一定不簡單。
祖母也是歎了口氣,壓低了聲音,“二皇子昨兒夜裡造反了。”眼角還帶著猩紅,抬手拂過喬晚的額間,“晚晚命苦,就算我們晚晚不用嫁給二皇子,這道聖旨卡在這,我們晚晚又能嫁給誰呢?”話還沒說完,又是微微的哽咽。
“晚晚就是誰也不嫁,我們尚書府也養的起!”門外低沉的聲音傳來。
尚書掀開門簾走進來,“等到了京城我就去求皇上收回旨意,我們尚書府的姑娘就是誰也不嫁也不能自降身價!”
“胡鬨!”才一句話說出口就被老夫人一句話罵的泄了氣,“你以為你是什麼,現在去求聖上你是嫌官做的太久了。”
官場上馳騁的尚書大人到底是因為這一句話回過了神,坐在桌邊一口氣喝儘了一杯的茶水,“聖上那邊派人來發了話,一刻鐘後出發。”
“你們都先準備著吧。”而後又是一聲沉重的歎息。
喬晚在旁邊聽了許久才明白這是件什麼事,聽著阿爹這句話才有些反應過來,怔忡著甩出一句話:“我出去一下,一刻鐘之內回來。”
“誒,”在做的人都起身去攔,但架不住喬晚跑得快。
老夫人先發了話:“就讓她出去走走吧,不要做傻事就好。”說罷微微的搖著頭,一聲歎息接踵而來。
喬晚起的急,本也沒帶什麼發釵,沒跑幾步路發釵跟著就要散下來了,好在現在都急著返京,人心惶惶,外麵也沒什麼人。
喬晚朝著男眷的方位跑著,她不知道鎮北王的帳子在哪,但有些事情,她必須找他問清楚。
隻是,圍獵場太大了。
哪怕那麼大的圍獵場,她也還是在前頭見到顧子雍。
鮮嫩的草尖在微風吹拂下低垂著,喬晚的裙角也因著露水滲著輕輕淺淺的色澤,視線筆直的朝向前方,顧子雍一身玄色的盔甲,站在鮮嫩的草場的另一端。
喬晚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難看極了。
淚水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遍布了全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