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槿辰的暗衛不愧是皇家金牌暗衛,不到七日,就把沈嶺的老底翻了個底朝天。
“這卷、這卷、還有這卷,”顧槿辰抱著一堆卷軸進了侯府書房,“昭昭,這些卷軸裡麵寫的都是沈嶺那狗男人的罪行!”
趙照翻開卷軸,前麵幾卷還很正常,詳細寫了沈嶺是如何拋妻棄子,棄養年邁父母,以及如何恩將仇報與救命恩人的妻子有了私情的。後麵幾卷,沈嶺的罪行就有些離譜了。
譬如,某年某月某日,沈嶺走在路上,不小心踩死了一隻蚱蜢;再譬如,某年某月某日,沈嶺又在路上踩死了一朵路邊新開的野花,實在殘忍至極;又譬如,某月某日,沈嶺上書的奏折中,竟然有兩個錯彆字,實在是大不敬!
“顧槿辰!你看看,你這是在乾什麼?”趙照有些哭笑不得,“你家暗衛這麼閒的嗎?”
要她看,後麵這幾卷分明就是小孔雀自己補上的,恐怕是他平日就看不慣沈嶺,在偷偷記仇。
顧槿辰果然心虛,他連忙轉移話題,道:“昭昭,暗衛把沈嶺那狗男人的阿父阿母還有妻兒都帶來了,他們說,要將沈嶺這不孝子告官!”
“哦,”趙照來了興趣,“他們當真舍得?”
說到這點,顧槿辰一身氣,他道:“昭昭,你不知道,沈嶺那狗男人家中因為要供養他一個書生,家中值錢的物品早就變賣得一乾二淨,他阿父一個老人家為了三十文錢,每日要在碼頭扛比自身還要重的貨物,他阿母也因為不分晝夜的刺繡雙眼將近全瞎,至於他的原配妻子,每天不僅要想辦法供養沈嶺的一對兒女,還要負責操心一大家子的吃穿調度,生怕多花了一文錢,他們這麼辛苦,唯一的盼頭就是等沈嶺高中了,可以和他一起過好日子,結果等來的卻是他的死訊。”
“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本殿下一定要讓官府好好治治這不忠不孝之人!”
趙照道:“消消氣,槿辰。”
說來可笑,趙照這幾天有意控製自己的情緒,不想因為沈嶺這個人渣氣壞了身體,那天讓她不要動氣的顧槿辰倒是氣性比她還大。
“小大夫,可不能帶壞病人啊!”趙照有意提醒顧槿辰,希望他也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動氣。
顧槿辰坐了下來,平息著自己的情緒,良久,他問道:“昭昭,如今認證物證具在,你打算何時與沈嶺清算。”
聞言,趙照沉默了一瞬,攥緊了手中的卷軸,眼中有淚光閃爍,她仰頭不允許眼淚落下。
“現在!”
說完,不給自己猶豫反悔的時間,趙照起身徑直走出書房。
“哎,昭昭,等等我!”
趙照走到馬棚邊牽了匹白馬,然後她停了下來,回首看著追上來的顧槿辰,道:“槿辰,我先走一步,你帶著卷軸和沈嶺的家人一起去將軍府找我!”
說完,她翻身上馬,一氣嗬成縱馬出了侯府。
*
將軍府門口。
“將軍,你回來了!”將軍府的門房見到多日未歸家的趙照,立刻殷勤地上前。
趙照將拴馬的韁繩遞給門房,讓他不要張揚自己歸家的事,然後,徑直往沈嶺的書房走去。
書房空無一人。
很好,沈嶺又不在。
趙照攥著佩劍霜寒,強壓著心底的憤怒和惡心,來到了阿梅的小苑。
沈嶺果然在那裡!
“沈嶺,和我去書房一趟。”
就差一點,趙照險些控住不住自己拔劍就要刺向沈嶺,但阿梅還懷著孕,她不能驚嚇到阿梅。
這並不是說她多麼寬宏大度,對阿梅和她腹中的孩子毫無芥蒂,趙照隻是很清楚,這一切的一切,源頭都在沈嶺身上。
沈嶺對趙照心中所想一無所知,他隻知道自己正在阿梅的小亭子中讀書,趙照這消失了多日的女人上來就語氣不善地喊自己去書房。
“沈嶺,聽清楚沒有,和我去書房!”
趙照見沈嶺滿臉不服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她又催促了一遍。
是不是一直以來,她在沈嶺麵前太卑微,太予取予求了?以致沈嶺一直不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可如今,她已經不願再愛他,他的那些高傲自尊,她再也不會小心翼翼地顧及了。
趙照二次催促沈嶺,他還是不願起身,反而冷哼一聲。
“我的好娘子,玩膩了太子殿下,現在,終於想起沈某這個夫君了嗎?”
這陰陽怪氣的語氣,讓趙照想起前世最後一次出征前她與沈嶺的對話,她前世離京的時候對此遺憾重重,現下再聽,卻不會心痛了。
對待不愛的人,她從來都是直接且暴力的。
不欲多說,趙照上前抓住沈嶺的衣襟,一把將他從凳子上薅起,拽著他往書房走去。
“夫人!夫人!你要對小嶺做什麼?”
阿梅焦急地追了上來,趙照故意掃了一眼她的小腹,她有所察覺,停下了腳步。
沈嶺並未注意到二人之間的小動作,一心都撲在趙照拽著他衣襟的那隻手上,他多次努力想掙開,終究無果。
一路上,將軍府眾多仆人都注意到沈嶺的窘態,這讓一向以高高在上,不沾人間煙火形象示人的沈嶺羞得滿臉通紅。
趙照很想問一句,既知禮儀廉恥,你又為何要做那寡廉鮮恥的勾當!
“好了,昭昭,到書房了,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趙照聞言放開了他,也真虧他現在還叫得出“昭昭”。趙照嗤笑一聲,為前世那個因愛而眼瞎耳聾的自己,她現在才發現,沈嶺也挺能屈能伸的,這不也挺會正常說話的嗎?
“沈嶺,我問你,”趙照坐在高高的書案上,抱臂翹腿,居高臨下地審問著這虛偽至極的男人,“你和阿梅,是不是早有苟且?”
沈嶺正在整理散亂的衣襟,聞言嚇了一跳,眼神閃爍,但立刻又低頭繼續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襟。
良久,他終於整理好衣冠,然後,慢慢抬起了胸膛,恢複了一貫的高高在上:“昭昭,我不是說過,我與阿梅,隻是同鄉好友,因她的夫君對我有救命之恩,我這才對她多加關照。”
趙照感到又氣又笑,但還是不動身色地問道:“那阿梅腹中的孩子,不是你的?”
她今日倒要看看,沈嶺到底能裝到什麼地步。
“自然不是!”沈嶺說得理直氣壯,甚至還借機譏諷趙照,“我與阿梅的關係,可比不上昭昭你和太子殿下的關係,聽說,這幾日,太子殿下日日往你阿父的府中跑。”
“沈某想知道,這太子殿下到底是去找你阿父,還是去找昭昭你的?”
“怎麼,昭昭你厭倦了沈某,所以今日想給沈某安一個通奸的罪名,這樣,昭昭便可和太子殿下雙宿雙飛了,是嗎?”
說到這裡,沈嶺自覺發現了趙照今日反常的真相,開始喋喋不休地數落趙照婚後樁樁件件不守婦道之事。
趙照還是第一次知道沈嶺眼中的自己是這般不堪,她今日是徹底明白了,沈嶺是蹬鼻子上臉習慣了,仗著自己喜歡他,天天想打壓自己,想讓自己變成他理想中妻子的模樣。
她前世與沈嶺成婚七年了,二人之間還是磨合不好,恐怕就是因為自己雖然愛他,卻還堅守著自己的本性,不願為愛折腰。
若是自己聽了沈嶺的話,甘心在家做一個溫柔似水,嚴守婦道的賢惠妻子,可能前世她便可以與沈嶺琴瑟和鳴了。
可笑至極!
沒了棱角,失了本性的趙照,那還是她嗎?能愛上那樣趙照的沈嶺,愛的根本不是趙照,而是他沈嶺自身!
不想聽沈嶺的長篇大論,趙照一句話打斷了他,“你是說,你與阿梅沒有私情,阿梅腹中的孩子也絕不是你的骨肉。”
“對!”
沈嶺的回答還是和剛才那般堅決。
“嗬!”趙照實在忍不住,冷笑一聲。
沈嶺卻被她這聲笑激怒了,他大義凜然地站在趙照麵前,指責道:“昭昭,你怎可憑空誣蔑阿梅的清白。”
“這世道,寡婦本就艱難,趙照你平日喜歡和那些外男不清不白就算了,畢竟你是大將軍,無人敢指責你。”
“可阿梅她隻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寡婦,昭昭你這麼說,被阿梅聽到了,她恐怕會嚇得自尋短見,昭昭你簡直是在害人性命!”
趙照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沈嶺,心想,原來你也知道這世道寡婦活得艱難啊?那你又為何和阿梅勾搭上了呢?因為你那小青梅溫柔賢惠,以你為天?
連撒兩個謊,趙照打算問完最後一個問題,就揭露沈嶺的真麵目。到時,她倒要看看這沈嶺會不會自尋短見,沈嶺你不是覺得寡婦被誣蔑清白就該以死明誌嗎?那你如今真的做了那不清不白之事,你是否更應該以死明誌。
不過依她的觀察,沈嶺從來都說女子該守婦道,覺得女子要把清白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等換成他一個男子失了自身的清白,他肯定就是另外的說法了。
趙照直視著沈嶺,質問道:“好,那我們先不說阿梅的事,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當初你與我成婚,關於你的家人,你可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沈嶺的瞳仁驀地擴大,終於有所察覺。
他低下了頭,不敢看趙照,趙照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發抖。
還是到了這一步啊!趙照深吸一口氣,仰著頭,決絕地說道:“阿嶺,說實話吧。就算,為了你我夫妻一場,誠實一次吧。”
沈嶺還是低頭,沉默不語。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顧槿辰憤怒的叫喊聲。
“他不願意說,那就讓他的老子娘代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