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情蠱要提前通知(1 / 1)

在偏殿換了一身衣裳,風可雪被宮女帶到長秋宮大殿。

第一眼便是皇後,她端坐在主位上,不緊不慢地端著茶盞,微微抿著,見她到來,放下茶盞,“風姑娘,坐到本宮這邊來。”

第二眼就是太子,他端坐在側位上,換了一身玄黑錦衣,卻比之前那身明黃看得順眼。

他攥著衣角,似乎有些局促,眉頭蹙著,抿嘴憂愁,與之前兩回比,判若三人。

可坐下之後,風可雪也拘束起來,皇後娘娘不曾出聲,她卻能感受到無形的威壓之感。

手上的動作竟也和夜酒樽同步起來。

皇後抿了一口清茶,茶盞拿在手裡遲遲沒有方下,似乎是在思量。

幾乎是茶盞不再冒氣時,她才將它放在茶幾上,慢條斯理道:

“風小姐,今日一事,是吾兒莽撞,過錯全在他,兒子不成器。

作為母後隻能代他向你賠禮道歉。

但太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事後本宮會命人打他二十板。

禁足三日,已做懲罰。”

“而令尊令母處,本宮會以黃金萬兩,綾羅千匹,珍寶十箱作為賠禮。”

皇後搭上風可雪的左手,似撫摸,似揉捏:

“自古以來,這女人家的清白身子就是最為珍貴。

你大家閨秀,自小養在深閨,這些道理你不會不明白。”

皇後一邊述說著,一邊柔和審視著風可雪。

見她目光沉穩,不似方才那樣柔弱嬌嫩,皇後便有了新的念頭。

她摘下自己帶著翠色瑪瑙玉鐲,在風可雪訝異目光下,緩緩地戴在她腕上:

“這是太後在本宮還是太子妃時贈予的,是北國的藏山翠玉雕製而成,僅此一枚。”

“皇後娘娘,這——”

風可雪想要摘下,卻被皇後阻止,她繼續勸慰:

“樽兒是太子,隻是口疾一事讓人詬病,如若有一日康複,他必定君臨天下。

你需思量再做決定,切莫因為名節之事誤了富貴人生。”

“若是已有心儀之人,丫頭,你也隻能放下。

太子觸碰過的女子,平民百姓也不敢犯上。

而那幾個皇子,終究是皇子。

將來的事情,也是將來——”

一番話語說的真切,風可雪也聽的真切。

她是過來人,情愛對她來說有什麼用。

隻有權利,隻有權利才是最好的果實。

風可雪起身行禮,跪在皇後的麵前接受這份她想要的果實。

她情真意切,深情含淚,緩緩吐出:

“皇後娘娘,臣女願意,隻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否——”

“願、願、願意。”

一旁的太子聽了半晌都不曾言語,風可雪本以為他無心此事,卻不想及時接了上來。

次日,風可雪被送回府上之後,她的父親也同樣從宮裡被抬了回來。

隨之一起的,還有皇上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聞禮部尚書府邸之中,有女風可雪,性行淑均,溫婉若水,賢良兼備,實為皇室之佳偶,天下女子之楷模。

念及太子年歲已至,當擇良配,綿延皇嗣。

朕命欽天監詳察吉日,務求天時地利人……

欽此。”

接下聖旨後,風可雪心中情緒有些顛簸。

這一世太子是否也會利用她呢?

如果她真的有什麼天命的話,夜明厲是否會告訴他人呢?

屋內青煙盤旋著,幽香漫漫,沁人心脾。

風可雪鼓搗著母親留下的東西。

這個長木盒子她從前都沒有打開過,就以為是普通的跌打損傷小藥丸。

可沒想到母親留給她的都是一些特殊的藥物。

蕩春散不必說,是一定有的。

母親還留了信,囑咐她不能太頻繁使用,未來夫君會吃不消的,注意節製。

嘖,爹爹沒少吃苦。

還有防身的,保命的等等,雜七雜八都很齊全。

這是什麼?

風可雪仔細擺弄,發現是一隻縮在殼裡麵的奇異蟲子。

這竟然是情蠱!

隻要滴上自己的血液,再喂給心愛的人,他一輩子都會情長意綿,惟命是從,忠貞不二。

這東西是真的麼?

就在風可雪質疑時,背後還有一行小字:

使用前須告知對方,方才能起效。

這能行?

“篤篤篤——”

“進來。”

梅香端著東西踏進屋內,“太子妃,衣服準備好了。”

“現在叫我小姐便可,本小姐還不是太子妃。”

“是,小姐。”

自那宴會後,梅香就跟了她,現在也算是半個她的丫鬟。

“還有這醃臢之物,你安排人馬送回原處吧。”

風可雪瞥一眼桌上那綠色錦盒,梅香心領會意,打開一看,果然是不入眼的東西:

“奴婢這就安排。”

風可雪換上新衣,梳了一個高馬尾,拿幾瓶防身的揣進懷裡。

推開房門,就見梅香在外麵候著,太子府之人辦事效率很高:

“小西,梅香,隨本小姐上街。”

從朝陽到日上三乾,主仆三人幾乎走遍了方圓十裡可出售的商鋪,但風可雪依舊是不太滿意。

“老板,你這個鋪子多少?”

“五百兩。”老板報出了他的最高價。

“太不值了。”

風可雪折扇一收一拍搖搖頭。

眼底儘是嫌棄,她實在是不滿意。

“你這老板,價格虛報吧,你這鋪子怎麼看都隻值五十兩,你竟然報價五百兩?你這開的黑店吧!所以倒閉了!”

小西喋喋不休地絮叨起來,又上上下下把店鋪的缺點指了一編。

這老板被說的竟然無言已對,最後他隻得妥協:

“那就五十兩,五十兩不能再少了。那姑娘——人呢?”

小西也回過頭去,發現小姐已經沒影,她趕忙追上去。

“小姐,等等我。”

跑回了風可雪的身旁,小西氣喘籲籲,“小姐,奴婢都殺到五十兩了,你怎麼就走了?”

“本小姐也沒說要那間鋪子,你看著點本小姐的眼色,再行事可好?”

風可雪點點小西的額頭,果然這丫鬟適合出來殺價。

風可雪此行,是專為尋覓一處適宜的鋪子而來。

她心中已暗自勾勒出一幅理想鋪子的藍圖——

既需清幽雅致,又不失生活便利,還要在繁華之處。

現在已經看了一上午,都沒有心儀的鋪子入眼。

不是店鋪太小,就是太偏僻不便利,要麼就是不在繁華處。

她需要這麼一個鋪子,但是具體做什麼,她還有些迷糊。

不過先盤下來再說,或者是繼承原來的經營方式也可以。

時至午後,陽光漸顯豔麗。

三人坐到了路邊的茶攤上,剛點一杯茶水,還沒喝上幾口。

風可雪就看見對麵的三層樓閣,是城裡的說書坊——明月閣。

這不巧了。

明月閣的情況看起來不佳,二層三層的窗戶都被砸破了好幾個。

大門都被砸碎了,而門口坐著一個掌櫃模樣的人,正在那裡哀思。

難道是經營不善要倒閉了?

風可雪示意小西,小西心領神會,上前一步,開啟八卦模式:

“你是掌櫃還是店老板?你怎麼了?

這明月閣發生什麼事了?

怎麼裡麵的東西都被砸了?”

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不妨說來聽聽,或許我們小姐能略儘綿薄之力。”

梅香也上前一步,掏出了手帕替老板擦擦那細汗。

老板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隨即化為深深的憂愁,開始緩緩道出心中的苦楚:

“唉,還不是那無法無天的安陽郡主。

誣賴小人妖言惑眾,侮辱皇子,迷惑眾生什麼的。

一言不合就給我的店鋪都砸了,還揚言要帶官府封我的店。”

“老板你也太慘了吧,你這不就是說書坊嗎?

說說書,怎麼就招惹了安陽郡主。”

小西對這個郡主有所耳聞,性格刁蠻些,做事惡劣些,但不至於蠻不講理。

“唉——說來話長。

宮裡不是發生了有趣事情,為了多掙點營生錢。

小人就改了改,隱了身份,編成了書段子,博各位聽客一笑。

沒曾想安陽郡主聽了出來,不當故事,一言不合,直接就——

砸了小人的十年老店啊。唉——”

“老板啊,你如何改的,怎麼就被聽出來了?

到底是什麼趣事,你說實話的話。

她也沒有理由封店,我們小姐人美心善,會幫你出頭的。”

小西攛掇著老板,將那八卦都倒出來。

老板抹了一把辛酸淚,緩緩道來:

“就是講述——

兩位天上的一強一弱仙官,同時看上月宮仙女,仙女喜歡弱一點的。

強的不服就在王母娘娘的蟠桃會上向玉帝求娶仙女,

可仙女早就和弱的暗生情愫,當日還被玉帝和王母撞見私會畫麵。

這兩人就被雙雙貶下凡間,需曆千千情劫,才能回歸仙界,

而強勢的仙官不服,也投胎下來千千世破壞兩人姻緣。

而這第一世,就是——

我這才說了個開頭,就被——嗚嗚嗚——”

“老板,你這指向性也太強了,你這——”

小西有點憋不住,想笑又不敢笑,畢竟人家還在哭。

一向少言的梅香也偷偷捂住了嘴。

風可雪也搖搖頭,沒想到這老板這麼敢說,她倒是佩服這老板的勇氣:

“老板,你這店鋪賣嗎?”

“賣啊,惹了那位祖宗,再不賣出去,可沒有活路了。”

“這世道就是如此,實話不能隨意說,也不能明說,否則就會得罪有有權有勢的人。

但你想要說實話給彆人聽,或是人儘皆知,安然其身,就得要有絕對的權利。”

“這位小姐,你說的在理喲,”

老板惺惺相惜道,“若是小人有權有勢,也用不著改編了,直接就說那二皇子棒打鴛鴦想要強娶太子妃。”

“休得胡言!”

忽然一隻飛鏢就射了過來,直指老板的眼,梅香見此一抬腳,那飛鏢改了方向釘在柱子。

“何人放肆!敢於本郡主作對!”

風可雪順著聲音看去。

對方一聲紅色勁裝,同樣高梳馬尾辮,手執一紅色鞭子,腰扣蝴蝶飛鏢,趾高氣揚道:

“你這破掌櫃,休得胡言亂語,毀我厲哥哥清白。本郡主要把你壓入大牢!”

安陽郡主一抬手,侍衛上前就準備把老板帶走。

風可雪則是挺身立在前麵,慢悠悠說道:

“安陽郡主,不至於如此吧。這老板說的是實話,你怎麼能說他胡言亂語呢?”

“你才胡言!本郡主早就看見證據了!就是那女人水性楊花勾引我厲哥哥在先的!”

“什麼證據?郡主若是有憑有據,句句在理不妨說出來聽聽。

若是實情如此,那麼臣女願意為安陽郡主懲治這胡言小人。”

“你算是個明理人,你的性格我喜歡。”安陽郡主友好地拍拍風可雪。

“在宴會上本郡主都親眼看到了,

厲哥哥手裡一直攥著繡了那女人的名字的手帕,那做工明明就是親手繡的貼身之物。

這都給厲哥哥,不早就有私情了嗎?

宴會上那女人還特意不看厲哥哥,就和太子哥哥眉來眼去。

不要臉的賤女人。

下賤胚子!水性楊花!始亂終棄!□□!卑鄙!”

“閉嘴!”

風可雪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嗬斥道,“堂堂郡主,口下積德。”

“憑什麼不能罵,本郡主沒有罵錯——”

突然意識到什麼,安陽郡主仔細地掃視起風可雪:

“好啊,你就那個水性楊花的□□賤女人!

本郡主不光要罵你,還要打死你這小浪蹄子!”

鞭子隨著話語掃了過來,梅香此回上去和郡主過了兩招,就奪下了鞭子。

安陽郡主吃痛,揉著手背,下令道:

“你這狗奴才!當街襲擊郡主,給本郡主都抓起來!快啊!”

“郡主?我們小姐還是未來太子妃呢!誰敢動!誰敢動我家小姐!”

小西攔在風可雪麵前,道出她完整的身份。

一聽是未來太子妃,那邊的人立刻收了動作。

“你們!你們!你們!這群廢物!你們不敢我乾!”

安陽郡主此刻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直接三步並作兩步踏了過來,對著風可雪就揚起了手臂。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在街市上驟然響起,驚得四周行人紛紛側目。

一個鮮紅的巴掌印落在稚嫩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