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1 / 1)

顧子雍小心地蹲下身,伸手撬起一片瓦片,屋內燭火通明,順著細小的裂口就瀉出了來,和月光盈盈地交彙著,隨之而來,屋內本來聽不真切地聲音也隨之傾瀉而出,混亂嘈雜的夾雜著燭光一起傾瀉而出。

“何大人,殿下此時被禁足,那北疆那邊?”說話的人聲音粗獷,喬晚認不得是誰。

“殿下隻是被禁足,又不是不能和我們聯絡。”何太尉出言打斷,“北疆不出半月就要進京了,隻是柔然的東賢王要和殿下親自商議,不知道等倒時我們與他相商,那柔然可能依?”而後沉沉的歎了口氣。

“這賀壽禮怎麼會出問題?”

屋內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眾人麵麵相覷,說不出個所以然,何太尉索性揮了揮手,這突然發生的事情誰都說不清楚。

"你們也都彆閒著,回去查查到底是哪出了問題。"而後沉沉的捏了下眉心,語氣裡滿是疲憊。

偏有人看不出他的疲態,“何大人,隻是柔然此次來的東賢王是單於的親兒子,是柔然最有可能繼位的人,隻是聽聞此人極為傲慢,我們說話他怕是不聽。”

“那你說,該如何?”何太尉語氣突然的拔高,滿是怒意,“是誰讓人鑽了空子!如今卻一個主意都拿不出來!”

空氣再度陷入寂靜,誰都不敢再說話。何太尉背對著眾人緩和了下心情,“柔然那邊先彆告訴他們,等人到了他們不談也得談,東賢王那邊,若是不同意就想辦法讓殿下去一趟圍獵場。”

“你們先回吧,回去時注意些,彆叫人看見。”月亮已經又隱隱西斜的趨勢,看著時辰已經接近子時了,也不怪何太尉儘是疲態。

喬晚抬眸去瞧顧子雍,那人拿著瓦片輕巧的搭了回去,再抬眸時沒一絲震驚再裡麵,似是從一開始就知道。

喬晚在垂眸時思及這件事,京城每年舉辦一次圍獵,前世就是今年北疆的柔然部落來京城朝貢,順便參加了圍獵,皇子們和各家小姐們也會參加此次圍獵,前世顧子雍因為禁足沒參加這次圍獵,喬晚也是因為這次圍獵才第一次見到柔然的東賢王,隻是喬晚並不喜歡他,那人身材極其魁梧,皮膚黝黑,胡子亂糟糟的鋪滿了下頜,一雙眉眼極為深邃,淺綠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她,讓人害怕極了。

可偏偏,前世她被派去和親的目的地也是柔然。

喬晚還坐在原地發著呆,顧子雍伸手準備拉她起來,喬晚盯著那隻手,突然就想到了在北疆之時,他向她伸出的那隻手,一如現在一樣,寬大厚實,掌心滿是多年練武留下的厚重的老繭。

顧子雍瞧著喬晚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他的手,狐疑地翻轉了一下手掌,但並未看到什麼特殊之處。向前伸手拍了拍喬晚的肩,在看到喬晚抬頭望向他時,向她對了對口型,“走了。”黑夜裡借著月光,瞧得不真切。

喬晚鬼使神差的將手覆道了他的手上,他的手掌寬厚,她的手掌在他掌心似是幼童。

顧子雍也是一陣錯愕,伸出手時也沒想著喬晚真的能將手遞到他掌心,本來前世就在那種情境之下,她依舊執拗的不肯向他伸出手。

而在短暫的震驚之後,也隻是會心一笑,借著月色,順勢將她拉起。

這一方小小的書房,屋內人心惶惶,研究接下來如何行事,房脊之上,二人牽著手,風聲流轉不息,喬晚也站起也隻是伸著手輕輕的抖落了身上的灰塵,在夜色掩蓋下,隱去了耳鬢熟透的紅。

“多謝王爺。”嬌糯之下是隱隱的羞意,顫巍巍的就透了出來。喬晚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就將手遞了上去,隻是想到前世他送上來的那隻手,和附帶的那一句“跟我走”讓人提起來就揪心,但當手真的遞上去的那一瞬間,從手掌細密的疙瘩開始蔓延,惹得全身都泛起了酥麻。

顧子雍佯裝著無事輕聲低咳,攥成拳的手微微的掩蓋住了微微勾起的嘴角,但其實不遮,夜色彌漫下也沒人看得見。他側目望了望四周,好在欒華背對著他們並未看見。

欒華其實一早就看見了,隻是想要好好的度過今晚,不如裝作沒看見,回去還能好好的和死士營的兄弟好好的講上一番,騙一壺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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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府安靜的出奇,夜色籠罩下透著隱隱的燭光,尤其是喬晚的院子裡。

喬晚推開院門,又回過身羞怯的向門口修長的身影揮了揮手,院內樹影搖動,梨花香吹了滿園。

喬晚前腳剛關上門,就倚在了院門上,整個人都有些頹然,連規整的衣裙都亂蓬蓬的貼在身上,讓人不由得聯想出什麼。

清和瞧著小姐這副模樣,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眼淚甚至都急了出來,“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堪堪扶住喬晚了漸漸下滑的身子。

喬晚抬眸,一雙星眸霧蒙蒙的似是要將人吸進去,緩了緩情緒開口道;“清和,可有人來過?”

清和挽著喬晚向上提了提,“沒人來過,小姐是去做了什麼。怎麼這副樣子回來了。”語氣急迫都隱隱帶了些哭腔。

喬晚搖搖頭,撐著膝蓋站了起來,“沒什麼,清和這件事彆往外說。”忍不住吩咐。

“我知道小姐,隻是......”清和帶著哭腔的聲音頓了頓,還是沒忍住:“小姐!你和清和講,你和王爺出去到底怎麼了?”

到底是忍不住,小姐乾乾淨淨的出去,回來衣裙臟了也就罷了,連人都有些萎靡。小姐出去的時候她就不同意,隻是小姐曆聲說沒事,隻是叫她必定要瞞好夫人老爺,鎮北王也叫她不必擔心小姐,但她還是提心吊膽的等到現在。

喬晚眸光清澈了些,望著清和有些莫名其妙,“我們能怎樣,清和你不要亂說。”望著清和的視線都帶著些狐疑。

“那小姐你這身衣服……”

“不過是爬了個牆。”

喬玩說的雲談風輕,但清和卻驚的瞪大了眼。小姐長這麼大,除卻小時候,何時還爬過牆,何況還是和鎮北王。

這鎮北王,當真如傳言中所說得那般嗎?

喬晚瞧著清和滿臉的不相信,也是有苦說不出。

回來的路上顧子雍拽著她的說什麼不肯撒手,好好的馬車不肯坐,說什麼上了馬車她就要放開他的。

拜托。

她倒是想放手,可他死命的拽著,她也掙脫不開。

一路上她想儘各種辦法都沒能讓他放開手,一路走到院子裡才如了她的願,還逼迫她明日去羽茗軒品茶,有什麼好品的。

喬晚走到榻邊,瞧著身上本來完好的衣裙,先是在屋脊上坐了那一會,接著又和顧子雍鬨了好一會兒他都不肯放手,鬨得她精疲力儘,如今連這衣裙都不能用一個簡單的臟亂形容。

有些嫌棄得扯了下袖邊,僅剩得一處整潔、沒蹭到灰塵,因著一直攥再顧子雍的手裡,逃過了一劫。

“清和,備水,我要沐浴。”

“誒,小姐,一早就備好了。”清和忙不迭的答著。

喬晚聽聞點點頭,扒開門上柔和的紗簾,又突然扭過了頭,“還有那衣服,扔了,我再也不要看到了。”吩咐完才踏進裡間,蒸騰的霧汽打在臉上,屋內熱的有些過了頭,瞧著這水就是熱了一遍又一遍的了。

隻是這些撲麵而來的水汽,夾雜這盈盈不斷的熱氣,似是又回到了那時在屋脊上,顧子雍扯她的手,笑的極為張揚,連兩道劍眉夜都跟著彎了起來,一雙黑亮的眸子裡盛著的全是欣喜,灼熱的目光也是這般迎麵射了過來,一點不講道理。

喬晚將身子漸漸的沒入水中,溫熱的水裹挾著全身的疲憊,今天這一天,比之她前十幾年還要精彩。她又何曾想過這皇子奪嫡也會和自己扯上關係,隻是到底是誰奪嫡其實她並不關心,她隻想自救。

而且真說起來,其實她什麼都不知道,顧子雍除了和四皇子聯手這件事,什麼都沒告訴她。四皇子為人一向老實,母族也不是什麼名門望族,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不然也不必和顧子雍聯手。

前世的圍獵二皇子到底做了什麼她並不知曉,她前世也就隻是跟在魏時禮身後玩鬨罷了,其餘的她並不關心,也不會有人跟她說。

那場圍獵,她唯一知道的就是關於沈清婉,她的表哥探親剛好就趕上了圍獵,沈府來參加圍獵,她那表哥自然也就跟著了,本來沈父官位不算太高,也沒太多人關注她,可她那表哥非要將他們二人的事情鬨大,人儘皆知,沈府也不得不將沈清婉遠嫁。

喬晚越想越覺得麻煩,閉著眼將自己沒在水裡,沉沉地靠在浴桶的邊緣,混亂嘈雜的信息充斥著大腦,但是卻什麼都想不出來。

真是麻煩。

還是等明日去羽茗軒瞧瞧看看顧子雍要說什麼吧。

他這人真真是奇怪極了。

若真是為了她的樣貌何至於做到如此,難道隻有鎮北王和前世不同。

喬晚隨手抓起浴桶裡散落的花瓣,水流順著肘窩往下淌,一瞬的想法充斥了她的腦海。

難道,鎮北王也是和他一樣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