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冷的手抓住她的後頸(1 / 1)

主帳。

褚梟剛剛從戰場上下來。

今晨弑魔兵對蒼境發起了一場小範圍的進攻,像是試探,派來的全是小兵。

褚梟上了前線——這本用不上蒼境主親自上場,但想到戰場廝殺,他骨子裡就泛起綿綿不絕的殺意。

戰場殘酷,刀劍無眼,褚梟在漫天噴灑的血雨裡不斷變化身法。所過之處,儘是倒下的屍體。

不出兩刻時間,敵軍已消滅殆儘。

然而他殺意未消,看著前來稟報的蒼境兵,心中竟然仍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著,讓他殺光所有人。

褚梟心中一沉,眉眼籠罩上一層陰霾,來不及回複那蒼境兵就閃身回了主帳。那股力量似要不受控製,他必須馬上運功壓製。

再睜眼已過午時,褚梟召來覃耕。

“馬上把府內所有人趕出府去找個地方待著,申時再帶回來,回來之後所有人不得靠近寢帳。”

前營裡人多眼雜,他必須找個無人的地方地方加固封印,以免過程中失控傷人。

覃耕聽了吩咐心下一緊,片刻不敢耽誤,馬上回府封閉了尊主府,帶著眾人出去。

因為不知道緣由,所以眾人惶恐不安。

待到申時,回了府,一切照舊,才讓人心稍定。

不過和其他人不同,時愉今日倒是心情美妙,她順利進了夥房,搗鼓了一下午食材,在府外時又和今上午結識的一眾小姐妹們暢談了一個時辰,好不快活。

姑娘們之間很容易產生友誼,聚在一起,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能從妝容衣裙聊到風花雪月。

時愉平時積攢了許多寶貝在她的儲物袋裡,她愛收集些漂亮的小玩意,而且這些首飾脂粉大多來自天南海北各個境域,是蒼境女子不曾見過的新奇樣式。

她大方地送了她們一人一件小物什,還收到了許多回禮。小姐妹們互相分享了這些東西之後,便更加熟絡起來。

所以在正午時愉險些被趕走的時候,才會有那麼多小侍女一起幫她求情,畢竟她們可舍不得這麼一個開朗大方又見識多的新朋友。

尊主府的下人們是酉時下值,下值後時愉還給偏營的侍女們帶了她今下午在夥房做的糕點。

上界之人不重口腹之欲,用膳都是隨便那些靈果靈食草草了事,吃到這般需要耗時耗力的精致糕點實不多見。可想而知,侍女們都又驚又喜。

姑娘們移了床鋪,在偏營的一角清理出了一小片空地,坐在一起吃著糕點繼續聊著申時前沒聊完的趣事。

但是很快覃耕的出現就打斷了偏營的歡笑喧鬨,他板著臉叫走了時愉。

時愉的本能告訴她肯定沒什麼好事,果然下一刻她迎來的便是一陣晴天霹靂。

“主事!我如今這幅樣子,實在怕汙了尊主的眼啊!見不得尊主的!”

覃耕一臉無奈:“此事不容你推脫,尊主點了你的名,要你準備晚膳。”

他也覺得古怪,為何尊主三番五次要這個不起眼的小侍女服侍?他不由得多想。

推脫不了,時愉隻好趕忙跑去夥房準備,生怕晚了一點就又惹暴君發怒。

她昨天就發現了,暴君生氣時不會大喊大叫,他隻會陰惻惻地盯著人,釋放他浩蕩的威壓,讓人不寒而栗。

覃耕交代說尊主很少對膳食有什麼要求,唯一要記住的就是味道一定要淡。

時愉放調味料的手懸在空中許久,還是選擇了隻放一點點。

她不敢再動手腳。暴君滿意好歹能保命,不滿意她可能直接被拖出去。

片刻後,她便烹飪完畢。

當時愉恭敬地端著晚膳走進褚梟的寢帳時,那熟悉的琥珀香氣又撲麵而來。她用餘光瞟了瞟四周,果然看到榻前桌案上有一隻正燃著絮狀黑煙的香爐。

褚梟正閉著眼躺在榻上假寐,她進來後才緩緩坐起,胳膊肘支在膝蓋上,拳頭撐著腦袋,盯著她將膳食擺上食案。

像一頭慵懶的猛獸。

時愉大氣不敢出,擺好餐盤便安靜地候在一旁。

她今日準備的是一盅木梅葒魚羹,並一小碟江米鹹糕。

她見褚梟夾起一塊江米鹹糕。

時愉有些緊張,等他麵不改色地吃完一整塊鹹糕,又喝掉一口魚羹才鬆了一口氣。

但她仍不敢完全放鬆,因為以暴君的性格,應該不隻讓她送膳這麼簡單。

果然,暴君慢條斯理地吃完後,待她低頭收拾的時候突然說:“以後每日都給我送晚膳過來。”

時愉收拾時彎著腰,頭也垂著,褚梟說話時剛好就在她耳邊,讓她不禁瑟縮了一下。

“每日?”時愉心中大駭,動作一時頓住。

“是,尊主。”她心裡在流淚,但還是恭順地應答。

時愉端好餐具,打算儘快跑路。她快速行了個禮,道:“小人告退。”

不等褚梟示意,她就轉身往出走。

然而剛走了兩步,一股力量就卷上她的腰,扯著她往後退。

“我讓你走了嗎?”

褚梟抓著她的後頸,像是條冰冷的毒蛇蜿蜒卷住她的要害喉管。

她抖得差點端不住盤子。

一張俊俏但淩厲的臉在她眼前放大,她下意識閉起眼睛大喊:“尊主饒命啊!”

她竟然被嚇得眼睛都紅了。

捏著她脖子的手驟然一鬆,移到她胳膊上,她又被拉著坐在他懷裡。

這次是攬著她坐在了軟榻上,抽走她手上的盛盤,禁錮了她的雙手。

時愉坐如鐘,大氣都不敢出,麵紗下的臉憋得通紅。

“臉怎麼了?”他早就想問了。

時愉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哆嗦著答到:“舊、舊疾犯了。”

她緊緊盯著前方,不敢側目看她身邊的暴君。

“什麼時候能好?”褚梟有著些許煩躁。

時愉連忙解釋:“明天就好!”

對不起醜到你了,明天就好了,你彆生氣啊!

突然她感覺腰上被一扯,低頭一看,腰上係著的葫蘆哨被暴君扯了下來,拿在手裡把玩著。

這葫蘆哨是她小時候親手做的,曾經陰差陽錯救她一命,是以她一直當護身符貼身帶著。

她不敢開口要,心痛地移開了眼。

他拍拍她,衝她抬了抬下巴,布置了新差事:“去,把本尊帳內這些桌子案板給擦一遍,不許用仙術。”

喜提雜役,但能夠離他遠點,時愉求之不得。起身間才注意到,暴君今日眼睛紅得有些不正常。

她不禁想起這滿帳的琥珀香。琥珀香,有安神鎮靜的效果,熏的時間久了,甚至對消除邪祟有作用。

時愉不敢胡亂猜測,麻利地變出了清掃工具,乾起活來。

她真是欲哭無淚,褚梟故意要折磨她,不許她用仙術除塵。修仙者想來不注重鍛體,乾這種體力活比要她的命還痛苦。

大帳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有兩個書架,四張案幾,一個軟榻。

也是難為覃耕他們費心地為暴君擺滿了兩個書架的書,不知道他看不看,反正時愉是每一本都摸過了——暴君說書放架子上擦不乾淨,吩咐她一本本拿下來,擦完再一本本放上去。

打掃了整整一個時辰,褚梟才肯放她離開。

所以時愉拖著一副疲憊至極的身軀回到偏營的時候,已經過了亥時。

牽吟竟然還沒就寢,時愉一回來,她就又湊上來了。

但時愉此時已經累得說不出話,隻給了她一個悲傷的眼神,然後就一頭栽倒在床上,睡之前隻來得及給自己敷衍地施了一個清潔咒。

牽吟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問,隻是給時愉掖了掖被子。

而時愉已經兩眼一翻,昏睡過去了。

*

翌日

今日時愉長了記性,沒有再在臉上畫那無用的紅疹。見她痊愈,與她要好的侍女們都很替她開心。

午後休息時間,時愉回了偏營休息。

這個時候她才開始慶幸,尊主府竟然如此善待他們這些下人,中午有休息時間,可以讓她這個前一天過度勞累的人可以再休息休息。

她終於有心思好好布置她的小床,躺在舒服的床上,時愉控製不住地又開始想一會晚上還要去褚梟那裡當苦役的事。

不是沒有人來關心她昨天被叫出去做了什麼,但她的確是有苦難言。

想到這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對了,不能讓彆人知道我日日被尊主傳喚啊!”

否則,不知道要被傳出些什麼流言蜚語,她將變成彆人話題的中心。

她必須要偷偷地過去,最好連覃耕管事都瞞著。

但此事主導權在褚梟,萬一褚梟又讓覃耕來找她……

看來,有必要先發製人了。

*

為了自己的計劃,時愉認認真真地在夥房做了一下午的膳食,拿出了畢生所學。

荷葉蒸酉禽、香山芋慢燉鵓鴿、燈籠椒爆炒東海蟹、白灼水生蓮……一盤盤美食被精致地擺好放在桌案上,她滿意地看了看自己今日的成果。

想來這些足以證明她的誠意了。

她做好後立馬就去了主帳,所以褚梟一回來就見她候在帳外的偏棚下。路過的人看不到那裡站了人,隻有要進寢帳的褚梟發現得了。

見到時愉,他似是有些驚訝。挑了挑眉,也沒說話,眼神示意時愉跟他進去。

時愉跟進去後站定,然後恭敬地將菜一一擺上食案。

看著擺滿了一整張的食案的菜,褚梟撚了撚拇指,不置一詞地開始用膳。

時愉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吃完,直到放下筷子,才忍不住開了口。

“尊主,以後我每日幾時過來呀?有個固定的時間,也不用勞煩尊主吩咐管事們再通傳了,我自己一定準時就過來。”

她一臉討好,試探地看向他。

褚梟勾唇一笑不置可否,隻慢條斯理地喝著淨口茶。

半晌他才啟唇:“怎麼,不想讓人去叫你,見不得人?”

這話聽得時愉一驚。

為何他總是能戳穿她,知道她的真實想法?

她莫不是真的遇到克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