僚機(1 / 1)

程書柔的手腕被男人拽住,肩膀也小幅度聳動著,唇色蒼白,眼眶微紅,淚花在眼角打轉,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

見到有人過來,她更是往後退了兩步,拉開了與男人的距離,隻是手腕還被緊緊地拉著,無法脫身。

男人沒想到這麼偏的地方還會有人過來,眼中滿是錯愕,眉眼也染上了幾分慌亂。

薑朵看似淡定,其實心裡已是浪潮翻湧。

隱忍反派為小白花女主大打出手,隻為親手拭去她眼角的淚花,愛意藏滿心間,卻放任她跑入男主的懷中。

刺激!愛看!

要是有爆米花就更好了。

身旁傳來動靜,許寂抬腿走了過去,薑朵的心跳瞬間加速,興奮地握緊了拳頭。

距離越來越近,一步,兩步,上啊……啊??

薑朵的眼睛徒然瞪大,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

本該英雄救美的許寂直徑從兩人麵前穿了過去,連一個眼神都沒落下,坐在了涼亭的石凳上。

誰找的演員,怎麼不按劇本演!

許寂都坐下了,卻見薑朵還呆呆地站在原地,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雙眸微眯,朝她看去。

薑朵的目光與他在空中相撞,確定他眼底不滿的矛頭是對她後,忽地福至心靈,完全懂了他的意思。

原來他不是不出手,而是不親自出手。

薑朵歎了口氣,看來這個英雄隻能她來當了。

“乾什麼呢,放開她!”薑朵雙手叉腰,做足了氣勢。

男人見許寂不管後,說話也硬氣了起來,“關你什麼事。”

確實不關她的事,但誰讓她是受人指使的工具人呢。

“你放不放,不放我報警了。”說著薑朵就作勢拿出了手機。

“姐姐,彆報警,我自己跟他說。”

話一出,男人的語氣也緩了幾分,問道:“她是你姐?”

程書柔小幅度地點了點頭,抬眼看向麵前的人,柔聲道:“郭凡,我有喜歡的人了,對不起,我……”

說著,她的眼眶再次泛紅,情難自已地吸了下鼻子,連說話都開始哽咽。

哪個男人見了能招架得住呢,果然,郭凡連忙打住了程書柔的話,拽著手腕的手也鬆開了,“你不用說對不起,是我一直在逼你,抱歉,讓你為難了。”

說完後,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在原地默默擦淚的程書柔。

這就解決啦?

“姐姐,你和許學長怎麼會在這?”

薑朵指了下一旁的許寂,“他要看風景。”

她說呢,怎麼突然要拉她來鏡湖,不會是他早就知道今晚有人要向程書柔表白?

薑朵猛地抬起頭朝暗處坐著的人看去,心機男!

“那我能和你們一起嗎?”

“當、然……”她咬著牙,又在程書柔看過來時,扯了抹笑,“可以啦。”

某人巴不得你來,她怎麼敢拒絕呢。

許寂竟然把她當僚機,害得她沒法去畫室做作業,可惡!

薑朵越想越氣,腳步踩得踏踏響,想要和程書柔獨處是吧,她偏不走,反正今晚也沒時間做作業了,不如在這裡當電燈泡。

涼亭裡放的是個圓形的石桌了,一共五個石凳,薑朵在離許寂最遠的位子坐下,對上他的目光,心裡有火不敢發,鼻腔哼出一口氣,猛地把頭一轉。

——

薑朵下課連寢室都沒回,直接去了畫室,勢必要在今晚九點前把作業交上去。

deadline果然是最大的生產力,繪稿,轉印,一氣嗬成。

接下來就到了最重要,同時也是最難的步驟,雕刻,稍不留神可能就要從頭再來。她緊抿著紅唇,每鏟出一點木屑,都要停下檢查一下,確保沒有出錯。

其實相比油畫和水彩畫,薑朵更喜歡版畫,她享受木屑一點點堆疊成小塔的過程,特彆是看著板麵上慢慢出現清晰的圖像,每一步都充滿了成就感。

周身的風吹草動被她屏蔽耳後,眼看就要漸入佳境,驟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平靜。

薑朵身子一驚,手上的刀差點戳到自己,她歎了口氣,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脯,接起了電話,“喂。”

“薑朵。”

“嗯,找我乾嘛。”

電話那頭顯然愣了一下,久久沒有動靜。

“不說話我掛了,真是莫名其妙,沒事打什麼電話。”

薑朵的耐心被耗儘,正要把電話掛掉,一看備注,居然是……許寂?!

他怎麼會突然打電話,不會是又讓她去上課吧,她真的沒空啊。

薑朵苦著臉,“你找我什麼事啊。”

短短幾秒鐘,語氣卻截然不同。

“你生氣了?”

生氣?她生什麼氣?

薑朵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在說昨晚的事,她昨晚確實有點生氣,但當天回去就消氣了,許寂不會以為她還在為昨晚的事情生氣吧,那真誤會大了。

還不等她回複,許寂又道:“你現在在哪。”

“我在畫室。”

“嗯。”

電話被掛斷,薑朵恍惚地眨了眨眼,他這是要來找她?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被她否定了,他昨天剛說過他不喜歡油墨味,怎麼可能過來找她,所以他的意思應該是,“嗯,朕知道了”。

薑朵把手機放回原位,又開始了刻製。

最近天黑得越來越快,不到六點,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室內的可見度更是肉眼可見地下降,薑朵把桌邊新產出的木屑堆掃進垃圾桶裡,起身要去開燈,卻突然在門口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

那人穿了一身黑,雙手插兜,衝鋒衣領口的拉鏈高高拉起,遮住下巴,露出高挺的鼻梁,額前的短發微微有些淩亂,遮掩在眉前。

“啪嗒”一聲,畫室的開關被他按下,周身頓時燈火通明,薑朵的視線在空中與他相撞,那是一雙深如墨色的眼眸,深到仿佛能把人吸進去,望不到底。

他居然真的來了。

薑朵的腦袋宕機了一下,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麼,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隻見他長腿一伸,慢慢走了過來,每一步都好似打著節拍一般落在薑朵的耳邊,或許是聞到了畫室裡的油墨味,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隨著最後一聲腳步聲落地,他抬手在薑朵的耳邊打了個響指,“傻了?”

薑朵猛地回神,“你怎麼來了。”

“不行?”說著,他繞過了薑朵,在她旁邊的位子坐下。

她哪敢說不行。

薑朵回到自己的位子,確定許寂沒什麼要說的,又埋頭繼續自己的事情,一開始還有點不自在,但進入狀態後她很快就忘記了身旁人的存在。

許寂手肘撐在桌上,托著下巴,倒是安靜地在一旁看著她的動作,隻是這目光一點點上移,最後落在了她的臉上。

窗戶大開,清潤的微風吹淡了些許油彩的氣味,路邊走過結對上晚課的學生,笑聲由近及遠從樓底傳來,她卻恍若無聞。

薑朵今天紮了個丸子頭,還特意拿夾子把碎發都夾了上去,露出飽滿的額頭,此刻,她神情嚴肅地盯著板上的圖像,手中的小刀靈活轉動,帶下木屑。

白熾的燈光落在她身上,側臉被光線勾勒出柔和的輪廓,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淡淡陰影,紅唇被她緊緊咬住,泛著點白。

不知過去過久,薑朵長舒一口氣,放下手中的小刀,雙手舉過頭頂,伸到一半的懶腰在看見一旁的人後又撤了回來。

他怎麼還沒走?

薑朵很久沒有聽到動靜,以為許寂早就走了,沒想到他居然一直坐在這看著她。

許寂眉梢微抬,“好了?”

薑朵搖搖頭,“還沒,要先染墨上去看看效果。”

她打開油墨罐,倒了點在玻璃板上,確保滾筒上的油墨均勻後這才開始給木板上色。

濃重的油墨味隨著她的動作在空氣中彌漫,許寂眉頭緊鎖,沒忍住後退了幾步,拉開了距離。

聽到身旁的動靜,薑朵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連忙低頭掩飾,連眉宇都染上了幾分幸災樂禍。

這可不是我逼你的,是你自己不走。

不知是為了木板上的墨色更加均勻,還是有故意捉弄的意思,薑朵拿著滾筒在木板上來回滾動,險些把自己嗆到才終於停了手。

把印刷好的作品送到老師的辦公室,心裡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下了。

她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曲子,一蹦一跳地朝許寂那走,“我好了,走吧。”

許寂雙手抱胸,眼中透出淡淡的嫌棄,“去把手洗乾淨。”

“我洗過了,這個油墨染色很正常,過兩天就——許寂,你乾嘛!”

許寂抬手按住薑朵的肩膀,帶著她原地轉了個身,推著她往洗手間走,“再洗幾遍,洗乾淨再出來。”

薑朵鼻腔重重哼出一口氣,猛猛按了兩下洗手液,用力搓起了手,嘴裡還嘟嘟囔囔地說著什麼。

“我手上有墨跟你有什麼關係,莫名其妙!”說著,手上的力道也越來越重,細小的泡沫也因動作而在空中飛揚。

門外的人突然大步邁了進來,嚇得她緊急閉上了嘴巴,老實得跟個鵪鶉一樣。

許寂看了她一眼,極淡地笑了聲,打開水龍頭,“好了,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