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說什麼?
就這樣睡?
這樣怎麼睡??
時愉艱難地從褚梟懷裡抬頭。
可她還沒看到褚梟的臉,頭就被他按了回去。
“不是困得打瞌睡嗎?快點睡。”
褚梟催她,不讓她看到自己的臉。
但是時愉的睡意早就在撲倒他的時候消失得一乾二淨,況且現在這種姿勢,是個人都不可能睡得著吧。
她心中一團亂麻。
隨後她閉了閉眼,一臉視死如歸,打算說些什麼。
但是她張了張口,還是什麼都沒說。
不怪她此時窩囊,萬一她跟暴君商量不成又被他扔回魂域怎麼辦。他真的很陰晴不定,雖然現在看起來心情不錯,說不定她開了口他就又馬上暴怒了。
但是這樣和褚梟麵對麵躺著她實在是吃不消。
“尊主,我能翻個身嗎?”時愉弱弱地開口。
她在他懷裡,聲音悶悶的,他能感覺到她說話的氣息。
“好。”他聲音有些啞,似乎也開口艱難。
褚梟平時不睡覺,所以床榻不大。
時愉現在覺得這床窄得太過了,她翻了個身就覺得自己快滾下去了,更彆說她原本想的是翻身後要離暴君的身體遠一點。
事實就是她要是再往外挪她就會掉下去。
等等,其實……
掉下去也不錯,她可以順勢說怕擠到他,溜到對麵小床去睡。
時愉越想越覺得此法可行,所以她心一橫,眼睛一閉,就要往床下掉。
身體失去依靠的重心,時愉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疼痛。
結果她突然感覺自己被拉住了。
原來褚梟眼疾手快把她接住了。
時愉條件反射地睜眼,對上褚梟的眼睛。
兩個人都有點懵,就保持這個抱著的姿勢,大眼瞪小眼。
終究還是時愉先回過了神,她咳了幾聲,暗示褚梟放她下來。
褚梟從怔愣中出來,麵色有些不自然。
可是他沒有放下時愉,反而將另一隻手穿過她的腿彎,將她抱了起來。
“呼!”
伴隨著時愉驚呼一聲,褚梟將她抱到了床榻裡側。
時愉瞪大了眼睛,手撐著床,沒敢動,就這麼坐著。
而褚梟已經恢複從容,他清了清嗓,在時愉那邊的床頭變出了一個枕頭。
他拍了拍,眼神示意她睡下。
時愉乖乖地點了點頭,躺下。
她特意背朝褚梟躺下了。
然後她就感覺背後褚梟在朝她靠近……
救命,你彆過來啊……
褚梟把手橫過她的腰。
然後竟然……竟然湊到她頸窩裡蹭了蹭。
他呼出的氣息發燙,時愉不禁瑟縮了一下。結果她這個一抖,就感覺自己蹭到暴君了,好像,是他的鼻尖。
死心,你在跳什麼啊!
彆樣的氣息充斥她的鼻腔,是,是褚梟的味道,甚至蓋過了主帳日日燃著的琥珀香。
她竟然不討厭這個味道,還覺得有點香。
她自己都覺得奇怪,因為她嗅覺敏感,總是會聞到彆人的體香,但是即使是香味,隻要是人身上的,她都不喜歡,所以她容易和人結交卻又總是和人保持著距離。
褚梟盯著時愉泛紅的耳尖,手不自禁地就捏了上去。
紅得發燙了。
他喉結滾動,半晌才認真地問她:
“時愉,你害羞了嗎?”
“沒有!”時愉矢口否認,不知道是在急著否定他,還是否定自己。
“那你耳朵紅什麼?”
他撚著她耳朵的手指用力,用行動提醒她。
時愉咬緊唇瓣,腦袋一動把耳朵從他手底下解救出來。
她悶在枕頭上說:“被你捏紅的!”
她死不承認,還倒打一耙,褚梟輕笑,不跟她計較。
他沒繼續逼問她。
時愉的長發在床榻上鋪開,有點發尾散落在他身上。
褚梟心中一動,大掌撫上去。
時愉感覺帶著重量的溫熱落在自己的頭頂,她不禁又將呼吸提了上來。
努力克製著胸腔呼吸的起伏,她聽到暴君問她:
“為什麼不想進魂域?”
事先他已經從時愉口中聽過抱怨了,但是還是想更清楚地知道原因。
他有些緊張,自己都不知道在怕些什麼。
但是他還是又補了一句。
“說實話,我不生氣。”
他語氣從未這麼輕過,像是有些小心翼翼。
這種感覺總麼可能從暴君身上散發出來?
時愉很訝異,要不是這聲音真的是從自己背後傳來,她幾乎都會認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她沒回答,褚梟更提心吊膽,現在換他大氣不敢出了。
時愉斟酌了一下,隻說裡麵有些黑,自己待久了會害怕。
褚梟蹙眉:“我不是放了夜明珠進去?”
可是不夠亮啊,還是黑。時愉腹誹,但是她不敢反駁,隻嗯了一聲。
褚梟眉頭蹙得更緊。
“嗯是什麼意思?有夜明珠不黑了你為什麼還是不去?”
他不願意讓時愉糊弄過去,偏要問清楚。
“外麵亮一些,有夜明珠隻有那一團是亮的,周圍還是黑。”
彆人的魂域或許有亮的,但是褚梟的精神生活本就荒蕪,所以魂域暗無天日。
他臉色難看,心臟也縮緊。
“還有嗎?”他語氣酸澀。
時愉看不到他的表情,她現在隻覺得褚梟好像不生氣,於是便繼續回答他。
“還有……裡麵太無聊了,除了睡覺就沒彆的事了。”她頓了頓,“每次醒了之後就很無聊,特彆難受。”
果然不隻怕黑一個原因,褚梟繼續問:“那怎麼才不無聊?”
“有事可做就不無聊啊,看看話本?嗯。做做菜?嗯……隻要不一直被困在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小地方就不會無聊。”
“好,我知道了。”
“還有什麼你不喜歡的?”
“嗯……還有,床太硬了。”
時愉現在已經完全放鬆下來,迷迷糊糊地答話,她昏昏欲睡。
“還有嗎?”褚梟還在問。
“好、好像沒有了吧……”
她的音量已經漸漸變小,到後麵已經成了喃喃自語,“誒,還有就是,在裡麵總是叫天天不應……每次求尊主放我出去,還有之前想要枕頭被褥的時候,總是沒有回應……難受……”
後麵她再說了什麼已經幾乎讓人聽不清了。
褚梟感覺到她逐漸平緩有規律的呼吸,便知她已經睡著了。
他的心卻不平靜,眉心仍舊沒有舒緩下來,隻深深地盯著時愉的後腦勺,若有所思。
他從來不喜歡睡覺,所以即使躺在床上也隻是醒著等天亮。
後半夜,他就悄然起身,在時愉周身設下重重結界,留下自己的隨身靈器,然後悄然離去,行色匆匆。
結界和靈器默默形成光圈護在時愉周圍。
*
天還未亮,褚梟便回來了。
所以時愉醒來時,就看到褚梟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尊主,我、我起晚了嗎?”
他看起來早就醒了,她竟然敢讓他等著,不會罪該萬死吧。
(害怕)
“沒有。”他說時辰還早。
聽到自己沒有睡過時愉便放心了,她還未完全蘇醒,小聲地“嗯”了一聲就又閉上了眼。
幾息之後她才突然清醒過來,騰地掀開眼皮,看到褚梟,她猛坐起。
她剛醒,所以表情還有些呆。
褚梟見她坐起來了便也跟著坐起,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抓住她的手腕。
“時愉,魂域現在已經不一樣了,我帶你進去看看好不好。你如果要走,我馬上帶你出來。”
又是跟昨晚一樣的輕柔語氣,不複暴君一貫的風格。
可時愉還是不信魂域不一樣了,而且就算不一樣了,和她有何關係,她還是不會願意再住回去。
但是她不敢拒絕他,他在她心中,仍舊是那個說一不二、陰晴不定的暴君,她仍然沒忘暴君二話不說就將那小兵重傷的樣子。
她也沒忘他曾經威脅她的那些話。
更忘不了軍營初見他時血腥暴力的那張臉。
她克製住自己蹙眉的念頭,溫順地對他說好。
接著被熟悉的力道一扯,腳踩實地後她便明白自己已經又回到魂域。
本以為魂域又會是那副陰森沉悶的樣子,沒想到剛睜開眼睛的那一刹那,時愉就眼前一亮。
這眼前一亮不是因為她喜歡,而是眼前這個地方真的很明亮。
隻見魂域正中間的域頂上懸浮著幾個碩大的燈,四周的域界也拜訪著一顆顆的夜明珠,沿著這一圈數過來,好歹也有二三十顆。
除此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張床。原來時愉躺的那張小床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掛著床幔的大床。
隻放眼過去隨便瞟上一眼,便能看得出來那被褥的精致柔軟。
魂域角落處還擺著幾個大箱子,不過是關上的,叫人看不出來裡麵有些什麼。
看著眼前這場麵,時愉驚得說不出話來。
褚梟正緊張地盯著時愉的臉瞧,怕在她臉上看到失望,更怕看到厭惡。
幸好這些時愉臉上都沒有。
但是,她眼裡也沒有欣喜和喜愛。
似乎隻是驚訝。
褚梟感覺自己心中的大石頭落了地,但轉眼又就變得空落落的。
她不喜歡嗎?
時愉此時心中根本沒想暴君會擔心自己喜不喜歡眼前這個地方的問題,她隻是不解,不知道他帶她來乾嘛。不過這個地方變化如此之大她確實是很驚訝。
她也沒將此處這個樣子和褚梟昨晚問自己的那些問題聯係到一起。
她也就不知道,褚梟做這些都是為了討她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