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前,鎮北王信誓旦旦的保證儘數浮在眼前。
“喬珩,聖上為人我最清楚,喬家如今是什麼處境你也清楚,你以為喬家能全身而退?”他的手再次握到茶杯上,“你坐下我們好好聊聊,不止喬晚,還有尚書府全府人的性命。”
“你以為如何?”
“四皇子,我還有你,我們三人聯手,鏟除魏時禮,不過是麻煩些,但也不是未嘗不可。”顧子雍故意停頓了一下,等著喬珩自己走到桌前,“你想看著喬晚進火坑,還是想看著尚書府全府覆滅?我向來是個聰明人,知道該如何選。”
喬珩半晌沒說話,但卻是向前跨了一步,坐在桌前,麵前是那杯早就涼透的茶,隱隱有腥甜的奶香滲出來,一片茶葉在其中上下浮沉,“王爺所言有理。”
“何故現在叫我王爺,喬珩,我們多年的情誼,你還是喚我名字吧。”顧子雍有意和他套近乎,畢竟確實還有著喬晚那一層原因,但他不提這件事還好,提起來倒是讓喬珩更生氣了些,“你還好意思提?你大喬晚多少,你怎麼好意思?”本來剛剛緩和的脾氣瞬間又被點燃。
顧子雍自然知道他的脾氣,大多都是些虛張聲勢,“喬晚是還小,但也不小了,追在魏時禮身後你都忍了,我你怎麼就忍不了了。”起身站定,向著喬珩俯首,“喬兄,這件事是我欠考慮了,但以你我二人的同窗情誼,魏時禮和我,我相信你心裡有定奪。”
何止同窗情誼,顧子雍沒進宮前,他們二人爬牆捉蟲什麼沒乾過,因著這事兩人也沒少被家人罰過,進了宮這些年才逐漸平靜了下來。喬珩這些事都不願再回想,虧顧子雍還願意再提。
“二皇子這件事沒有定奪之前,你離喬晚遠一點。”他也顧不得什麼君臣禮節了,反正從一開始就沒和他顧得上什麼君臣。
“自然。”一口應下,但做不做,那得他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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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珩看著妹妹臉上硬壓下去的期待,甚至有些無奈,這些男人就這麼好,值得她接二連三的追著跑,“你希望我們說什麼?”甚至不願意和她多說這件事,到底是個尚書府嫡女,怎麼對待這些男女感情之事就總是一副不值錢的樣子。
“阿兄!你彆忽悠我了。”喬珩一副敷衍的模樣她自然看得出,但這件事她不知道結果,怕是今天晚上都靜不下來心了,畏畏縮縮的就攀上了喬珩的胳膊,雙手拽著搖了搖,眨巴著眼睛也根本不管喬珩能不能看見,“阿兄,你就告訴我吧。”
喬珩實在是沒什麼心思和她繼續計較這件事,提起來就是喬晚追在男子身後的模樣,索性就趕緊告訴她,還能早些停止這些話題,“該說的都說了,二皇子這件事沒解決之前你離他遠些。”
此時沒有銅鏡,喬晚自己瞧不見,若是可以,隻怕是喬晚都要被此時自己的臉色嚇到,顧子雍說的可真是乾淨,一點沒藏著。
“喬晚,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這件事我不會告訴爹娘,但你不能為家裡帶來什麼麻煩。”喬晚緊閉著嘴連頭都沒抬,這件事確實是自己的錯。
“姑娘家以後就不要天天往外跑了,以後出門之前通報我,我準許了你再出去,侍衛也都帶好。”
“阿兄!”喬晚猛地甩起了頭,語氣裡儘是不可置信,“不行,你不能拿我當犯人,喬珩。”
“這件事情沒得商量。”喬珩懶得和她再說,索性閉上眼,“你安靜些,這件事現在如何完全聽我說了算,你不聽我的話我就告訴爹娘來管教你,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喬晚忿忿的閉嘴,抓著阿兄的手也迅速的甩開了,像是沾了什麼臟東西,將自己縮在馬車的一角,儘量遠離阿兄。
“就知道他不會那麼好心。”扭著身子心裡默默的說著阿兄的壞話。
沒一會兒,馬車就在尚書府麵前緩緩停下,喬晚一句話都沒說就先跳下來馬車,下人們連腳凳都沒放好,喬晚就掀開門簾跳了下去,嚇壞了在一旁候著的清和,又攙又扶最終也沒拽住喬晚,還是沒站住崴了腳。
喬珩還在馬車裡就聽著外麵驚呼聲一片,掀開門簾就瞧著喬晚呲牙咧嘴的扶著清和站在一邊,看見他還撇了撇嘴,扭過身子也不管什麼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也顧不得清和在旁邊的勸慰。
喬珩看著喬晚,而後對著旁邊人吩咐著:“去給小姐請個郎中過來。”
清和扶著喬晚走了沒幾步喬晚就受不住了,硬撐著進了院門拐了個彎,趕緊拽著清和蹲在了地上,“清和,我疼的受不了了,你去找個人來接我回去。”話音未落,一雙祥雲紋的長靴就跨了過來。
“上來。”喬珩什麼都沒說,看著她崴下去的樣子就知道走不了幾步,何況他這妹妹一向是個嬌氣的,蹲在喬晚麵前,“等清和能叫來誰?小廝也配近你的身?”
喬晚略思索了幾秒,也就一順,她就趴到了喬珩的背上,不管怎樣,再和他置氣也不能苦了自己。
喬珩走的搖搖晃晃,忍不住嘮叨,“晚晚,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麼簡單的,你從小在府裡誰都哄著你,外麵的世界沒那麼簡單。”
喬晚未應。
“爹娘那邊我怕不會告訴的......”話音還未落,喬晚環在脖頸上的手都收緊了幾分,“真的!”
“阿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喬珩沒忍住笑了出來,連他還在同她生氣都忘了,“晚晚,這件事還是要慎重一點,還有啊,有事你彆瞞著我,阿兄永遠都是你的阿兄。”
喬晚卻是突然沉默了起來,過了半晌圍在喬珩的肩頭,甕聲甕氣道:“我知道了。”喬晚知道家人對自己的愛,哪怕沒有和二皇子的婚約,就單單她重生這件事,她都無法說,隻怕是人人都要覺得她是傻了,有些東西是隻有她能承受的。
那邊顧子雍守著茶室,看著一桌子的殘骸,甚至覺得那個捧著臉,一個接一個吃著他給的荔枝的小姑娘還坐在那,彎著眼睛含著笑看他。
吩咐欒華的臉上突然就多了道笑容,看的欒華都有些莫名其妙,又不得不聽著王爺對他的吩咐,“你去找欒平,和他說清楚前因後果,讓他轉述給喬晚。”
他知道喬晚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一定睡不好,但現在這種情況,他實在不好再去喬府,好在欒平還在尚書府。
“等等,連這封信一起送過去。”顧子雍遞出一封信,欒華甚至都不知道王爺什麼時候寫好了一封信,但還是接了過來,“王爺放心。”
說罷顧子雍揮揮手,示意他去吧,隻是自己坐在桌前,早上那簡單的一頓飯,倒像是尋常夫妻相處,隻是下次再吃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離開喬晚就到處都是爾虞我詐,隻有她身邊才是平和寧靜的。
喬珩一路背著喬晚回了院子,郎中沒一會也到了。
“小姐沒什麼大礙,好好休養幾天就好了,老身給小姐開幾副藥,平日裡敷著,近些天注意少走動些,用不上幾天就好了,隻是要注意好了也容易複發,近幾個月一定要注意。”崔郎中一邊收拾著藥箱一邊說著。
喬珩起身,“多謝崔郎中,崔郎中隨我來吧。”一邊送郎中往外走。
喬晚看著幾人出了屋子,和清和哼唧著疼,阿兄在時不敢說一句,畢竟是她自己鬨的,若是鬨了疼阿兄說不上怎麼嘮叨她。
清和有些哭笑不得,她看著小姐不管不顧的就跳了下來,結果還是受了傷還要自己忍著。
抱著喬晚哄了幾句,門外突然傳來了通傳的聲音,“小姐,欒平請見。”
喬晚抬起頭,猜到估計是顧子雍派來的人,吩咐清和道:“你去門外守著,阿兄回來提前告訴我。”
清和了然,一邊起身去了門外,同時叫欒平進了屋子。
隔著一道屏風,欒平將他說知道的事情前因後果都講給了喬晚,事情倒是沒喬晚想的那麼遭,甚至於說,喬晚都沒想到阿兄會答應,畢竟這件事真鬨起來,全家的性命都拴在上麵。
欒平一如既往的沉默,說完話都未多等一順,就將那封信遞了上來,“王爺給小姐的信。”便一個字都沒再多說。
索性他也不願意呆在這,也免得阿兄突然回來,喬晚就叫他回去了。
再打開那封信,也沒多寫什麼,隻是上麵十分矚目的幾個大字“皇家圍獵,彼時等你。”字跡遒勁有力,張揚的一如那個在西北令人聞風喪膽的鎮北王。
喬晚整整齊齊的將信裝回信封,連同上次的紙條,忍著腳上隱隱約約的疼痛,一瘸一拐的下床,一起裝進了上好的盒子裡,莊重的收進了書桌內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外麵層層疊疊的蓋上了她過去的書畫。
是連清和都鮮少會碰到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