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便當,千花是和佐倉千代一起吃的,這是她難得的,正常女孩分量的一餐。
淺紫色的餐盒裡裝配著葷素適宜的鰻魚料理,看起來分量比佐倉千代的炸豬排蓋飯分量小一些。她們兩個互相交換些食物。
其實千花的爸爸藤原太郎和哥哥藤原千裡都是一米八的高個子,甚至藤原夫人也有一米六高。按理說,將要上高二的藤原千花不會隻有一米五才對。
但是曾經因為個子太高,在婚嫁市場上大受挫敗,連小自己三歲的妹妹都嫁出去了,自己還待字閨中的藤原夫人,一直對自己的身高耿耿於懷。
因此,害怕女兒也會重蹈覆轍的藤原夫人十分藤原千花的飲食。
自從千花上初中起,麵臨發育關的她就再沒有吃過晚飯。甚至因為早飯是在家裡用餐也隻吃一點東西。在冰帝讀初中的三年,因為同行者都是‘上流社會’的大小姐,大家不約而同的對午飯淺嘗而止。
不知道多少個夜晚,千花睜著眼睛能聽到身體裡饑餓野獸哀鳴的吼聲。
如果不是那時候,還能跟著冰帝網球部的加餐一起吃點東西,千花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麼熬過來。
直到來到音駒,交到自己的第一個朋友佐倉千代,經常相約一起吃午飯的時候。
在教室裡或者花壇邊再不然到天台上,總之在沒那麼奢華繁複正式的場合,千花才意識到,原來女孩子一餐飯是可以吃那麼多的!
小小的,一米五的千代可以吃一整份炸豬排便當。小小的,一米五的千花能吃的更過多。
“奧伊西~”佐倉千代把最後一塊鰻魚肉咽下去,看著千花已經把便當吃完盒子收起來了,她連忙問:“哎,今天還是像以前一樣麼?”
“嗯,今天也再去買兩個包子吃。”千花把餐盒收回餐包。
藤原家已經破產了,也再沒有什麼藤原家大小姐存在了。儘管家裡給準備的便當還是分量略少,但千花現在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這裡不會有母親的叮嚀囑咐,也不會有同學的表裡不一,隻會有好友的——
“幫我帶一個紅豆大福拜托了!”佐倉千代土下座。
“好啊!”
千花剛剛走出教室門口,就看見高三現任排球部長田野泉太郎向她走來。
“藤原經理,高三今天下午也有一節加課,麻煩你替我們向教練請假了。”高三的前輩們要畢業,作為偏差值較高的音駒高中,經常會有高三加課的情況。
“這是我應該做的。隻是學長,往常在教練沒來之前,都是前輩們帶著部員做練習,現在空出的時間怎麼安排呢?”千花微笑著詢問。
來得早不如來的巧,有的時候,一點信息差就能讓事情的全貌發生變化。
“唔,這樣的話,麻煩藤原經理你先點到人數,然後就讓部員們做熱身和對墊練習吧。”田野部長好像沒意識到這個問題,思考了一下回複。
“好的,我一定向部員傳達您的指示!”千花笑著對他說。
“哎,嘿嘿嘿嘿嘿。”田野泉太郎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真是不好意思啊田野部長,反正你就要畢業了,就讓我拿你做個跳板吧。
打斷田野還想繼續說話的勢頭,千花微笑著說明:“沒什麼事的話我還要出門一下。”
“啊,嗯嗯。”田野泉太郎直點頭。
藤原千花加快腳步走出走廊,在心裡一步步推演情景,盤算著合適的時機。
在便利店裡,千花拿了包子和大福結賬,身後傳來一個男生的聲音。
“哎,小千花也來便利店買麵包?沒準備便當麼?”
千花驚訝回頭,發現居然是黑尾鐵朗站在她身後。她大大方方的回答:“沒吃飽,再買兩個包子吃。”
“唔,這樣啊。”黑尾倒是拿了三個麵包付款。
兩人一起走回教學樓。
千花盤算著問道:“黑尾君覺得現在排球部高二年級生裡,那些學長實力不錯呢?”
“這個嘛,”黑尾拆開一個麵包,邊走邊說:“現在高三學長還是主力,高二前輩裡麵也隻有二傳手山下賢二和主攻手井上元太是正選球員,能保證首發位置。
另外,一直替補的主攻手河穀水流前輩實力其實也不錯,隻是因為跟部長田野泉太郎撞位置了,所以一直被按在替補席上。今年高三學長退部後,河穀前輩應該會接替田野部長在球場上的位置吧。”說完就啊嗚一大口,對著麵包暴風吸入。
哦~藤原千花暗自思量。
“說起來,小千花。”黑尾咽下麵包說:“我的朋友下學年就會考到音駒來了。他是個非常聰明、非常優秀的二傳手。”他都點不好意思:“但是他有點不愛說話,也並不是健壯的身材。我想春假期間介紹你們認識來著。”
“哎?黑尾君你想要高二就當部長的原因,不會是為了你朋友吧?”千花看他一眼,揣摩他的神情。
“為了勝利亦或友誼,有什麼區彆嗎?”黑尾鐵朗表情坦然,嘴角還有麵包渣。
“哈哈哈,我喜歡這個回答,確實沒什麼區彆。”藤原千花笑出聲來:“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
“研磨。”黑尾鐵朗笑的肆意張揚:“他叫孤爪研磨。”
下午放學後,高一高二年級的排球部員早早的來到室內排球場。
千花沒有點察人數,她關上大門,站在門口直接‘傳達’了田野部長的要求:“因為高三有一節加課的原因,田野部長要求大家在熱身結束後,開始互相墊球的練習,直到他們回來為止。”
千花微笑著將麵前十幾人的部員表情一一掃視過去,然後將目光停留在二年級正選,球場上二傳手位置的井上元太身上:“由井上前輩帶隊訓練。”
她看著二年級的隊伍裡似乎有些許不和諧的聲音出現,卻很快被井上元太整合帶走熱身。
畢竟井上元太不僅是二年級裡唯二的兩個正選隊員之一,還因為是二傳手的原因,作為組織進攻的傳球中樞,跟主攻手田野部長關係也很不錯。如果是田野部長的交代,讓井上帶隊也是正常。
不過,千花把目光放到,同為二年級正選之一的主攻手山下賢二身上。他正皺眉看著隊伍前方的井上元太。
千花笑笑。
沒過兩分鐘隻聽“咯吱——”一聲,是直井教練推開大門進來了。
“咦?”他走到千花身邊,語氣帶了輕快:“還以為沒有前輩帶著會亂成一團,沒想到這幫小子還蠻認真的。”
千花把點名冊抱在懷裡,回答道:“高三的學長們也很關心大家呢,早早的囑咐要在他們沒放學前,做完熱身活動和墊球練習,”千花直視前方整齊活動的隊伍笑笑說:“沒想到,就算前輩們不在,大家也這麼聽話。”
“哦?”教練直井學輕輕發出一個音節。
千花眼光一轉,隻見直井教練麵沉如水。
她微笑著退到一旁,完成手中點名冊的錄入。
直井教練本來是作為助理教練任聘到音駒中學的,但是他剛入部,老教練貓又育史就意外生病入院準備退休了。導致他沒能在第一時間在部裡樹立威信。現在的一年級還好,二年級的部員們信重三年級學長多過信他。
雖然,教練的身份帶來天然的地位,沒有人明確反駁過他,但實際上現有的訓練方案和正選,替補隊員的格局依然是延續去年病退的貓又教練的方案。
千花沒再做多餘的事,現在還不是時候。
今天的排球訓練結束後,依然是二、三年級部員先走,一年級的部員留下打掃排球室。
一年級的替補球員自由人夜久衛輔,正滿場捉回排球進框裡。儘管這一年的正式大賽裡他隻有一次出場時間,也僅僅出席一局。但千花清楚的記得他當時的數據:41次一觸36次救起,其中32次穩穩的送到二傳手手中,為當時的音駒拿下一局的勝利。
可惜第三局被換下場後,音駒還是沒能拿下那次比賽的勝利。
夜久衛輔仔細的擦拭每一顆排球,每擦一顆都會把球在手臂上墊兩下。他看著排球,眼裡好像有光。
黑尾還活躍在球場上,問這個部員今天的運動量有沒有困難,給那個排球基礎不好的部員糾正動作,連沉默內斂的海信行也跟他哈哈大笑,大家嘻嘻哈哈打成一片。
雖然黑尾鐵朗跟夜久衛輔經常嗆嘴,但唯有排球,兩人野心一致。
也不知道是麼時候開始的,大家默認拿鑰匙的是黑尾鐵朗。
等收拾完排球室的部員們陸陸續續離開校園,今天依舊是黑尾鎖門。
他轉過身來向千花說:“天都要黑了,真的不用我送你麼?”
“愛操心的黑尾部長。”千花調侃他:“家裡人會來接我的。”
“哎,”黑尾猶豫著還是詢問:“今天你有跟教練說什麼嗎?”
“沒有哦,隻是跟教練說,部長讓大家在他們回來之前,完成熱身和墊球訓練而已。”千花語氣輕快。
“這真的是部長要求的麼?”黑尾似信非信。
千花聞言露出被冤枉的表情:“當然,我怎麼會借著彆人的名頭瞎說話。”
“這樣就可以了麼?你看起來什麼都沒做。”黑尾再次確認。
“飯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做。”千花笑的意味深長,“黑尾部長,有時候時機比做事更重要。”
她頓了頓又說:“倒是你,春高的縣內預選賽準備的怎麼樣了?”
“啊哈!”黑尾鐵朗發出短促的音節:“你又不是不知道,替補基本沒有上場的份。”
“怎麼會,”千花篤定道:“你很快就會上場了。”
“啊?!”黑尾鐵狼驚訝:“你該不會打算把正選的腿都打斷讓我上場吧?!小千花,咱可不能乾這種事!”
“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怎麼會用這麼低級的手段!”藤原千花神色鄙夷。
居然隻是嫌棄手段低級嗎?!黑尾默默吐槽。
千花開口解釋:“春高預選賽的賽程已經出來了,音駒第一局的對手是排球部剛成立兩年,人員才剛剛湊齊的左穀部中學。教練一定會用你和夜久君這兩個一年級出場積累經驗。高年級學長也不會反對,在他們看來,音駒拿下第二場,第三場甚至小組出線名額都是可以期待的。”
“哎,那不是很好麼?“黑尾不明白。
“可惜今年因為貓又教練突然病退,直井教練剛剛接手的原因,我們排球部沒有約到合宿和校外練習賽。大家都不知道,今年音駒第二場的比賽對手育成高校在吸收新人後展現出了強大的實力。”千花望著漸漸昏暗的校門口,麵無表情道:“今年的音駒,恐怕要止步於此了。”
“啊?那你怎麼會知道這個消息?!”黑尾滿臉不解。
“作為社團經理,沒打算退部前我也是很儘責的啊。”千花歎了口氣解釋到:“我也詳細整理過貓又教練的訓練資料,發現音駒排球部,每年都會參加梟穀聯盟的校外合宿訓練賽,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年沒有參加。出於好奇,我曾去觀望過幾次,以我目前淺顯的排球知識判斷,現在人心不齊的音駒,恐怕會打的很艱難。”
“隻是打的艱難,音駒也不至於必輸吧!”黑尾無法接受,曾經的強校音駒難道連兩輪賽事都撐不過?
“黑尾君,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抗的。“千花在昏暗的光線中笑容變的模模糊糊:“大部分人一旦失敗,總會先找彆人的錯處。”
千花越走越遠,聲音也在寒風中支離破碎:“我也很遺憾音駒止步於此。但還好,我們還有來年!”
黑尾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校門外,呆呆的回頭看著遠處的排球室,那裡的燈,是完全熄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