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若茵如約吃上了水晶蝦餃，祝時越如約吃上了正確完美的煎餅果子，兩個人一前一後，默契地在早自習打鈴前大快朵頤，酒足飯飽。

何明薇一走進教室就吩咐他們開窗：“春天了，天氣不冷了，早上開開窗通通風，免得早自習一個兩個都趴下去。”

“那睡著的，同桌都叫一叫。實在困去後麵站會，或者去廁所洗把臉。”

程若茵身後，已經倒下的一個慣犯睡得香甜，他的學霸同桌王睿儘職儘責推了兩下，愣是沒推動。

“上課之前，有件事通知大家，明天摸底考，全年級統一，不用清空座位，排考場，就在位子上做卷子。”

“啊——”班級裡哀鴻遍野，錢博言大膽舉手為人民發聲：“老師，這也太突然了，說考就考。”

“就是要這麼突然，不然怎麼叫摸底？”何明薇不顧底下的交頭接耳，自顧自說，“你們馬上都高三了，高三天天大考小考，卷子一拿進來就做，哪還提前給你們打招呼？你們要儘快適應這樣的節奏，就從摸底考開始。”

“最近搞藝術節搞得都挺開心的吧？那有的同學不參加的跟那樂嗬什麼呢？你們的表現我都看在眼裡，我看看你們這次摸底考試能考幾分！”

班級裡仿佛炸開了鍋，除了坐在中心後方的程若茵和祝時越二人。

“啊啊啊，怎麼辦啊若茵，我數學連第一大題都做不對，這摸底考我肯定又完蛋了啊。”方諾捧著頭，小聲湊到程若茵身邊，欲哭無淚。

“第一大題都是常規題，求數列或者立體幾何，你記得寫清步驟，步驟分能拿到。”程若茵目視講台，淡淡回複。

方諾一愣，自顧自收回話頭抱頭繼續焦慮。這就好比跟沒有思路的人說你寫下思路就能得分，告訴隻會寫零的人從1開始數數就能數到一百，每句話都對，但一句都得不到安慰。

“好了好了，安靜了啊。之前不是說過學習小組期末時候會評獎嗎？評比得有個起點，那就從這次摸底考開始算作起點吧，到時候按平均分算。”

“老師，你這不公平啊，我和馬雲的財富平均一下我也能當首富了。程若茵考680，方諾考320分這倆平均分也有500分了，我和我同桌都不一定能考到500分呢。”

“那你不能想著考到五百分？淨不學著好！”何明薇笑罵，從粉筆盒裡挑出個短短的粉筆頭，毫無征兆伸手一丟，“祝時越！班級裡這麼熱鬨你還能睡得著呢？”

程若茵連忙低頭，粉筆頭自頭頂擦過，準確彈跳到祝時越的桌子上。

“哇——”班級裡不合時宜地響起讚歎，何明薇得意一笑，老牌教師的魅力儘數凸顯。

交疊的雙臂間露出一張困倦的臉，祝時越先懶懶掀開一隻眼皮，反應過來何明薇在喊他，晃晃悠悠撐起上半身，從座位上緩緩站起，肆無忌憚地伸了個懶腰，半闔著眼啞聲道：“老師。”

“喲，醒啦？我剛才說什麼了？”何明薇拍拍手抖去手上的粉筆灰，雙手撐在講台上發起嘲諷。

“......”祝時越光明正大地轉頭去推王睿，“她剛才說什麼了？”

程若茵一手撐著頭，將微笑掩藏在掌心中。

王睿無奈扶額：“考試，考試。”

“哦。”祝時越煞有其事地點頭，堂堂正正地當了複讀機：“考試！”

何明薇揚手做了個假動作，恨鐵不成鋼地道：“清醒點沒？坐下吧。”

“你現在還和王睿做同桌呢，彆到時候掉到去和班長去做同桌了。”何明薇剛說完，王睿立馬接話：“老師，為什麼不能是我超過程若茵了啊？”

班裡響起窸窸窣窣的笑聲，何明薇連忙笑著鼓勵王睿和方諾，絮絮叨叨又說了一堆。

歡聲笑語中，祝時越複又趴在桌上，他淺淺勾起嘴角，日光正巧掛在眼睫上。

程若茵蹲在水泥地上，在祝時越的鼓勵下嘗試獨立喂貓。她揚起手中祝時越給的貓條，立馬有小貓湊上前來，軟紅舌頭一卷一卷，不小心舔到程若茵的手指，程若茵一聲驚呼鬆手，貓條垂直落到地上，引來貓咪爭搶。

祝時越抱著那隻瘸貓站在她旁邊笑：“你膽子比它們還小呢。”

程若茵不死心，但手裡沒了貓條，也不好意思再跟祝時越要，她掏出紙巾擦拭手指，站起來觀察小貓：“今天聶文斌和宋聞怎麼沒來？”

“得知要考試了，這倆都在抱佛腳呢。”祝時越懶懶回答，“宋聞也就算了，一直挺看重成績的。聶文斌那小子卻好笑，每次一通猛複習，一考試就考倒數，也不知道複習到哪去了。”

“......那人家考的也比你高。”程若茵小聲搭腔，肩膀被毫不留情地撞了一擊。

“你說什麼？這是你對債主說話的態度？”祝時越放走手上的貓，微揚下巴，佯裝被冒犯到，“我複習了肯定考的比他高。”

少爺脾氣還挺大。程若茵默默接上：“那你為什麼不複習？”

“不想唄，複習多無聊，反正考二百分還是三百分都沒什麼區彆。”祝時越伸了個懶腰，眼角沁出一滴生理性水滴，恰巧暈在那顆黝黑的淚痣上。

陽光下，二人的影子一長一短，平行相立，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程若茵不知怎麼就想到周末，祝時越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之中，選擇避開朝陽。

“那就複習到四百分，四百多分就能上大學了。”程若茵盯著二人的影子，悄悄往前邁了一小步。影子裡的她拔高幾分，和祝時越幾乎平齊。

“上大學又怎麼？不上大學又怎麼？”祝時越的影子腦袋後頭橫生出一條橫杆，估計是將雙手交叉墊在腦後，他朝程若茵的方向微微轉動，“你很想上大學？”

微風送來程若茵堅定的答複：“我要上Q大，計算機係。”

“哦？你目標挺明確啊？”祝時越盯著程若茵認真的側臉，問出來的話連自己都沒品出酸味，“你有好哥哥在那裡？”

程若茵無語地閉眼，冷冷甩了他一個自己品味的眼神，轉身往教學樓方向走。

“哎哎，你真有啊？不會吧？”祝時越拔腿追上，三兩步走到程若茵身旁，“你為什麼要學計算機啊？感覺女孩子學這個很少誒。”

春日正午的旭陽，比夏日少一分炎熱，比冬日多一分溫暖，恰到好處，正適合漫步。程若茵瞥了眼不問到答案誓不罷休的，在她身邊幾乎快轉成個陀螺的祝時越，終於回複：“因為編程賺錢。”

“噗！”祝時越笑噴了，“你倒是實誠。”

“小少爺，我最大的債主就是你。”程若茵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往旁邊錯開兩步防止祝時越擱在腦袋後的胳膊肘打到她的頭。

陽光下，兩人一前一後，倒映下來的影子交彙到一起。程若茵站在教學樓的台階下，回頭看他：“你沒有想法嗎？”

祝時越停下腳步，靜靜凝視著她。

許是熾陽過於熱烈，晃得程若茵眼花，不然她怎麼從祝時越的臉上品讀出晦澀和自嘲？

“我的想法是當小少爺啊。”祝時越一步跨上三級台階，跳到程若茵身前，衝她回頭一笑，擺了擺手，“先走了，夢想遠大的班長大人。”

程若茵默不作聲地目視他踏上台階，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清爽的皂莢香離她遠去，教學樓將春日固執地擋在外頭，樓道裡的氣溫堪稱寒涼，仿佛春日尚未來臨。

程若茵坐在位子上心不在焉地檢查。

她頻頻抬頭，外麵日頭甚高，教室前方掛著的鐘表已經指向九點三十五，語文考試快要結束，而祝時越，居然直接缺席了整場考試！

這次的摸底考為了在一天裡考完語數英和理綜，降低題量，減少每門考試的時間，主要目的還是測試學生的實力，喚醒考試記憶，而非真正的模擬。

程若茵手頭換上數學卷子，認真地開始在草稿紙上演算。

“祝時越沒來？”數學老師朱永澤前來巡視考場，走到祝時越空蕩的位子旁發問。

“是的。”為了考試拆分了同桌，此時離他最近的人成了程若茵，答話也自然由她來答。

朱永澤歎了一口氣，走回講台。

正在程若茵演算倒數第二大題時，教室門被人叩響。

“你快進去吧，這馬上結束了，還能來得及做做選擇填空和第一道題。”熟悉的身影懶懶越過她，拉開身後的凳子坐下。

程若茵抽空抬頭，已經快要十一點了，再過半小時就要交卷。

顧不得關心身後的人，她低頭抓緊開始閱讀最後一題。

打鈴傳卷，程若茵低頭瞥了一眼，還好祝時越沒交白卷，做了幾道填空題和選擇，她匆匆掃了一眼，有對有錯，總歸不至於拿零分。

交卷後，同學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討論的、結伴吃飯的，邊去吃飯邊討論的，鑼鼓喧天熱鬨得很。程若茵更是剛站起來就被團團圍住，王睿率先發問：“你最後一題算出來沒？那個根號底下的東西怎麼處理啊？”

程若茵搖頭：“倒數第二題那個方程太複雜，我最後一題也沒算完。”

“你都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說明是題出的難。”

“那倒數第二題倒數第二問你算的是多少啊？那個a是不是等於5或-5？”

“-5不符合條件要舍去......”程若茵回複李亦菲的問題，交談間被簇擁著走去食堂。

臨到教室門口，她回頭看了一眼，祝時越單手向前，趴在座位上，已經睡著了。周圍紛紛擾擾皆自行避開，竟沒人敢上去打擾他，清冽的風自一旁的窗口飄入，躍動間吹起他的發絲。

程若茵還未來得及做出行動，便被人推著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