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顧槿辰不知趙照為何突然把話題轉到這個上麵，他眼神躲閃，不想回答。
“唉！”趙照歎息一聲，佯裝傷心，其實是想借此打開少年的心結，這般逃避，總是很難成長的。
“昭昭，你彆傷心！”顧槿辰上前，焦急道：“我，我說還不行嗎！”
可憐巴巴的，趙照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強人所難，這，可不是她的性子。
可眼前的少年是大夏的儲君，為了大夏的未來，趙照覺得，她還是有必要好好教育一下這小太子的，免得他心思憋久了，被有心人利用帶入了歧途。
趙照抱臂，左手手指輕輕敲擊著右手手肘，道：“說吧，我的乖弟弟！”
“我，我離宮出走是因為不喜父皇教我的那些大道理，我一點也不喜歡中庸之道！”
這……問題有點棘手啊！趙照自己也不喜歡中庸之道，她遇到問題，向來是直接武力解決的，不想妥協的地方就不妥協，也從來不喜隱忍。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一笑泯恩仇。”這些從不在她的考慮之中。
怎麼勸？要不，讓穆笙來勸？不，絕對不行！趙照立刻掐滅了這個念頭，穆笙，恐怕比他們兩個加起來還偏激，若是他來勸小太子，那完全是火上澆油。
趙照沉默不語，顧槿辰還在繼續坦白，“我討厭文武百官那些惺惺作態的地方！討厭有些士族像蛀蟲一樣扒著大夏吸血！我眼裡容不下沙子！為什麼明知道那些貴族在對百姓敲骨吸髓我還要裝作視而不見！”
聞言，趙照鬆了一口氣，還好，小太子的怨氣是對著士族的，在她看來，士族這些不事生產，隻知道玩些陰司手段來橫征暴斂的家夥，早就該祛除了！
先皇和今上仁慈，念他們祖輩開國之功，隱忍了近百年。
看來，士族也是時候該沒落了。
相信今上其實心底也是讚同小太子的，隻是他下不了決心，又不想真把小太子教育得滿腦子迂腐的“仁政”。所以他借著穆笙的勸說，順坡下驢，允許小太子留在這邊，也算是一番磨煉，培養培養他骨子裡的血性。
看來，大夏真的要變天了！
相信過不了多久，士族就會遭遇一場大洗禮，隻有清白的世家才能留下來。
隻是，如何能讓那一天快點到來呢？
“那就努力變強，爭取早點掌握權勢，當你足夠強大，誰敢置喙你的決定！”
既然是為大夏百姓造福的好事，趙照就不打算勸顧槿辰隱忍了，相反，她也期待那一天快點到來！
少年似乎被激勵了，他激動道：“昭昭，你也讚同我嗎？！我真的沒錯嗎？！”
趙照頷首，道：“當然沒錯！隻是變強的路是很痛苦的，你能忍受嗎？”
“當然！”
二人談論一番，天色已徹底暗了下來，顧槿辰營帳內的紅燭也即將燃儘。
趙照起身，道：“明日卯時，練武場會麵，我親自教你劍法！”
說完，她走出了營帳，想著穆笙身嬌體弱，她恐怕還得去他住所看一遍。若他有什麼不便之處，也好及時改正，不然，穆笙若是在這邊病倒了，她也擔待不起。
這一天天的，軍營裡怎麼儘來些細皮嫩肉的大少爺！
“哎呀呀，我的昭昭妹妹，怎麼愁眉苦臉的，是顧槿辰那小子惹你生氣了吧？”
是穆笙，這麼晚了，他竟還在外麵晃蕩，也不怕吹風染上風寒。
趙照不想回答他的問題，隻道：“穆笙，夜深露重，你快回營帳吧。”
穆笙聞言，手中紅扇一展，笑道：“讓妹妹生氣，倒是哥哥的不是了，要不，哥哥幫你把那小子給解決了？”
趙照乜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胡言亂語說些瘋話。
“哈哈哈！”穆笙臉上的笑意更盛，“妹妹彆擔心，哥哥有先皇親賜的丹書鐵券護身，相信皇上就算發現了也不會把我怎麼樣！”
那完全是因為你的作妖還在今上的容忍範圍內好嗎？！若你真犯了什麼讓天子震怒的大事，彆說三道丹書鐵券，就是三百道、三千道也無濟於事。
畢竟，說到底，權勢才是最大的丹書鐵券！隻要對方的權勢比不上你，再多外物的加持也隻是徒勞，你一念之間，就可強製決定對方的命運！
“妹妹，怎麼一臉不屑啊！”穆笙上前想用扇麵挑起趙照的下頜，被趙照一把拍歪。
尷尬地攏了攏身上的大氅，穆笙繼續道：“妹妹彆擔心哥哥了，隻要妹妹一聲令下，哪怕要了哥哥的命，哥哥也心甘情願哦！”
神經！病得不輕！
趙照憤怒往前走，想著，不管這個喪心病狂的男人了！就讓他受受苦，也正好清清腦子!
大不了回去讓阿父罵一句她招待不周，也勝過在這裡和穆笙攀扯。
“哎呀呀，昭昭妹妹這是羞得逃跑了嗎？”
穆笙又追了上來，“妹妹彆怕，哥哥多說幾句甜言蜜語，待妹妹聽慣了，便不會做如此含羞帶怯小女兒家姿態了！”
“當然，哥哥也是很喜歡昭昭妹妹這副姿態的！”
靠！受不了了！趙照轉身，抽出佩劍，準備一劍把穆笙敲暈，免得他繼續胡言亂語，汙了她的耳朵。
結果，還未動手，忽然看到不遠處顧槿辰突然穿著素白裡衣，衣襟不整，著急忙慌地跑出營帳。
“姐姐，姐姐救命！”
顧槿辰喊著救命，卻雙臂張開護在趙照身前，趙照注意到，他全身都在發抖。
“怎麼了？”趙照問道。
“姐姐，”顧槿辰回首看向趙照，一臉驚魂未定，“有老鼠！它剛才爬到我耳邊，差點咬到我的耳朵！”
“噗嗤！”一旁的穆笙笑得很大聲，他道：“小太子，軍營裡老鼠算什麼，以後你還會見到各種各樣惡心的毒蟲，毒蛇，運氣好的話，大蟲說不定半夜也會光顧你的營帳哦！”
見顧槿辰嚇得臉色蒼白，穆笙繼續說道：“當然，這些也沒什麼的啦！一般毒蟲毒蛇頂多讓你傷口流膿痛苦幾天，大蟲也隻是讓你缺胳膊少腿，也不一定會死哦！”
顧槿辰聞言，身體抖動得更加厲害，卻還是護在趙照身前不放，隻一個勁地問道：“真，真的嗎？姐姐。”
趙照還未回答，那邊的穆笙又插話，道：“當然是真的了！太子殿下，你是個新兵蛋子，不知道有時候軍中斷了糧草，許多將士還會故意去捉老鼠烤來吃呢！太子殿下在這多待幾天，說不定有機會嘗一嘗那人間美味！”
“我，我不怕！我一點也不怕！我能抓住他們的！”
顧槿辰喊著，也不知在給誰壯膽。
趙照也不知怎麼回答，畢竟，穆笙說得雖然略有誇張，但那些事也是事實，這也是為什麼她之前不想讓顧槿辰留下來，她怕顧槿辰不是戰死沙場就是被那些蟲豸害了性命。
“可憐的孩子呀！”穆笙佯裝歎息，話鋒一轉，說起了鬼神之事。
“想必小太子還不知道吧，這軍營呢，最危險的還不是我上麵說的那些，最危險的還是要屬厲鬼索命！”
“這戰場上枉死的士兵一多，又沒人將他們的屍身運回家鄉，他們自然就成了孤魂野鬼，時間一長，這孤魂野鬼寂寞了，想交幾個好友，就會變成厲鬼來索命。”
“像太子殿下這樣皮囊上乘的，厲鬼最喜歡了，畢竟，厲鬼戰死時一般醜陋不堪，自然想找個好看的人做朋友。”
聽穆笙說完，顧槿辰嚇得腿一軟，往後以倒，好在趙照接住了他。
“昭昭妹妹。這小子怎麼這麼……”
“咚”一聲，穆笙倒在了地上，是趙照忍無可忍，用霜寒劍鞘，一下把他敲昏了。
趙照喚來幾個夜晚巡邏的士兵，讓他們把穆笙拖回他自己的營帳，她則抱著顧槿辰回了她自己的營帳。
顧槿辰意識不清地嚷道：“不！我不回去！有老鼠！”
趙照將他放到自己鋪了虎皮毯的草席上，又把自己的水囊遞給他，安撫道：“沒事的，這是我的營帳，我等會兒撒些驅蟲粉，老鼠們不敢進來。”
顧槿辰喝了水，情緒略微穩定下來，他坐在虎皮毯上，屈膝用雙手抱住雙腿，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昭昭，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
少年滿臉自責，趙照也不好多說什麼，何況人家剛才還在外麵護著自己，雖然她並不需要，但也好歹是弟弟的關心。
她親昵地撫著他的墨發，道：“沒事，人都會有害怕的東西，你害怕蟲豸也很正常。”
顧槿辰搖搖頭，道：“我，我隻是第一次知道老鼠還會咬人，被嚇到了，以往在宮裡，偶爾看見老鼠，它從來都是見人都跑的。”
當然了，這可是戰場上的老鼠，平日吃那些死去士兵的腐肉恐怕都吃慣了。
顧槿辰還在繼續說：“昭昭，我，我最怕的其實是鬼怪。”
“可是，剛才穆笙說，戰場上的鬼怪都是士兵的亡魂變的，我，我不該害怕的，他們都是為大夏戰死的勇士，我怎麼可以害怕呢！”
“但事實是，我真的還是害怕！我不該害怕的！我享受著他們付出生命帶來的安穩，怎麼可以害怕他們的亡魂呢！”
“昭昭，我是不是最沒用的太子？以後是不是也會成為最沒用的君主？”
不，不會的，大夏有你這樣的君主才是大夏之幸。
趙照相信，若戰死的將士真的有亡魂在此遊蕩，他們聽了顧槿辰的這番話，肯定不悔自己為大夏戰死。
就連她自己，聽了顧槿辰剛剛的話，都恨不得為大夏王朝流儘最後一滴血！
孩子還小，以後這些問題慢慢都會想明白的，趙照沒有多說，隻道：“若是為你這樣的君主戰死，我相信大夏的勇士們九死無悔！”
說完，趙照起身在營帳周圍撒了一圈驅蟲粉，就離開自己的營帳去顧槿辰的營帳暫睡一晚。
希望明日能太平！
趙照臨睡前如此許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