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綢做了一個夢。

夢裡蘄晟死了，變成了厲鬼。他們在祖屋相聚，幸福地相處了一陣，卻因化出□□太快，急於求成，被反噬而死。這一死，就是魂飛魄散。

他被嚇得驚醒，連忙處理完手上的急事趕去找狐狸。

山林幽深，但不寂靜。正值深秋時分，山中的鳥們藏匿在重重綠蔭中，朝不速之客鳴叫驅逐。

江綢無視了鳴叫聲，繼續往山深處走。

他感受到了一對警惕的目光。

他轉頭一瞧，發現一雙狐狸眼正藏在草叢裡窺探他。

江綢撲哧笑出聲，狐狸一歪頭，似乎感覺到江綢沒有惡意，探出半個身子。赤紅的絨毛滑過枝葉沙沙作響。

他朝狐狸蹲下身，探出一隻手，手中放著幾顆野果。

小狐狸整個身子都探出草來，大尾巴隨著動作在身後輕擺，紅白相間的絨毛在風中飄逸。

他靠近手心嗅了嗅，似乎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徹底放下了警惕。

江綢無奈：“這麼低的警惕性，被人拐走了怎麼辦啊？”

他伸出另一手，試圖摸摸小狐狸的頭，狐狸低頭專注吃著果子，居然沒閃躲，耳朵因為撫摸的動作俯下去，變成一對飛機耳。

江綢的心都被萌化了，他輕聲問小狐狸：“你是我要找的蘄晟哥哥嗎？”

赤狐聽到蘄晟二字，猛地抬頭。

江綢心中了然，然而雖然找到了狐，心裡卻有些難受。

他望著小狐狸，柔聲道：“一直陪著我好不好。”

然而狐狸並不能聽懂他說的意思，輕輕側歪著頭疑惑地看他。

“……算了。隨我走好嗎？”江綢輕撫狐狸的頭。

狐狸輕蹭了蹭江綢的手背。

於是江綢回天庭界的時候，懷裡抱著一個毛茸茸大眼睛。

蒹葭正抱著一遝信函，從江綢身邊路過，嚇了一跳。

“輞川你這是哪找來的寵物？”

蒹葭湊近看了看，眼睛一亮：“好可愛！我可以摸摸嗎？”

江綢把小狐狸稍稍遞出去了一些。

蒹葭的手在狐狸頭上輕搓，它就又變成了一隊飛機耳。

“哎喲真可愛……哦，我還有事，我先走啦，有空來我那玩呀！”

蒹葭抱著信函匆忙離去。

江綢抱著狐狸在仙官們的府前轉了一圈，小狐狸被揉了個遍，它也難得乖不反抗，回到水神府時，小狐狸毛都亮了不少。

江綢召出一團水來幫赤狐洗澡，小狐狸除了有些害羞，也不掙紮。

真是天生的寵物。江綢心想。

住得遠的神官聽說江綢養了寵物，都要跑過來摸摸。江綢也不攔著，因為小狐狸肉眼可見的漂亮了不少，他便默認神官們在摸小狐狸時默默給它送了祝福。好在狐狸被摸時雖然不掙紮，但也隻黏江綢一個，才免得讓江綢吃醋。

赤狐比蝴蝶聰明的多，壽命也要更長，江綢覺得，這樣一直養著這隻狐狸，就挺好的了。

至少好過無止境的生離死彆。

在天界呆了幾年，赤狐的身子長了三尺，身子大了反而顯得沒有那麼可愛了，多了幾分帥氣。

不過有一個誤解。江綢以為這狐狸還小的很，直到一位熟諳動物的神官告訴他，這狐狸早就全方麵成熟了，之所以還在長大，是因為來天界吸收了靈氣。正常狐狸沒有它這麼大的，都能馱著江綢跑了。

江綢隻是愣了愣，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吃驚。

直到臨近過年那段時間，這隻赤狐發了情。

江綢還在睡夢中，便聞到一股狐騷混合麝香的味道。

江綢剛睡醒還懵著，便被一襲紅影撲倒，帶來更濃烈的麝香。

江綢輕輕皺了皺眉，狐狸在他身上不停地拱，吻他的嘴唇和下頜。於是江綢眉眼散了，化為輕笑，輕輕推開狐狸，“太熱情了，絕育吧。”

狐狸動作一滯，江綢將它推下床。

“連人都不是，還有什麼可想？”

“那如果我變成人了呢？”

江綢笑容凝固臉上。

床邊的大狐狸已然變成少年，赤身裸體，肌肉線條流暢而堅硬，由於剛化形，皮膚嫩白，尤其是臉，吹彈可破。此時少年半跪在床邊，半俯著身子注視床上的江綢，手肘撐著臉，眉眼帶笑，一頭柔軟的紅發隨風飄逸。

眼尾上挑，雙眸橘紅，睫毛濃密，薄唇微揚，兩顆虎牙藏匿其中，卻在看得出是狐狸化形的同時還保留了原先蘄晟的神情。

江綢目光不自覺地下移，猛然反應過來，將外套披在狐狸身上。

“我先去給你找件衣服吧。”

狐狸眉毛一挑，注視著江綢：“我現在有人形了，我可以想了嗎？”

“……我還是先去給你找件衣服吧。”

狐狸還想說什麼，靈活的雙耳突然往下一翻：“可是我發情了，我很難受。”

“……要不我去給你要隻母狐狸吧？”

“這天界哪有像我這樣的狐狸吖……”

江綢心一橫，道：“那你想乾什麼？”

狐狸將江綢抓回來，按在床上。

“做以我現在的狀態最適合做的事。”

。

“那我們現在算是什麼？”江綢扶著腰趴在床上。

狐狸從背後貼過來，右手玩弄江綢的長發，手臂上的黑痣若隱若現：“你是幫我度過發情期的人。”

“沒有了？”

“嗯……你是我的恩人……我是你的屬下。”

江綢輕笑：“好啊，那我要當你一萬年的主人。”

大狐狸貼在後麵傻笑。

“其實，我認識你的前世。”

“那我前世在做什麼吖？”

“你以前啊，是一個大官。那時我就在旁邊陪著你了。你對我很好很好，甚至舍不得碰我。”

“唔……如果你不喜歡，我以後就再也不對你做那種事了。”

江綢沉默了許久，想了很多很多，想得睡了過去。

狐狸輕撫江綢的側臉，悄聲說：“你不喜歡，我也會讓你喜歡的。化形丹那麼難吃，有那麼多的副作用，不能隻是用來說一句我喜歡你，我要你也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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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幾日，江綢帶著狐狸看望老屋。

屋子曾經塌過，江綢施了法術，保證讓這座院千年不塌。然而過了這許久，門前的沙都埋了小半截的牆。

江綢清理掉沙子，狐狸藏在內心的熟悉感越來越甚。

他撫摸著屋牆。這是輞川，是離他出生那座山幾千裡遠的地方，他沒來過。

於是他轉而問江綢：“為什麼彆人都有名字，而我沒有？”

“你叫小狐狸呀。”江綢回頭衝他眯眼笑。

“我們這一族都能叫小狐狸，你彆騙我。”

江綢沉默了一瞬，道：“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名字？”

“好聽的。”

“我不會取名，你自己想。”

“哼。”狐狸嘟著嘴，觀摩完房間後，就蹲在門檻上想名字了。

“誒，”江綢突然驚叫出聲。

“什麼？”狐狸猛的站起來。

“要不你就叫紅紅吧。”江綢用一雙帶著興奮光芒的眼睛看著他。

“ ……我還是自己想吧。”

“嘁，剛剛還叫我取。”

江綢在屋裡四處查看，發現八十年前徐青寫的那封信，現在居然還夾在桌麵底下。

他把信拿出來，舉起來對著光：“喲，我老祖先留下的古董。”

少年湊過來想看，江綢並沒有順著他的動作給他看，而是重新塞了回去。

“不給你看，嘿嘿。”江綢用調笑的語氣說，但是狐狸感覺他情緒不太對，趁江綢不注意，將信順走了。

“嗯……屋內設施完好，走吧，去祭拜我的祖先。”

狐狸隨著江綢爬上一座矮山，半山腰處埋葬著徐青。

狐狸便跟著江綢拜了拜，竟真拜出了傷感之情。

回到天界，狐狸躲起來偷偷看信，看見信上提到兩個人名。

蘄晟，小綢。

他知道小綢就是指他的主人，輞川江綢。

他也知道剛剛祭拜的女人名字叫徐青。

他聯係了一下，蘄晟應該是江綢很親很親的人了。

於是他對江綢說：“水神大人，請給我賜名蘄晟吧。”

然後他清楚的看到了江綢眼中的錯愕和難過。

但是他不知道江綢在難過什麼，於是說：“我……我不知道這個名字對大人來說代表了什麼，但是我無意間看到蘄字和晟字，便覺得格外親切……可能是上上輩子就有人這麼叫我吧，這個稱呼，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

江綢眼中的悲傷依然沒有消失，他淡淡道：“不怪你，你上輩子就叫蘄晟，是孟婆湯出了問題，讓你沒忘乾淨，讓我再度想起。

害，沒事。你喜歡叫蘄晟，那你就叫好了，靈魂是一樣的。”

狐狸看見江綢依舊難過：“你不要這樣……我是喜歡這個名字，但我不叫這個了，你叫我紅紅吧，好不好？”

他手忙腳亂的想給江綢抹眼淚，然而江綢隻是眼眶紅，淚水並未落下。

“沒事，你就叫阿晟，你……永遠是我的阿晟。”

狐狸那天很開心。

因為他不僅擁有了一個名字，還得到了一個戒指。

這枚戒指上鑲嵌著一顆紫色寶石，無論放在哪裡都絢爛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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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新來了一位美女仙子，名叫雪歌。

這位美女仙子掌管的是愛情，不僅自己掌管愛情，還想撮合她自己和江綢。

這位少女新上任什麼也不懂，哪怕自己就是愛神，明知江綢的紅線並不牽向自己，也非要勇敢挑戰不可能。

雪歌正在天庭中四（尋）處（找）閒（江）逛（綢），正好碰見江綢出門遛狐狸，便湊上去朝江綢拋媚眼：“水神大人，今日有空否？”

江綢滿臉疑惑，道：“我在遛狐狸呢。”

座下的狐狸輕吠一聲。

雪歌哈哈哈笑，道：“聽說小狐狸已經化成人形了，怎麼還是這副樣子？”

江綢無奈道：“小狐狸喜歡。”

狐狸自豪地揚起頭，心想我最喜歡讓大人的小屁屁貼在我背上了，不，不隻是背上，貼哪裡我都願意，尤其是胯骨底下。

“那大人有空的話，申時便來北山陪我喝盞茶如何？”

“不如何。”座下的狐狸突然化成人形，江綢險些滑下去，被蘄晟雙手穩穩托住腿根。

江綢有些窘迫，輕拍蘄晟的背，道：“放我下來。”

好在蘄晟沒不要臉的變成不穿衣服的樣子，不然江綢估計可以用腳趾把天界的地板挖穿。

蘄晟聽話地將江綢輕輕放在地麵，轉身麵對雪歌，道：“大人是愛神，應當不會拆散彆人家的情侶才是。大人請自重。”

雪歌呆傻在原地，江綢原本也該傻了，卻被蘄晟一把抱起，瞬時便回了府。

江綢輕拍蘄晟的背，道：“你這樣我會在諸神麵前沒有威嚴。”

“帶著我，至少在氣場上威嚴了。”蘄晟認真的望著江綢。

“哦，那為什麼不讓我答應那個仙子的請求？”

“她太好看了，會給我危機感。”

“你也覺得她好看啊！還有，你個狐狸能有什麼危機感？”

“因為我喜歡你。”

江綢一怔，千想萬想都想不到這個答案。

蘄晟吻上江綢。

“我要你滿心滿眼都是我，從內而外的沾上我的味道，我要你不想前世，隻想今朝。”

“如果百年前的蘄晟讓你痛苦，那就忘了吧，我代替那個死去的蘄晟來愛你。”

“忘記那些不開心的事好嗎？隻記你我緣深，不止百年。”

這一刻，江綢鋪墊了很久很久的心理建設全部作廢。

紫寶石與金玫瑰輕輕相叩，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