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變(1 / 1)

“大皇姐,我們再這麼爭下去沒有任何意義,你不會贏的。

華應飛語氣篤定,好似已經預見到了必贏的局麵,到底是該怪他年少不經世事,還是該怪他的輕狂,打心底裡,就瞧不上他這位皇姐。

華榮冷嗤一聲,華應飛話裡話外隱含的威脅之意,她全部視若無睹,沒人會在乎注定失敗者的狂妄。

“本宮的好皇弟,不如你來說說,你打算怎麼贏?”

華榮越是表現的淡定,對局勢的勝券在握,華應飛心裡就越是覺得忐忑不安,兩軍對峙,他客場作戰,本就處於劣勢,不能在氣勢上落了下風。

“大皇姐仁善寬厚,知書達理,在京中素有才名,定是不願見鑾城因戰亂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無處安居。”

“再者說,一旦你我二人真刀真槍的打起來,鷸蚌相爭,最終漁人得利的隻有蠻族,不如你我握手言和,我會像父皇求情,讓他對你網開一麵,無論如何,你還是大朝的長公主。”

華應飛不想和華榮走到刀兵相見的地步,哪怕到了現在,他還是希望能和對方握手言和,化乾戈為玉帛。

可惜他沒能將秦不棄的話聽進耳朵裡,或者說,他從來也沒打算去在乎華榮的想法,更沒想過要去考慮她為何這麼做,在他看來,願意表現出原諒她錯誤的寬容,並對此毫不計較。

讓一切回歸到原位,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華榮開始厭煩了,她給了自己這位皇弟足夠多的耐心,讓他來說服自己,或者降服自己,但他太蠢太天真,到了現在還以為,皇室的開恩,對她而言是什麼很好的東西。

“華應飛,如果皇室要靠你這樣的蠢東西來繼承,那它就活該被本宮搶走,你到現在還不懂嗎?籌謀了這麼多年,難道,本宮會隻想要一個長公主的位置?”

“本宮對你已經沒有耐心了,看在你和本宮一同長大的份上,今日給你一個機會,要麼現在滾回你的皇宮,安安心心當個縮頭烏龜,等本宮殺過去。”

“要麼,本宮現在就殺了你。”

華應飛麵上神色變了又變,華榮如此不留餘地的放狠話,顯然是沒有和談的打算。

“你是大朝的長公主,自小榮華富貴享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生在多少人一輩子都到不了的高度,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華榮,你是不是瘋了,你隻是個女子!”

你隻是個女子,也敢妄想稱帝,妄想奪這天下。

這是華應飛未說出口的話,她們都清楚的很,華榮再怎麼鬨翻了天,也隻是個女子而已,就連謀反,都是她假借的大皇子名頭。

“算了,就你這蠢腦袋,還是直接送你去死吧。”

華榮真是被他氣笑了,到現在都分不清局勢,隻知道一味的嘴硬放狠話,也不知道老皇帝是不是老眼昏花,選了個這麼沒用的東西當儲君。

華榮一揮手,她身後跟著的一眾兵士紛紛亮出武器,人雖多,但他們動作井然有序,分毫不亂,儼然就是一副訓練有素的精兵。

“大皇姐,勸你還是冷靜些為好,虎將軍的獅虎軍名聲在外,你肯定不會沒聽過,一旦打起來,你不會有勝算的。”

周虎到底靠不靠譜,能不能靠得住,華應飛自己心裡都沒個底,但這不妨礙他借用周虎的名聲來威懾,至少現在周虎還站在自己這方陣營裡。

他就是在賭,賭華榮會因為畏懼周虎而選擇退兵,賭周虎會堅守他自己的立場。

“獅虎軍聽令!捉拿反賊,保護大皇子!”

周虎一聲厲嗬,手中利劍出鞘,一身殺氣,讓人望而生畏。

華應飛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能稍稍放下來了,幸好,一切沒往他預想中最糟糕的方向發展,周虎還是個忠臣…

“周虎,你在做什麼!”

懸著的心才剛放下又被提了起來,華應飛這次是真的慌了,周虎手中的劍,指向的不是彆人,是和他距離近在咫尺的自己。

周虎麵色不變,鋒利的劍尖直指華應飛脖頸,隻要華榮一聲令下,今天華應飛,必定會死在他手上,死在這無人踏足的荒野。

這是他親手為自己選的埋骨地,怨不得彆人。

“末將奉命保護大皇子。”

周虎將他之前說的話又重複一遍,可他正在做的事,是把劍抵在大皇子的頸間,隻要稍稍一用力,就能殺了他口口聲聲說要保護的大皇子。

“周虎,叫你的手下把他給本宮綁了,扔林子裡自生自滅去,這蠢貨,看著讓人心煩,殺了又臟手。”

“是,謹遵大皇子命令!”

周虎劍尖又往前進了幾分,華應飛的脖頸已經被他的劍劃出了血,他揮手叫來幾個離得近的士兵,用拴牛拴馬的粗繩子,將華應飛捆了個結實。

“周虎,你是不是瘋了!我才是大皇子,你看清楚了!你給我看清,唔…唔!”

周虎收了劍,隨手將擦劍用的棉布塞進了華應飛嘴裡,把他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全部堵了回去,幾個士兵扯著他身上價值千金的衣服,把他從馬背上扯了下來,扔在地上。

平日裡最是愛乾淨的華應飛,此刻卻沾了滿身的泥巴,躺在他人的腳邊苦苦掙紮,他這輩子都沒受過這樣的屈辱,像隻狼狽的喪家之犬,被人隨意欺辱。

華榮來了興趣,從轎攆上下來,乾淨的鞋麵踩上了雪化後潮濕的泥巴,她抬起腳用力一踩,華應飛的腦袋就被她狠狠踩進了泥裡。

“本宮是大朝的長子,大皇子,自然該是本宮,也隻能是本宮,如若不是,那本宮就毀了這天下,自己做皇帝。”

“女子又如何,本宮是父皇母後嫡出的長子,是大朝皇室最尊貴的身份,這皇位本就該是本宮的東西,是你,還有老不死的皇帝,看不起本宮的女子身份,讓本宮做什麼長公主。”

“華應飛,你想想清楚吧,本宮是皇帝的長子,且不算其他嬪妃生的姐妹們,單是母後所出的三個孩子裡去算,你充其量隻能是三皇子。”

華榮越說越覺得憤恨,腳上力道跟著加重了幾分。

明明本該是生來就屬於她的東西,最後卻還要靠她自己去搶,靠她數年籌謀,用幾萬將士和她的命,還不一定能搶回來。

“你還真是夠蠢的,周虎從一開始就是本宮的人,居然敢用他來威脅本宮,今日能死在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彆人。”

這場對峙的結果,是華應飛預想中最好的結果,仗沒打起來,雙方各歸各位,一切仍舊當做無事發生,除了他自己。

華應飛被人用繩子捆著,掙紮不得,被華榮特意關照,掛在馬屁股後麵一路拖行上山,山路崎嶇不平,粗礪石頭磨破他身上昂貴的衣料,磨破他的血肉。

華榮的車馬一路行至山頂,呼嘯的風吹起滿地枯枝敗葉,剛剛化過雪的山崖上有些濕滑,幾人就這麼遠遠的站著,華應飛被周虎扯著衣服,拽著往山崖邊走。

“死之前,說兩句遺言吧,等本宮殺到皇宮裡,幫你帶話給老皇帝。”

華應飛一身狼狽,戰立不穩,磨破的血肉混著泥土沾了他滿身,和從前那副貴公子的模樣相差甚遠,往後一步,就是萬劫不複。

山下呼號的風像眼冒綠光的餓狼,在等著將他吞吃入腹。

“華榮,母後早逝,自小我便視你與二皇姐為至親,如今你卻要害我性命!”

比起對於死亡的恐懼,華應飛更多是痛苦,哪怕到了現在,他麵上沒有一絲恐懼,隻有因華榮而落下的幾滴傷心淚。

他不願意和華榮敵對,正是因為,他的心裡還留著年少時的回憶,那些讓華應飛感到幸福的記憶裡都有華榮的身影,讓他無論如何都不舍得跟自己的皇姐敵對。

哪怕明知最後可能會死,他還是來了。

華榮麵上維持的笑意寸寸皸裂,取而代之的,是咬牙切齒的憤恨。

“華應飛!都是因為你,害得母後難產而死,母後一死,老皇帝又開始惺惺作態的想起愛了,把所有的虧欠都彌補到你身上,好一個父慈子孝。”

“如果不是老皇帝逼著母後生下你,母後怎麼會死,她明明已經因為生阿譽傷了身子,卻還要繼續生,我恨你!我恨狗皇帝!是你們害死了我的母後,我要你們全都去死!”

華應飛出生時,華榮已經有了記憶,她對華應飛好,是因為母後生前曾說過要讓她的孩子們都幸福,所以她想替母後實現願望,但這不代表她就不恨。

她幫母後照顧了華應飛這麼多年,現在,該是讓他下去陪母後了。

“你說什麼…”

華應飛有些愣了,淚停在他的眼眶裡,遲遲不肯落下,他眸中痛苦的神色被震驚取代,一時間,他還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在他的記憶裡,母後是因病去世的,父皇一直很愛很愛母後,又怎麼會逼著母後去死呢,明明父皇是最舍不得母後的那個人,就為了,一個孩子嗎?

為了我…

華榮抬頭深吸一口氣,平複激蕩的心緒,從人群的擁簇中走了出來,周虎有些擔心意外,伸手想去扶她。

華榮抬手,頎長白皙的手,撩起華應飛散落在額前的發絲,替他挽到了耳後,皇家的人,就算是死也要死的體麵。

“我說,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