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1 / 1)

第二天一早喬晚就爬了起來,倒是驚了清和等人。小姐慣來是個貪睡的,全府都是知道的,為此夫人老夫人還特地準了她不必每日請安,府裡就這一個嫡小姐,合是該寵著的,若不是為此,也養不成她滿京城人儘皆知的嬌縱性子。

院外丫鬟悉悉索索著 ,紫檀雲紋鏡台上擺著整理規整的妝奩,一側各式簪釵項鏈瓔珞隨意擺放,堆疊成山。而喬晚仍是覺得不滿,伸著兩隻芊芊玉手在其中挑挑揀揀,珠光映襯下玉手愈發白皙。

拎著隻景泰藍流蘇發釵扔到一邊,撐著臉滿目的無趣,“清和,儘是些老樣子,晚些讓府裡挑些新樣式送來。”也不過重活半月,前世吃的那半月的苦早就拋之腦後了。

清和瞧著那些正是當下時興的簪子,抿了抿嘴卻還是應著是,又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小姐昨兒可是把那隻點翠的蝴蝶釵掉在了何處,清和昨日收拾沒瞧見。”

“許是落在何處了吧,不過是一隻簪子罷了。”又是忽地想起彆是掉在了何太尉的書房,隻是那等危險的地方,她斷斷不能再回去了,一隻簪子何太尉應是也查不到她頭上,不過若是真的掉在那了何太尉隻怕是要更小心謹慎了,如今隻等著接到顧子雍的死士再做打算了。

早間用過膳喬晚便匆匆出了府,路上還遇見了下朝歸來去練武場的阿兄,也不怪前世聖上忌憚,三朝元老的祖父,文有父親,武有阿兄,前世裡喬家憑著一顆忠貞為主的心卻忘了功高蓋主的道理。

喬晚前世裡最怕的就是阿兄,平日裡對她和顏悅色,若是她犯了錯,父母親都不忍心多罰她,隻有阿兄橫著眉說一不二。

離開時搪塞還帶著幾分心虛,好在阿兄隻是叮囑了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西市街道兩側人聲嘈雜,叫賣聲絡繹不斷。隻是喬晚心思不在此,不然平日裡定要走不動道,走了半條街也不見什麼人牙子,當下脾氣就上來了,憤憤不平的扯著帕子,內心腹誹。

抬頭間卻看見了欒華從街道一邊走來,俯首作揖,“小姐,請吧。”

行至三五十米之外,果真看到了那人牙子,卻不想人卻是鎮北王。一身粗布短衫,發型明顯也是提前打理過的,粗布襆頭裹在頭上。常年練武的肩胸比之布衣農人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高挑的個子在一眾小商販裡也是十分的顯眼。喬晚瞧著他這打扮也是覺得十分滑稽,捂著手帕偷偷的笑。

顧子雍略挑了挑眉。

小姑娘遠遠的走來就帶著明顯的不耐,小臉皺成了一團,手裡的帕子怕是要絞成兩半,若不是他打發了欒華去接,隻怕是就要轉身回府獨自生悶氣了。

喬晚穿著上好的織錦,與顧子雍隔著攤位站定,人頭攢動之間二人也是顯得尤為顯眼。

攤位前站著幾位喬裝打扮好的人,其中僅有一位身材矮小,但極為壯碩的男子。

喬晚微微頷首看了顧子雍一眼,看出了他眼底的示意,帶著幾分戲謔道:“牙人,這男子是什麼價格?”而後邊說邊湊近顧子雍。

顧子雍瞧見她的動作,也是湊近了些,低聲道:“那張紙上的文字是北疆柔然部落的,隻是內容有限,僅有一完整的詞是‘康河’。”

康河?喬晚心驚了驚。

前世京城外的康河曾爆發過疫症,疫病之大禍及大半個京城,人人自危,就是連早朝都停了半月餘。

皇上派二皇子和鎮北王前去賑災防疫,喬晚當時一顆心撲在魏時禮身上,聽聞他去往康河也是在府裡心驚肉跳了許久,哭鬨著非要跟著去,若不是阿兄嗬斥,她倒是真能偷偷溜出府。後來疫病得治,二皇子等人得勝回朝,同行官員紛紛上奏讚許二皇子防疫有功,甚至道出二皇子在康河感染瘟疫險些喪命,為了不讓聖上擔心,偷偷瞞下了消息,皇上聞言更是大喜,大力嘉獎二皇子防疫有功。

大晟不設太子,力求讓皇子之間相互競爭成就,而就在此事之後,二皇子的擁護者又多了一些。

隻是,前世關於鎮北王的傳聞少之又少。若是何太尉與魏時禮有聯係,那當年之事,絕不是這麼簡單。

顧子雍瞧著喬晚沉思的模樣,心中的印證更深了幾分。

他當然知道康河發生了何事,前世康河他與顧時禮前去防疫,誰成想是何太尉和顧時禮設下的圈套。什麼未曾見過的疫病,不過早幾年就有方子的舊症罷了,黎民百姓不過是魏時禮謀取皇權的手段罷了。

前世大臣們都說是魏時禮感染疫病,而事實上感染疫病的是他,險些喪命的也是他。

顧子雍存心陪他演戲,“十兩黃金。”

喬晚悄悄湊近,頗有些咬牙切齒:“王爺可知你賣的是個奴隸?”

張牙舞爪的像個小獸,偏偏還是隻有些表麵功夫的小獸,實則你碰她一下,她嚇得魂都要飛了。前世沒機會接觸,越是接觸下來,顧子雍實在喜歡的緊。

“自然知道,王府死士,十兩黃金,可是便宜了小姐。”喬晚聞言泄了氣,驕橫的瞪了一眼勾唇笑得張揚的顧子雍。

“可是說定了,十兩黃金!”喬晚忿忿的從清和手中接過裝著碎銀黃金的荷包欲砸在顧子雍手上,卻忽的瞧見顧子雍手中靜靜的躺著一枚蝴蝶釵。

“小姐的珠釵可要收好了,十兩黃金,換一個死士一枚珠釵,小姐可是占了便宜的。”喬晚錯愕抬頭,那人長眉微挑,筆挺的長睫下一雙桃花眼輕盈著倒影這她的臉龐,一抹紅溫順勢蒸騰而起。

“知道了。”少有的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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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馬車上喬晚滿腦子都是康河的瘟疫,當年那場瘟疫來的蹊蹺,地方官員瞞報,直至險些波及京城,瞞無可瞞。

“清和,回府給我找幾本醫術。”喬晚冷不丁兒開口,又突然想起來什麼,“再去把崔郎中請來。”

“小姐可是哪裡不舒服?”

“並無,隻是想學習一下岐黃之術。向崔郎中請教些問題。”清和輕輕吐了口氣,還好不是小姐不舒泛,全府裡寶貝的小姐,短短一個月生病兩次,夫人怕是要罰她的月錢。

馬車悠悠哉哉,不出一刻鐘便到了尚書府,打一進府喬晚就督促清和去取了醫術,更是不出一個時辰,崔郎中就到了府上。

“小姐,崔郎中到府上了。”

“快請進來。”本來坐在書桌前翻著醫書的女子扔了書快步起身向著外廳走。醫書晦澀難懂,喬晚從沒讀過醫書,乍一讀起來屬實費力。

“崔郎中不必客氣,且免了禮吧。”喬晚伸手扶起微微俯身的老者,“也沒什麼事,不過是我最近對岐黃之術感興趣得的很,有些問題想請教一下崔郎中。”

“小姐請問,老身必定知無不言。”

“我最近讀書了解到醫書中寫‘五疫之至,皆相染易,無問大小,病症相似’,既是如此,崔郎中可知道什麼方子可預防疫病?”喬晚挽了挽鬢邊的碎發,似是也覺得自己的話好笑,不自覺的勾了勾唇,“算了,崔郎中隻當我是說笑了。”

座上老人撫了撫花白的胡子,皺著眉思索地模樣再清晰不過,“老身還真記得這樣一個方子,隻是要回去翻一翻醫書,藥效也不敢保證,能起三分藥效已是最佳。小姐若是不急,可明日派人來醫館裡取方。”

“當真?那小女謝過崔郎中。可否麻煩崔郎中幫小女再整理一份古今疫病的藥方彙總,我最近學習岐黃之術,隻是缺個名師,不知崔郎中可願意教一教小女?”喬晚一張臉上滿是希冀,眨巴著雙眸水盈盈的讓人無法拒絕。

清和在一旁聽著感歎小姐睜眼編瞎話的能力更上一層了,明明醫書才拿到手不過半個時辰。

崔郎中連聲叫好,聲音顫抖裡帶了些激動,剛撫上藥箱的手都顫了顫,“誒,誒,小姐願意學,老身自然願意教。”

喬晚也是裝著激動的模樣,雖說是裝但是也確實是有三分真,畢竟醫書浩瀚,她完完全全翻一遍也未必找的出幾張方子。

“清和,給崔郎中拿一對玉如意,權當是我的拜師禮,崔郎中可不要推脫。”這頭喬晚哄得崔郎中喜笑顏開,胡子抖動的頻率都帶著些歡喜,連連應道:“多謝小姐信賴,老身自當儘心儘力。”

送走崔郎中,喬晚囑咐清和明日找個適合的時間打發人去把藥方取回來,這可是關乎性命的事情自當不能馬虎。算起來也不過十餘天的日子了,當年事發蹊蹺,家人前世裡雖並未感染瘟疫,但不知道這輩子會不會還會延續前世了,防患於未然嘛。

何況,那位鎮北王可是真真在疫病的第一線呢,到底也算自己的救命恩人,給他一份藥自是不過分的,喬晚如是想,卻不知頰側翩然攀上了細微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