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1 / 1)

距那日觀瀾亭一彆,已過去三五日,這幾日顧子雍都靜悄悄的,再沒出現在她院子裡,隻讓欒平來提了一句“稍安勿躁,靜待花開。”

好一個靜待花開,喬晚深深的覺得鎮北王可能並不如傳說中的那般了,那人除了樣貌倒是沒什麼對的上的了,什麼冷靜自持,沉穩內斂,哪裡像是她認識的鎮北王。

她歪歪斜斜的抵著軟榻,歪頭靠著軟枕,琉璃珠串垂落在耳畔,她伸著一隻芊芊玉指攪動著落下的珠串,目光卻遙遙地望著那扇窗,一雙水潤的眸子呆呆地,滿腦子都在想著鎮北王。

門驟然被打開,清和走了進來,“小姐,老夫人叫你去一趟呢。”

喬晚回過神,想到自己對著個男子發呆不禁有些羞赫,耳尖蒸騰起了一絲燥熱,猛的從榻上坐起來,強裝著無事,“祖母叫我,可說了什麼事?”搖著珠釵叮當作響。

清和搖著頭,"昭慈姑姑身邊的人來的,並未明說,但應當不是什麼急事,小姐可要梳妝打扮?"

“不必了。”見祖母倒是沒什麼必要再收拾什麼,何況她本來也沒起多久。

沒多久,喬晚就到了老夫人的院子裡,因著前幾日的驟然降溫,連院門外的竹葉都像霜打的茄子,怏怏地抬不起頭,隱約有一些竹葉抽出些新的綠芽。

喬晚沒幾步就轉進來院子,鵝卵石的小路還是如往常一樣,舒適溫潤,更是在一轉進院子裡就看見了昭慈姑姑。

“昭慈姑姑!”她歡快的雀躍幾步向前,環住了昭慈姑姑的手臂,“昭慈姑姑怎又在等我,晚晚等會就和祖母說,怎能天天叫姑姑在外麵等我,祖母一點都不知道心疼姑姑。”嬌生生的幾句撒嬌,哄得昭慈捂起了嘴。

但到底是不信這丫頭的鬼話,“等我哪天不來接你,你可不要鬨到老夫人那去,再來找我哭鼻子!”昭慈伸手在喬晚額頭輕點了一下,惹得喬晚伸著帕子捂著額頭。

不分青紅皂白的就開始誣告,“祖母你快瞧瞧!”轉身推門就開始叫喊:“昭慈姑姑就知道教訓我。”

老夫人端坐在堂前,屋裡的檀香味順著門就飄了出來,“你這丫頭就知道拿你昭慈姑姑尋開心,你再這樣我可要替你姑姑罰你了。”

桌前盛著上好的清茶,清幽的茶香順著就飄了出來,直往人鼻孔裡鑽,喬晚伸手拿起葡萄,纖指撥開就往嘴邊送,翠綠色的葡萄肉顯得嘴邊的口脂更加嬌豔,一張一合儘是滿不在乎:“祖母才舍不得呢。”鮮甜的汁水在口中爆開,含糊不清,“隻有阿兄才舍得。”

“昭慈你瞧瞧,這丫頭這張嘴真是,越發伶俐了。”兩位年紀相仿的老人相視而笑,“晚晚,明日太後壽辰,三品以上官員家的嫡出小姐都要參宴,你好好準備準備,切莫鬨出什麼笑話。”

“太後壽宴?”喬晚倒是突然想起來了,前世太後壽辰,在皇宮大擺壽宴,三品以上的官家小姐都參宴了,隻是前世她一顆心思撲在魏時禮身上,進了皇宮也不過是按部就班的走個過場,就跑去找魏時禮了,祖母也是因著這個原因才提醒她不要鬨笑話,她對魏時禮的心思太明明明晃晃了,在京城也是人儘皆知,隻是她向來不在乎。

隻是後來聽沈清婉說,這場壽宴其實是為了給鎮北王找王妃的,隻是不知鎮北王怎得,隻是來瞧了一眼就走了,聽說太後還與聖上鬨了脾氣。鎮北王的生母長公主的母妃與太後向來不對付,聽聞太後也是一向不喜鎮北王,隻是聖上執意要把他養在宮裡,又在她的壽宴上給鎮北王找王妃,結果鎮北王來瞧都沒瞧上一眼。

“許是給皇子們挑適齡的女子呢,你隻需去參宴,旁的不用管。”老夫人低頭瞧見喬晚垂下的耳墜,鑲著翡翠的金耳墜,清透閃亮,“昭慈,去把我那對和田玉耳墜拿來。”

“是,老夫人。”

不一會兒昭慈姑姑就拿著一個桃木盒回來,盒子看起來上了些年頭,邊角處都是歲月的痕跡。老夫人接過盒子,裡頭放著一對鑲金和田玉耳墜,溫潤圓滑,鏤空的鑲金上繞著點翠的蝴蝶,圍著一顆圓潤的珍珠,瞧著就是江南的樣式。

“我們晚晚明年也要嫁人了,這是祖母幼時在揚州帶的耳墜子呢,再後來就來京城嫁給你祖父了。”祖母望著喬晚也是滿是希冀,“祖母的母親在揚州時給祖母的祝福都在上麵了,我們晚晚以後也要嫁的良人啊。”老夫人言語懇切,目光遙遙,似是望見了揚州溫暖的春。

“晚晚多謝祖母。”喬晚拿著那副耳墜子,滿是祖母殷切的希望,人人都知皇命難違,但仍抱有希望,隻可惜,魏時禮卻並非良人。

“祖母幫晚晚帶上瞧瞧好不還?”喬晚看著祖母遠望的目光,自然明白祖母又是在想家了,祖母從小在揚州長大,大些舉家搬進京城,不久就嫁給祖父,從此再沒有回過揚州,“這麼好看的耳墜子,祖母怎麼藏了這麼久?”笑的俏皮,喬晚知道祖母自然想聽這個。

“好,祖母給晚晚帶上。”聲音裡儘是慈祥,飽含笑意。

而後滿目的欣賞,搬正了喬晚的身子,“晚晚年紀小,生得又好看,帶什麼都好看。”

“祖母彆誇了,晚晚知道的。”喬晚貼著張臉就靠到了老夫人的肩上。

“大言不慚。”又是一陣嘻嘻哈哈。

“明日進了宮注意自己的言辭,你也不是第一次進宮了,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祖母也累了,你且回去好好準備準備吧。”

“晚晚知道了,祖母好好休息。”

喬晚和清和一路回了院子,坐在桌子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頰側的耳墜子,哪怕是在春日裡,也隱隱帶著回溫,祖母是當真希望她能過的好,隻是前世事與願違,不知道今生會是何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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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還沒等天大亮,喬晚就早早的睜開了眼。

太後的壽辰,自然是個大日子,各家小姐肯定也都是爭奇鬥豔,這一趟,若是能被太後挑中,不止未來的日子榮華富貴,那便是整個家族也是平安順遂。

伸手輕輕撩開輕薄的窗幔,今日天氣倒是不錯,指尖輕觸到的空氣都帶著隱隱的溫和,“清和,備水。”

無論喬晚有沒有心思討好宮中的貴人,她都怠慢不得。

吃過早膳喬晚就坐在妝奩前,對著一副又一副的頭麵發愣。

“小姐可挑好今日帶那一副了?”清和坐在一旁陪了許久,小姐也沒挑好到底帶哪一副,麵前紅寶石的頭麵晶瑩的反著光,折射出透亮的紅光,似是冬日裡的第一支紅梅,在往旁邊看,上好的白玉發釵豐盈厚潤,瞧著就讓人挪不開眼。

“清和瞧著這副藍寶石掐絲頭麵就不錯,配小姐今天的衣服。”清和指著一旁的頭麵,清新的水藍色,珍珠一層層的攥在上麵。

“我瞧著也相配。”窗邊驀然傳來男子的聲音,二人皆是一驚,清和端著發飾手抖了一抖,險些將東西掉了下去。

喬晚連頭都懶得回,不用想這般隨意來她院子裡的男子,除了顧子雍,再沒有第二個人。出口的話滿是嘲諷:“鎮北王此時不在宮裡候著挑王妃,來小女府上做什麼?”

還不待他回頭,她又轉著纖細白嫩的手腕,向清和招了招手,“清和,下次記得把窗關好了,免得有些人當真以為我的院子想進就能進了。”手腕上帶著鑲金的手鐲,邊上墜著些紅寶石搖蕩著,清脆悅耳,豔紅色沉得她手腕更是白上了一個度。

顧子雍不著痕跡的輕笑了一聲,“王妃在此處等著入宮,晚晚想讓我去哪?”

喬晚抓起旁邊的白玉簪子揚起手回身就要往外拋,卻生生被清和攔了下來,“小姐,二皇子送的簪子。”隻剩寶藍色的袖口在輕輕的蕩著。

“那就更應該扔了。”窗邊的人揚著笑,語氣裡滿是毫不在乎。

喬晚伸出的手偏偏轉了個方向就放了下來,扭著的頭朝著顧子雍甜甜一笑,瑩潤的眸子彎彎的寫滿了勉強,還未等轉身麵色就涼了下來,不再理他。

“清和梳妝。”伸著隻手指懶懶的指了指旁邊的藍寶石頭麵。

顧子雍不必看,都知道她麵上的撅著的嘴,說是不上內心琢磨著怎麼罵他呢。

喬晚側頭帶耳墜時半挽的發髻鬆鬆散散的垂了下來,眼角的淚痣就顯了出來,連那一身桃粉色的衣裙都蓋不住的嬌媚。顧子雍不免又想起了前世轎輦上穿著大紅嫁衣倔強的不肯跟他走的女孩,當時麵上滿是驚恐,但眸中全是執拗,就是如此仍蓋不住她的魅色。

瞧著妝台前梗著的脖子,不免低頭輕笑,“等會入了宮彆走遠,我找你有些事要談,關於魏時禮。”

喬晚猛地轉過身,揚起了幾縷秀發擦過清和的身子,露出她纖細的脖頸,“有什麼事不在這談,偏偏要等到宮裡。”不滿的抬眸望向他,剛好繞進了一雙漆黑的眸子,瞬時就泄了氣:“人多眼雜的。”

顧子雍自然瞧得出她情緒的變化,但也猜不出她是怎麼了,隻好順著她的話說:“若是隻有我們二人,自然就在這和晚晚談了,我也舍不得彆人打擾。”

他一句正形的話都沒有,等到時定要把他這沒臉沒皮的模樣鬨得滿京城的人都知曉。

喬晚憤憤的想著,卻不想她的表情早就暴露了她的內心所想。

小姑娘的臉上一點事都藏不住,怪不得前世就讓魏時禮騙去了呢。

“那還有誰?”

“四皇子魏時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