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槿辰，前麵有賣各種麵具的，我們去選兩個換上吧！”
趙照拉著顧槿辰前往賣麵具的小攤販前，她隔著老遠就看上了其中一張麵具。
“看我，槿辰，我戴上這張麵具威不威風？有沒有幾分趙龍將軍的英姿？！”
顧槿辰聞言，退後一步，捏著下巴仔細端詳著趙照。結果，他左看右看，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就是不給個準話。
趙照急得催促道：“到底怎麼樣呀？槿辰？！”
“哈哈！”顧槿辰語帶笑意，回道：“甚好！甚好！不愧是趙龍將軍的後人！一樣的英姿勃發！”
聞言，趙照心滿意足地買下這張麵具，然後，又選了張鍍金麵具，遞給顧槿辰。
趙照道:“給你買的，算是剛才手鐲的一個小回禮。”
“啊？我也有份？謝謝你！昭昭！”
顧槿辰拿到麵具，一如既往的開心。小孔雀就這點好，平日雖然偶爾有些小作，但你和他相交，他永遠拿一顆赤誠的心來回你待他的好。雖然，雖然他有時會有些口是心非的小彆扭，不過，無傷大雅，趙照覺得顧槿辰這點還挺可愛的，她很喜歡故意借顧槿辰口是心非這點逗他。
趙照笑道：“既然喜歡，那就戴上吧，小孔雀。”
顧槿辰剛要取下他臉上的半邊白色麵具，夜市街道上突然吵吵嚷嚷湧來一群人，這吵鬨中夾雜著淒厲瘮人的叫喊。
難道有人鬨事？還是有人被欺負了？趙照抬頭望去，發現隻是夜市中一隊人在表演“百鬼夜行”，裡麵的鬼各個千奇百怪，配合著那可怖的叫聲，果真是逼真駭人。
趙照心道，不好！小孔雀最怕的就是鬼怪之類的！以往那些一眼假的鬼怪都能將他嚇得不輕，這次這麼逼真的百鬼夜行，豈不是要把他嚇傻？
她反應過來，立刻看向顧槿辰，發現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似對百鬼夜行無動於衷，一點也不害怕。但透過眼神，趙照又能看出他十分害怕。
怎麼回事？
不待趙照多想，“百鬼”離他們二人越來越近，那瘮人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顧槿辰還是站在那裡，仿佛一個無悲無喜的假人。
無奈之下，趙照上前，攔腰抱起顧槿辰，然後，足尖輕點，帶顧槿辰飛躍百鬼夜行和熙攘人群。
“沒事了，槿辰，沒事了。”
找到一處夜市邊緣的空閒之地，趙照將懷中的顧槿辰放下，他還是一副呆住的模樣，趙照輕撫著他的背安慰他。
片刻後，顧槿辰漸漸回過神來，他倚牆滑坐到地上，雙手環住自己的膝蓋，看向趙照的眼神還是驚魂未定。
剛才買的燈籠慌亂間不知掉到哪裡去了，趙照擔心月色昏暗，顧槿辰看到模糊不清的東西會感到害怕，恰好夜市邊緣有一堆賣煙花的小販，她便去買了一大把煙花放到顧槿辰身旁。
“嘿！槿辰！看這裡！”
趙照在顧槿辰眼前點燃一把爆竹，爆竹劈裡啪啦響個不停。
“槿辰，沒事啦！你看，爆竹是可以驅邪氣的，什麼妖魔鬼怪見了這一連串的爆竹都會被嚇跑的！”
趙照說得斬釘截鐵，仿佛煞有其事，顧槿辰看著趙照，許久，他星眸終於染上點點笑意。
“多謝！昭昭，我好多了。”
趙照還是不怎麼放心，點了一支長噴花，遞到顧槿辰手中。
顧槿辰接過噴花，道：“對不起，昭昭，打擾了你的好興致。”
“沒事，京城的夜市每月都有，我們隨時可以再逛。”她隻是擔心顧槿辰，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奇怪，趙照記得當年顧槿辰在軍中聽到鬼怪傳說，雖然害怕但會直接表達出來，今日，他怎麼這麼反常。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問，顧槿辰苦笑一聲道：“阿父說，身為太子儲君，喜惡是不能為旁人所知的。否則，會有人借機討巧，不把心思放在國事上，一個王朝一旦出現‘楚王好細腰’這種現象，就代表這個王朝要滅亡了。所以，我不能讓人猜出我害怕鬼神之事，就連我喜歡收集玉石，其實也隻有昭昭你一人知道。”
聞言，趙照歎息一聲，有些心疼眼前的少年。顧槿辰身為天降紫微星，一出生就被封為太子，這雖是莫大的恩寵，卻也代表他身負難以衡量的期待。他從小就被各種禮儀規訓，所學也是一些為君治世之道，無論是琴棋書畫，還是君子六藝，他無一不被要求要樣樣精通。
趙照又點燃了一支噴花，噴花絢爛的焰火四處濺射，與純白的初雪交相輝映，她將噴花遞給眼前略顯失落的少年，少年乖乖接住。
乖巧得和狗狗一樣，趙照心一軟，說道：“槿辰，以後害怕鬼怪的時候就在心中默念趙將軍，趙將軍感應到了你的呼喚，一定會及時趕來為你驅散他們的！”
說完趙照立刻就後悔了，她怎麼和登徒子一樣，竟用這種虛無縹緲的假話妄圖博美人一笑！
可顧槿辰就是笑了，他笑著站起身，恢複了一貫的驕矜。
“那，一言為定，趙照大將軍！”
算了，管它真話假話，顧槿辰開心最重要！
趙照伸手和他拳碰拳，算是應下這個承諾。
顧槿辰恢複正常，二人再次走進夜市，夜市過半，大部分的商販已經離去，隻有零星的幾個小販還在堅守。
“誒，已經離開了啊！”顧槿辰走到某處，一臉失落地感歎。
“怎麼了，槿辰？你想找什麼？”
顧槿辰道：“聽大哥說，近日有異族商販會在京城夜市擺攤，販賣一些異族珍寶，我本來想和昭昭你一起來看看的。”
趙照了然，這小孔雀恐怕本來是打算來找異族人淘玉石的，可誰知晚了一步，攤販早已離去。
異族，趙照想這不是老朋友了嗎？她可經常與異族“打”交道，要不然，以後每打敗一次異族，異族想要投降就讓他們獻一些寶石來表示誠意？
反正皇上對這種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自己能打勝仗就行。
趙照轉身看向顧槿辰，道：“叫聲‘姐姐’，以後給你帶好東西。”
顧槿辰懵了，好好的，昭昭這是怎麼了？不會是鬼上身了吧？他要怎麼才能把那可惡的鬼怪趕出昭昭的身體？
他顫顫微微伸出手，咬唇拉扯住趙照的衣袂，嘴裡還嘟噥著什麼:“太上台星應變無停 驅邪縛魅……”（1）
“……”這小子在想些什麼?趙照拿起手中的煙花，在顧槿辰頭上輕輕一敲，道：“如假包換，我沒有被鬼上身，槿辰你快叫姐姐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叫了。”
確實，十四歲他就叫過她好長一段時間“姐姐”。
小孔雀顯然也想起來當年的事，但他一臉倔強，高昂著頭，顯然不願意叫。
“昭昭，我，本殿下今年已經十六了！我不小了！才不要叫你姐姐！”
“啪！”趙照又輕輕在他頭上一敲，佯怒道：“你十四歲時我比你大，你十六了我還是比你大，快，叫姐姐！”
“我不！我……”
顧槿辰還在那倔強不屈，趙照拿出殺手鐧，道：“叫姐姐，姐姐以後打敗異族人，讓他們上貢各種顏色的寶石。”
“我，昭昭……”顧槿辰低下了頭，似乎在猶豫。
趙照繼續蠱惑道：“姐姐聽說，胡人那裡有一種七彩寶石，據說是女娃補天時剩下的，極為稀有，姐姐努努力，說不定能搞一塊來給弟弟哦！”
“姐，姐……姐姐！”
趙照笑了，抬手輕撫著顧槿辰的頭頂，少年黑發乖順柔軟，摸起來手感極佳，比她阿父養的大黃還略勝一籌。
“好好好！弟弟真乖！”趙照不自覺用誇獎大黃的語氣哄起了顧槿辰，“放心，姐姐一定會為你戰無不勝，讓異族給你獻上各種寶石，保證讓你挑到眼花！”
“真的嗎？姐……姐姐！”
顧槿辰抬眸看向趙照，星眸如黑曜石般閃亮，眸子中滿是趙照的倒影。
“當然！”趙照雖滿足了自己的惡趣味，卻不由擔心顧槿辰這麼容易相信人，以後會不會輕易就被人哄騙住，打算以後教教這單純少年對陌生人要多點戒心。
哼哼，當然，她除外！
趙照摸夠了，正準備收回放在顧槿辰頭頂的右手，卻突然注意到，她剛剛給他買的黃金麵具，他還捏在手中，沒來得及戴上。
既然自己是姐姐，那她不妨替乖弟弟戴上。
想著，趙照上前，一把摘下了顧槿辰臉上那半張白色麵具。
然後，趙照頓住了。
因為麵具下的顧槿辰笑得得意又燦爛，兩邊的犬齒都露出來了，平日不易察覺的梨渦此時也隨著他的笑若隱若現。
月光下的少年，星眸、犬齒、梨渦，加上初雪的夜晚，顛覆了趙照心中以往顧槿辰的形象，這一刻，她終於徹徹底底地意識到，顧槿辰再也不是初見那日的叛逆孩童，而是一個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顧槿辰見趙照呆在原地，疑惑地問道：“昭昭，你怎麼了？”
顧槿辰收了神通，被美色迷住的趙照這才回過神來，含糊道：“我，我沒事。”
“昭昭？”
顧槿辰還要追問，趙照趕忙打斷，催促道：“槿辰，夜市馬上就要結束了，你趕快換上黃金麵具，我們再逛一會兒就回去。”
說完，趙照感到自己雙頰發熱，一邊往前走一邊無意把玩手腕上的鈴蘭手鐲，不敢回頭看一眼身後的少年郎。
顧槿辰無聲地緊跟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