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漸的西斜,漸漸的已經有些官員帶著獵物回來,在草場中央彙集著,三五成群的叫囂著今日的所見所聞。
喬晚漲紅著臉:“我們能有怎麼回事,你彆聊我了,你家那個表親才是要緊事,姐姐突然談我做什麼在?”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突然多了許多話,十足的心虛模樣。
沈清婉自然看得出她那些裝模作樣,隻是笑笑岔開話題:“我帳子裡有些東西要拿來用的,還要和母親知會一聲。”說完又垂下了頭,繼母的性子怕是不能答應。
“你回去說什麼,我等會讓清和回去說就是了,再說,有什麼要用的,用我的就好了。”沈家那些人還是少接觸為好。
帳子外突然變得嘈雜了起來,沒一會兒清和就掀開了門簾,“小姐,聖上剛帶著人回來了,夫人讓你早些準備著,一會跟著去草場上。”
“知道了。”喬晚應著,轉頭道:“姐姐一會兒和我一起吧。”
沈清婉點頭,倒也算是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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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狼獨特的樣貌出現在眾人中間,較之中原人魁梧許多,哪怕是武將也不能相及,自然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尤其是身後還拖著一隻白鹿。頸間的血窟窿早已乾涸,隻剩下身下的血痕與草地摩擦生出的綠浸染著本來雪白的毛發。
眾人自然認得出這是柔然的東賢王,但畢竟聖上不在,摸不清聖上的態度,誰也不敢湊上前去,隻得隔著些許的距離張望著。
兀狼輕嗤,“中原人,膽小懦弱,也就鎮北軍能與柔然企及。”本就比眾人高上許多的身量,高昂著的頭擺明了就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態度。
喬晚隨著家人剛到就看見這麼一副場景。
這位東賢王她見過,前世她纏著魏時禮的時候,那次倒是與他有過一次簡單的接觸,不同於她在座下簡單的遙遙相望上那麼一眼,那次他的視線讓她如今提起來都害怕,淺綠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她,眼神翻湧著裡變換莫測的情緒。
喬晚拽著沈清婉借著人群隱去自己的身影,本來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她離的遠一些也是應該的,喬家人自然也默許了她的漸漸後退。
“你躲些什麼?”身後驀然出現的男聲。
喬晚再回頭的時候,就瞧見顧子雍穿著窄袖衣衫站在他們身後,層層疊疊的人群隱去了他的身影,也隱去了喬晚家中長輩的視線。
喬晚晃了晃神,出言問道:“你怎麼在這?”
武官們都剛剛回來,就算他是剛回來的,也不該這麼快就換好了衣衫。
“我怎麼不能在這。”顧子雍揚著笑,湊近了些,隔著沈清婉,聲音不大不小,但剛好夠他們三人聽見:“不早點回來怎麼教你射箭?”
“晚晚忘了?”笑得有幾分蠱惑。
沈清婉就算有心不聽,但他們三人挨著,該不該聽的也聽的一清二楚了。何況那鎮北王根本就沒想著瞞著。傳聞中的鎮北王是這般模樣?
喬晚前頭剛解釋了和他沒什麼關係,轉頭顧子雍就到跟前來說什麼教她射箭,她都有心殺了他滅口了,甚至計劃著,如果她叫欒平去殺了他原來的主子有幾分勝算,但到底是壓下了心裡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耐著性子裝作不熟:“王爺說笑了,王爺何曾答應過我教我射箭,王爺彆是認錯了人。”說完就拽著沈清婉往一邊側了側身,“小女就先走了。”
“喬晚。”他語氣裡沒有原本半開玩笑的笑意,突然變得嚴肅,喬晚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兀狼在外麵,呆在人群裡彆出去,以後也離他遠點。”魏時禮和柔然既然有見不得人的勾當,前世喬晚被送去柔然和親,又剛好在兀狼繼位後不久,怎麼想這件事情都不會那麼簡單,瞟了眼漸漸增多的人群,“我先走了。”
喬晚沒想過他繞過人群就隻為了簡單的叮囑她一句,原本羞赫的心情卻忽然就平靜了下來,“知道了。”軟軟糯糯的答了句,半點沒注意到沈清婉了然的目光。
沈清婉附在她耳尖,沉吟道:“晚些回去可要與我講清楚。”
喬晚驀的就紅了耳尖,“知道了。”
顧子雍前腳剛走,聖上身邊的人就來吩咐了,要他準備著晚間的宴席。兀狼來了,這頓飯,應是算是柔然的歡迎儀式,又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了,隻怕是今天教不成她射箭了。
兀狼說是晚些時日到,但誰也沒料到他會在今日圍獵中突然出現,女眷們本來已經準備好參宴因著這件事又匆匆的回去了,他到的時候百官基本都在列了,他走到空著的位子上,遙遙的和兀狼對視。
聖上瞧見顧子雍到了,突然發話:“子雍今天成果如何?”帝王不怒自威,但依稀還是辨彆得出話裡含著的笑意。
“臣無能,隻獵到一頭熊和些個見不得人的小東西罷了。”顧子雍俯首,如實答道。
“好!能獵到熊那還能算是一般嗎,賞,都賞,諸位愛卿凡今天獵到獵物的都有賞!”帝王臉上的笑意明顯更勝了幾分。
欒華內心不免輕嗤,他們王爺能獵到更厲害的,但若是真獵到厲害的,你又不高興。
顧子雍謝恩,再起身時就看見兀狼直勾勾地眼神就落到了他身上,滿是探究和不屑一顧,他也直截了當的迎上了兀狼的目光,毫無顧忌。
“這位是柔然的東賢王,子雍......”聖上一句話剛說了一半,就被兀狼打斷了,“我已經見過王爺了,在圍獵場上,我獵到了一隻白鹿,王爺還親眼見到了,王爺說是吧?”
兀狼轉著他淺綠色的眼睛,“我還準備將那頭獵到的白鹿獻於陛下,聽聞白鹿在中原是祥瑞之兆。”
聖上滿目的威嚴,“東賢王有禮了,剛到京城就先去了圍獵場為朕打獵物,柔然的心思,可見一斑啊。”看似滿意,但其實是在怪罪兀狼沒於他打招呼就先去了圍獵場,作為藩屬,這是將帝王的威嚴於不顧。
“柔然的禮數就是如此,到中原拜會卻不先告知主人?”有些聽出聖上言外之意的大臣出言質問。
兀狼大馬金刀的坐在為他準備好的座位上,絲毫不在乎多少大臣還都等著聖上發話,端起酒杯仰息間就儘數倒進口中,“柔然向來如此,沒什麼所謂的禮數,不似你們中原,講究些無所謂的禮數。”
到底是外交,不能鬨的太難看,聖上出言勸阻:“好了,柔然部落是與我們生活習慣不同,來了就好,今日也算給東賢王接風洗塵。”
話是如此,但聖上的臉色任誰都瞧得出算不上多好。
但顧子雍的眼神瞟過兀狼,看見他神色裡那絲不易察覺的鄙夷。
不過是個沒腦子的武夫。
端著酒杯慢悠悠的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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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喬晚知道了晚上的宴會不用出席就被沈清婉拽回了帳子。
“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聽說你有個表親一直纏著你,我求王爺幫幫忙,解決了你的表親。”喬晚妄圖搪塞過去。
“晚晚,你少唬我,我這表親你才剛知道,你和鎮北王是什麼時候開始聯係的,何況就是真的,鎮北王傳言中的那個性子,是能隨便多管閒事的人?”
喬晚連身子都坐直了些,滿臉的驕傲,“我才沒唬你,你這件事,他肯定會管的。”
“就算管了,也還不是因為你。”沈清婉伸著隻手指就點到了喬晚的額頭,一副看孩子的表情。
“是又怎麼了,能把那個家夥弄走才是正事。”
“也是。”沈清婉微微頷首。
沈家到底是待不下去了,但她在沈家的地位,嫁人可能是最好的選擇了,隻可惜,沈家不願意讓她嫁個好人家。
“我倒是羨慕你,有二皇子這個好夫婿也不用愁,隻是你啊,還不上心,和鎮北王這麼不清不楚的算怎麼回事?”三分羨慕,三分惋惜,倒是實打實的羨慕喬晚的好家世好姻緣。
“才沒有不清不楚,我們清清白白得很!”他自然看得出沈清婉眼裡的落寞,“姐姐,你也會有好姻緣的。”
隻是,她和顧子雍的事情還不能隨便告訴她。
前世兀狼看她的眼神實在是怪異了些,魏時禮的事情也還沒結束,現在告訴她,無異於害她,等上哪天塵埃落定,再告訴她也不遲。
喬晚抱著杯子滾進裡側:“姐姐快來,和我好好聊聊。”故意逗她開心。
沈清婉麵上不樂意,但還是照做了,“有什麼好聊的。”
“姐姐可有心上人?”
“沒有,你彆鬨了。”
“真沒有?那姐姐喜歡什麼樣的?”
“彆說了,快睡吧,明日還不定要乾什麼呢。”
日頭漸漸落下去,那處也早結束了接風的宴席,顧子雍在黑暗中推開門簾,帳內沒燃燭火,黑得連五指都看不清。
“欒華,盯著魏時禮和何太尉的人仔細著些,再派人盯著兀狼。”
今晚隻怕是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