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架新鋼琴······

“小少爺，新鋼琴已經送進琴房，夫人讓我順便通知您，明日乖乖去一中報道。”

程衍穿著皺的不像樣子的睡衣站在二樓樓梯口向下望，眼底下的烏青和過長了的劉海蓋不住在看到鋼琴被送來時的複雜眼神，分辨不出來是喜還是悲。但慶幸的是，他沒有再衝下樓去，如同瘋了一般猛地砸向鋼琴。

性子再瘋，也要有個限度。

下人的話，程衍隻聽了前半句，至於後半句，他不做評價。在樓梯口又忘了一會兒風，踢踏著腳上的拖鞋慢悠悠的回了臥室，一頭紮進雜亂的床上，整張臉埋進被子裡，動也不動，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牆上掛著的鐘表嘀嗒走著，這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似乎有些突兀。程衍翻了個身繼續躺，目光看向了窗外。窗外正值日落西山，太陽給天空留下了一條小尾巴，美麗的餘暉，紅紅的一大片，很美。程衍突然想到了什麼，睜大了眼，猛地跳下床，拖拉著拖鞋衝出臥室往琴房的位置跑去。

短暫的在琴房門口停了一下，簡單望了一眼，轉身直接衝進了琴房隔壁的畫室裡。

還好，人還在。

程衍坐在女孩旁的椅子上，女孩似乎感覺到旁邊有人，歪頭看向程衍，似乎很驚訝程衍的到來，女孩沒說話，伸出手不知道在比劃什麼，才發現地上放著人工耳蝸。

原來，女孩不會說話，是聾啞人。

女孩在問程衍，怎麼會來畫室。程衍回她說：“來看看。”也用手比劃著，“你在畫餘暉？今天的餘暉很好看。”

女孩點頭，手語表達著：嗯，我馬上就畫完了。阿衍，你以後能不能正常點，把自己搞的真的和一個瘋子一樣，你沒必要去貼合你瘋子的外號，不值得。

“所以，這是你留給我最後的遺言嗎。我很正常，我也沒有去貼合我自己的外號，我當然知道不值得。”

女孩頓住了，沒有再用手語表達她想說的。

程衍從椅子站起來，走到窗邊，女孩坐在椅子上，隻好仰頭看他，程衍說：“衍玥。”程衍比劃了女孩的名字，“窗外的餘暉很美，對吧。可它的存在就像生命一樣短暫，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衍玥搖頭，她從未想過。

“我認為，人活著不就是為了努力活下去嗎。關於這個問題似乎沒有什麼標準的答案。咱們兄弟姐妹四個人，不就在咱倆命運最坎坷嗎，你自出生起就沒有傾聽這個世界的機會，但好在上天給了你極高的繪畫天賦，而我，差點連降生在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所以，我瘋一點又怎樣，瘋一點不更好嗎，以自我為中心，隻相信自己。記住一句話，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瘋的人。就是因為受不了，你才決定要放棄你僅有一次的生命？”

衍玥的想法被猜到，心裡有些心虛。她這才明白程衍突然來畫室的原因，他是來勸自己的。程衍是家裡最小的那個，懂的卻總比當哥哥姐姐的多，程衍再討厭這個家，還是舍不得衍玥原本不打招呼的離開。

天生的缺陷，衍玥已經受夠了彆人異樣的眼光，如果可以，她也想失去看見這個世界的權利，就讓她缺陷到底吧。正是因為受不了，才萌生了自殺的想法，哪怕她怕疼，怕死。

衍玥用手比劃著問：你是怎麼知道我想自殺的。

程衍指向了窗外快要漸漸消失的餘暉說：“你也許不記得了，你無意識和我說過，你也許會在一個有餘暉的下午回歸神的懷抱。本來我也沒有在意，但，當我看見餘暉的那一刻，我承認我慌了，我記起了你說的話。看來，我來的還算及時。我再怎麼不相信這個世界，但我可以認可的是，這個世界沒有那麼糟糕。你不用在意，他們不會把你怎麼樣，所以，留下吧，死亡不能給你帶來了什麼。”

這是程衍第一次和和氣氣的這麼說話，他不能用太生硬的語氣來挽救一個求死之人，這不合適。衍玥對上了程衍的眼神，是不舍和心疼，衍玥笑了，果然，這種事她隻敢想不敢做，對著程際點了點頭，她還是留下吧，死亡似乎太疼了點。

程衍一下子擁進衍玥懷裡，像小時候那樣，嘴裡低喃著：“你留下，真是太好了。”

夕陽餘暉徹徹底底消失，衍玥才畫了一半的那福水彩畫也成為了殘品，像她一樣不完美。她沒有選擇廢棄，而是選擇張貼在了牆上。畫室有兩個教室大，牆上全貼滿了畫，連程衍琴房的牆上也有，是他特地去要的，他還是很喜歡他這唯一的姐姐的。

太陽已經完全日落西山，天已經蓋上夜的黑衣，月亮已經代替了太陽的位置繼續工作，閃亮的星星也出來玩耍，衍玥還待在畫室裡，她正在畫星空。隔壁琴房傳來了琴聲，是程衍，一首充滿快樂的鋼琴曲，似乎表達他的情感是如何，可惜，衍玥聽不到。

但，平時裡的程衍是會選擇不碰鋼琴的，原因有很多種，今天就破個例吧。

兩人一起回了大宅，正好趕上母親從公司回來，恰好是晚飯時間，兩個哥哥也在不久到家，一家人全聚在飯桌上。

“你們吃，我不餓，先回臥室了。”

程衍是死也不願意和母親在同一張飯桌上吃飯。

“站住。”母親喊住了程衍，“不餓？下人告訴我，你一天沒吃飯了，坐下吃飯，彆逼我在這裡訓你，坐回去。”

程衍聽也不聽，直直往前走，母親拍桌而起大喊，“程衍！”

大哥衍祺拉住母親說：“媽，彆生氣。我去叫他。”

衍祺趕忙跑向了二樓上。

衍祺拍向程衍臥室的門說：“阿衍，開門，是我，大哥。”

房間沒傳出聲音，也沒傳出程衍來開門，拖鞋踏地的聲音。衍祺沒想太多，自認為是程衍在鬨脾氣，畢竟把門也鎖上了。衍祺向下人要來了程衍房間的備用鑰匙，打開門發現屋裡空無一人，屋裡沒開燈，隻有窗戶開著，風吹起了窗簾。

發黑的臥室被打開，憑借著走廊上的光亮，衍祺能看到床上的床單沒有了，他走到窗邊往下望，床單被做成了繩子掛在外麵。程衍這算是離家出走了，可這要怎麼和母親交待，衍祺犯了難。

母親並不太放心，也上了二樓，發現程衍臥室門開著，暗暗的，似乎是沒開燈。

房裡隻有衍祺一人，卻不見程衍的身影。

“媽，阿衍他……”

”他怎麼了，又翻窗出走了？把床單收了，把窗戶鎖上。我會讓下人把門也鎖上，既然不打招呼出去了，正門也不走，就彆回來了，死外麵我也管不著，一點管教也沒有。”

衍祺見好聽從了母親的話，收了床單，鎖了窗。勸母親說：“明天阿衍不是要去一中報道嗎，來不及吧。”

母親一把搶過衍祺手裡的床單說：“愛去不去，學習是給我學的嗎，你以為他能乖乖去？天天跟個瘋子一樣。”

看來，母親是真的很生氣，衍祺無奈的歎了氣，還真夠調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