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1 / 1)

兩封辭彆信。

秦不棄知道,她這一遭走了,估計是沒機會再回來了,所以許夫人當成遺書,也不算為過。

她留了一封給了許夫人,另一封給了華應飛。

本想能和他好好道個彆,說聲再見,可她去的時候,華應飛還在休息,而她恰好也沒有那個勇氣,隻敢悄悄把信給了阿輔代為轉達,而後又一個人悄悄地走。

等華應飛醒來之後,阿輔將信的事情告訴他時,秦不棄已經走了很久,就算是他想追,世界之大,秦不棄沒有留下任何關於自己行蹤的線索,他要去哪找。

“阿輔!阿輔!快!備馬車,我要去找秦不棄!”

華應飛掙紮著,想從床上爬起來,他毫不猶豫,想要拋下鑾城這副爛攤子就走。

他的確是個不太合適的君王,他太衝動,又意氣用事,他自己也一直都很清楚這一點,隻有老皇帝不願意承認。

阿輔是華應飛的下屬,他本該以主子的命令為自己的準則,可他是侍衛,若主子的命令和生命安全有衝突,他隻會以後者為重,所以他不會幫華應飛備車,也不會去找人。

更不會讓華應飛以這副樣子離開鑾城。

“公子,虎將軍叛變一事,屬下已經書信一封,加急送往京城,如今鑾城群龍無首,外敵環伺,還需要您坐鎮穩定軍心,您不能走。”

無論是出於何種原因,華應飛都不能在這時候擅自離開鑾城,哪怕他無心參與戰爭,他也必須留在這兒。

曲在野快馬加鞭,夜以繼日的趕,隻用了短短一天半的時間,就將消息送到了華榮手上。

這個結果,算不上意外,本就已經在華榮的預料之中。

所以她才會讓曲在野去,去告訴秦不棄她想要的真相,她雖然,從來都不曾把華應飛視作過自己的對手,從來也不覺得,對方能在戰爭中起到什麼大作用。

逆風翻盤,戰無不勝,那是她該拿的劇本,華應飛隻是個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謹慎是她一貫的做事風格,在華應飛幾個月前剛到鑾城的時候,她安插在城內的眼線已經傳來了消息,她早就知道,知道華應飛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事情,這其中,當然也包括秦不棄。

秦不棄和華應飛會產生交集,的確超出了華榮的預料,才會讓她派去滅口的殺手屢屢失敗而歸,但凡事都有兩麵性,華榮能因此事失敗,也能找到新的機會。

曲在野那些看似背叛的話,是華榮一句句教的,唯一讓她沒想到的是,秦不棄居然這麼能忍,幾個月來安安分分的什麼都不做,害得她不得不也跟著耽擱下來。

雖然晚了一些,但好在一切都在按照她所預期的發展,隻要秦不棄離開,她派去的人,就會在第一時間殺了秦不棄。

屆時,她不但能給自己解決掉一個大麻煩,不會落人口舌,還能給華應飛添堵,一石二鳥的計劃,她何樂而不為。

不過這是原定的計劃,她現在改主意了,她不但不打算讓秦不棄去死,還要讓她好好活著,一路上替她解決所有的麻煩,然後把她送到京城去。

以她對老皇帝的了解,秦不棄就算一路走了狗屎運,最後也會死在金鑾殿前,她就是要看這一幕。

用秦不棄的一條命,來讓讓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老皇帝有多麼昏聵。

鑾城地處邊關,三麵環山,想要進京隻有一條路能走,距離鑾城最近的奉城,秦不棄走了整整兩天才走到。

這趟進京的路,會比她從清河縣到鑾城的路更加危險,秦不棄已經做好了麵對危險的準備,可是...她這一趟走到現在,一切都順利的出奇。

沒人跟蹤,沒人追殺,甚至路上連個小偷劫匪都沒有,難道外麵的世界已經如此和平了?

她心裡才升起一個疑惑的苗頭,就被街上吵嚷的人群給掐滅了,她好奇的擠進人群去看,就見幾個官兵打扮的人,正強拉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旁邊是跪地哭喊的老婦人。

那孩子像是長期吃不飽飯的樣子,餓的很瘦,麵頰凹陷發黃,兩隻眼睛無神的往外凸出著,彆人拽他,他也沒有反應。

即便已經是臨近年關的隆冬,街邊還堆著尚未融化的雪,那孩子卻還穿著一件薄薄的,不合身的破舊單衣,風一吹,就能看見他被餓到皮包骨的身子,瘦骨嶙峋。

“滾開!這是給大皇子的隊伍征兵,這是在效忠朝廷,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刁民,再不放手就彆怪我們不客氣了!”

瞧見這一幕,秦不棄心裡也跟著難受起來,上頭的人要開戰,苦的從來都是這些百姓,她們又何其無辜,要被這場莫須有的戰亂牽連。

就算她於心不忍又如何,她什麼都做不了,救不下這個可憐的孩子,也阻止不了這場注定要爆發的戰爭。

心生憐憫者是她,無能為力者,還是她。

終是不忍再去看,秦不棄倉惶逃離洶湧的人群,躲在無人的巷子裡平複心緒,她感覺,心裡那股憤怒燒的比先前更厲害,像是要把她燒成灰燼才肯罷休。

她不敢不自量力,說是為了什麼天下蒼生,黎明百姓,她隻是自私的為了秦百寶才走上這條路,可如果秦百寶還在的話,她大概也會希望,這樣痛苦的日子能早點結束。

秦百寶啊秦百寶,那個心裡裝著全天下的秦百寶,怎麼可能會在看到這樣的場景時,仍舊無動於衷呢...

“公子,您已經整整絕食兩日了,藥也不喝,飯也不吃,您就算是僥幸撿回了一條命,也不能如此禍害自己的身體。”

“若您的身子遲遲不好,一日比一日更差,阿輔是絕不會放您離開鑾城的。”

自從阿輔拒絕了華應飛的請求後,華應飛就開始玩起了絕食抗議的把戲,這招用來折磨自己還算可以,但想要威脅阿輔,可能還缺個臨門一腳的契機。

“阿輔,我到底還是不是你主子。”

華應飛麵色蒼白,幾天不吃不喝對傷還未好的他來說,是種不小的煎熬,但凡他現在有一點能動的地方,他寧願自己爬過去,也不會靠絕食來逼阿輔妥協。

“是。”

阿輔單膝下跪,語氣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那你,為什麼不聽我的命令,非要逼我用去死來威脅你。”

“阿輔不敢,隻是您如今身體抱恙,不適合外出,而且鑾城還需要您坐鎮,這是您的責任。”

這是他的責任,阿輔總是這樣跟他說,老皇帝也總這樣說,他們都說華應飛生來就該承擔這些責任,就因為他生在皇家,又是長子。

可沒人問過華應飛願不願意,這份責任多少人搶著要,為什麼一定要是他,從前是他,今後還是他。

“阿輔,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會怎麼辦?”

“為主子報仇,然後...隨主子而去,這就是阿輔的責任。”

華應飛長歎一聲,痛苦的閉上眼,他沒再繼續說下去,阿輔這條路顯然是走不通了。

他不再絕食,也不再逼迫,他要早點養好傷,自己去找,他現在隻能盼望秦不棄運氣好點,彆再出什麼亂子。

等著他來。

秦不棄確實如他所希望的那樣,一路上順利的不像話,什麼問題都完美避開了她。

她隻在奉城歇了一夜的腳,昨天遇見的那一幕,仍舊如夢魘般纏繞著她,徹夜難眠,輾轉反側。

她早早起身,不敢耽擱,生怕路上會出什麼意外。

清晨的奉城比鑾城要安靜的多,街上看不到幾個行人,偶然有人路過,也是行色匆匆,草木皆兵的惶恐,估計是被征兵這事弄得,百姓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有了行人的襯托,秦不棄麵上的那點不安,在此時都顯得格外稀鬆平常。

秦不棄在路上碰見了一個人,其實那人看著也麵生,她沒什麼印象,也不認識。

隻是那人裹著厚厚的狐裘,手上卻還拿著把折扇,麵上神色從容淡定,如果不看那手上拎的包袱,隻從他的樣子來看,不像是趕路的,倒像是在自家後花園散步的。

這人長得有些俊秀,氣質斐然,像是什麼大家族裡嬌生慣養出來的公子哥,渾身上下透露著豪氣,比秦不棄初次見到的華應飛還豪氣的那種。

於是她沒忍住多看了幾眼,也就是這幾眼,那公子哥注意到了她,兩人擦身而過時,那公子哥嘴裡還在嘟嘟囔囔的念叨,不過那人說話的聲音太小,秦不棄沒聽到。

原本兩人走的是截然不同的方向,那公子哥看見她之後,卻忽然掉了個頭,開始跟在秦不棄後麵走,時不時還要往前探探身子看秦不棄一眼。

秦不棄忍了又忍,想著腳上步子快點,趕緊遠離這看起來不好惹的家夥,她還有急事,不能跟這些人耗下去,結果對方也來了勁,死死跟著秦不棄。

半天過去了,距離愣是沒讓秦不棄拉開一點,她終於忍無可忍。

“你跟我一路了,到底想乾嘛!”

那公子哥卻像是聽不見秦不棄的話一樣,隻盯著她看,眼裡滿是好奇。

“你是秦不棄吧!”

“你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