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梟如此說了,茂昇便不再避諱時愉。
說起那個被離奇化為粉末的爆炸元凶,他就頭大。兩道粗眉皺在一起,更顯嚴肅。
“那堆粉末究竟是什麼還是查不出來。不知道究竟是那人的屍身所化,還是化解它屍體留下的物質殘留。
目前隻能先將所有我們知道的東西都排除掉,暫且猜測它涉及某種禁術邪功,亦或是本身就是某種毒粉藥沫。”
接著他頓了頓,才說出與幾個主將商量出來的調查方向:
“恐怕我們自己是很難查得出來,隻能求助於一些能人異士——比如,擅毒之人,還有黑市裡那些見多了奇珍異寶的倒賣商人,甚至一些修煉禁術的邪修。”
這些人大多不太收他們這些人待見,所以他說的時候看起來有些難以啟齒。
他臉上是滿滿的愁緒,然而褚梟卻不甚在意。
他興致缺缺,隻隨意地點頭,說自己知曉了。
時愉並不知道這裡說的屍體就是爆炸案的元凶。
她隻是從茂昇的臉色來推測,此事應該事關重大,且必棘手無比。
可是,這暴君為何如此不在意?一點繼續詢問細節的意思都沒有。
而且也不說安排人去查。
時愉一邊在手上動作,一邊觀察褚梟和茂昇二人的神色。
她看似乖巧地站在褚梟身後一動不動,實際上,已經不動聲色地將一塊小石子攥在了手心。
背在身後的手靈巧地變換著不同的動作,石子在她兩隻手中換來換去,在靈力的環繞下不斷變換著形狀。
速度快得肉眼看過去隻能看到幻影交迭,很快,石子變成了一顆四麵尖銳的滿刺珠。
這是時愉自創的暗器之一,體積小但發出的速度快,眨眼間就能飛到五裡之外的地方,甚至更遠。
不會有人想到她能徒手在幾息之間便做成一個暗器,所以她的行為絲毫沒有引起褚梟和茂昇的懷疑,她把手放在後麵的時間太短甚至沒引起他們的注意。
畢竟,尋常的煉器師,無論是煉製精巧暗器還是威力巨大的靈器,都需要使用專門的冶煉器,在封閉的空間內專注於煉製,才能成功,而且耗費時間會很長。
可時愉還嫌這樣簡陋粗糙情況下製出的暗器威力不夠大。
她開始惋惜起自己損失在暴君身上的那三枚袖箭。
時愉如此隨意都能煉製出滿刺珠,更彆說她精心製作、耗費心血才做成的那三枚袖箭。
第一枚在初來尊主府的那天就被震落在地被火燒為靡粉,另外兩枚也在她孤注一擲與暴君魚死網破的那天用掉了。
太可惜了!
時愉悔恨地閉了閉眼。
這次她一定要學會忍耐,不能再那麼快用出自己的底牌。
但此前兩次其實也不怪她,因為不拚上全力,也無法與褚梟抗衡。
茂昇其實對褚梟滿不在乎的態度已經是習以為常。
他也在暗自歎氣。
褚梟並沒有身為蒼境主的責任感,這是他們幾個主將都知道的事實。
他不過是他們用尊貴地位才勉強留住的強大戰力。
即使褚梟對蒼境安危不怎麼上心,他們也需要他來外懾強敵,內安民心。
他早料到褚梟會這樣,無法改變,隻無奈地搖搖頭,然後拱手告退。
茂昇走了便隻剩自己和暴君兩個人,於是時愉逼自己打起了精神。
如今好不容易離開尊主府來了軍營,這可是她不可多得的好機會,必須好好抓住。
她看到褚梟朝自己看過來,她便也勾唇衝他盈盈一笑。
然後褚梟便拉起時愉的手腕,牽著她往內室走。
他一邊走一邊對她說:“先在這待會兒,你想去其他地方看看的話我一會便帶你去。”
時愉乖巧地跟著他走,順從地說好。
繞過屏風,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與尊主府寢帳彆無二致的床。
褚梟停下,隨後在麵前空地上喚出一張書案來。
他問時愉想乾什麼打發時間。
時愉隨便地說看看話本就行,於是褚梟從魂域中給她取了兩本出來。
接著她看見暴君隨意一擺手,不遠處的香爐中便又燒起了那一成不變的琥珀香。
時愉自覺地在書案前坐好,就又見褚梟在她書案旁邊變出了……
一張長塌。
他閒適地躺了上去,閉目養神。
時愉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對。
眼下這個位置,她……倒像是坐在暴君的上首。
這可是他自己要躺那裡的,不是她不敬啊。
可見他自己是覺得沒問題的,於是時愉便索性也不管了。
正好趁著褚梟沒睜眼看著她,時愉開始肆意打量起這裡來。
她發現這裡設施簡單,與尊主府寢帳的布置基本相同。想必尊主府是按照此處來布置的。
時愉最後的目光停留在冒著玄色煙絮的香爐上。
她同時也在思考,為何褚梟要先在這待會兒,才帶她出去。
而且,暴君堂堂一個蒼境之主,為何如此清閒,到了這軍營竟什麼都不做,卻還是要日日過來。
看話本其實也是搪塞暴君的,她現在根本看不進去,而且一想到這話本是從魂域裡那兩口箱子裡拿出來的,她就心有餘悸,仍有些抵觸。
不過她的目光停留一會便又移到了自己擱在書案上的衣袖上,發覺自己有件更為緊迫的事要思考。
——自從她的儲物吊墜被拿走,她就沒再換過衣裙了。
而且她回憶起了自己掛在腰間卻被褚梟拿走的那枚葫蘆哨。
唉,不知道是被暴君仍了還是放在哪裡,也不知,還能不能拿回來。
前幾天滿腹心思都在逃離魂域、逃離暴君的囚禁上,她根本無心於換衣裙這種小事,基本都是匆匆施個清潔咒了事。
現在想起來,她便想換身衣服了,也想借此理由,看看能否接觸到自己的儲物吊墜。
若是暴君同意她穿自己的衣裙,她便有信心能在取衣裙的同時順點其他東西出來。
而且,她還有個更大膽的想法。
她決定鋌而走險,搏一把。
待她做好打算後,便繼續尋找東西悄悄製成暗器。
等到褚梟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兩邊衣袖中已經藏好了四五個小暗器。
褚梟渾然不知,他起身,拍拍自己躺皺了的衣袍,便對時愉說準備走了,問她想先去哪。
時愉連忙放下話本,繞過書案,驅步走到他麵前。
她麵上泛著紅霞,看著有些扭捏,有話說不出口的樣子。
褚梟看出不對:“怎麼了?”
時愉就等他問這句話。
“尊主,時愉,時愉好幾天沒換衣服了……能不能,從我的儲物吊墜裡將衣物拿出來換一下。
她主動牽起褚梟的袖子,抬頭盈盈地看著他。
褚梟被扯了一下袖子就心花怒放,顧不得其他,下意識地就說:“好。”
是他的錯,他的確是忘了給時愉準備換的衣服。
他不覺得她用了清潔咒還要換衣服是小題大做,畢竟他自己有時可能一天就要換好幾套衣服,尤其是手上沾血了之後。
但是,讓她拿到儲物吊墜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沒答應時愉給她儲物吊墜,隻是馬上掐了個決,傳音給覃耕,讓他帶著女子的衣裙來軍營。
覃耕不愧是深得蒼境主信任的老管事,雖然平常愛偷懶,但是對於蒼境主親自吩咐的事還是完成得很快的。
不出一刻,他便帶著幾大箱女子衣裙到了軍營主帳,頭頂還冒著汗。
再次見到沒有喬裝改扮的時愉,覃耕心情有些複雜,同時還有些惶恐。他曾經對時愉不是很友善,隻願沒有將她得罪得太狠。
還真是今時不同往日,以尊主今日這吩咐來說,尊主對這時愉是重視非常。
時愉現在也沒心情管覃耕是怎麼看她的了。
若是往日,她看到這麼多各式各樣的衣裙必定是會興高采烈地好好挑選一番的。
但是這些都是暴君賞給她的,用的也不是自己的靈石買的,所以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不是屬於她的。
而且她想要拿到自己的儲物吊墜的目的也無法達到。
所以時愉挑選這些衣裙的時候興致缺缺,隻隨便拿了一件。
不過她倒是留意到這些衣裙大多是蒼境製式,與她的那些衣服風格大不一樣。
她選好後褚梟便讓人把箱子都放下,然後全收進了魂域裡,和那兩大箱冊子放在一起。
做完這件事之後他就站在原地,也不避開,然後發現時愉也站在原地,捏著衣服和他僵持著。
褚梟有些不明所以,他等著時愉換衣服,疑惑她怎麼還不動。
時愉見他還不走開,隻好咬咬牙走到屏風外邊去。
雖然上界之人換衣服也能用術法,但到底還是要先脫了舊衣服才能穿新的,他直接站她麵前她怎麼換。
她不能當著他的麵換衣服啊!
褚梟見她往外走才反應過來。
“慢著,你在裡麵換,本尊去外麵等。”
褚梟急忙叫住時愉,怕她真的跑去外室換了。
她在外麵換一會有人進來怎麼辦,那他會直接把那人眼珠子剜出來。
被他叫住,其實時愉也鬆了一口氣。
她內心竊喜,麵上卻不顯。
就這樣時愉如願獨自待在了內室,暫時離開了褚梟的視線。
她稍微平複了緊張的心情,在裡麵呆了有半柱香的時間便出去了。
她不敢耽誤太多時間,怕引起褚梟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