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藍色的蛋殼忽然變得黯淡無光，海風呼嘯，遍地螃蟹屍骸散落。
蛋殼上的裂痕格外顯眼，讓人的心也隨著蛋殼一起哢嚓哢嚓碎裂。
樸風扼腕歎息。
多麼好的一顆蛋。
多麼令人痛心的一道裂痕。
蛋殼緩緩裂開，一個白皙的小人蜷縮在蛋殼裡，呼吸清淺，氣息微弱，一抹藍色一閃而過。
輕紗般的尾鰭生長在尾端，璀璨的鱗片讓人看到就想到蔚藍而深邃的大海。
竟然是一隻人魚！
樸風立刻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一塊布料，將小人魚的尾巴遮擋住。
方才蛋殼破裂時她就將直播間關閉了，畢竟她不能確定蛋裡是什麼生物，萬一是珍稀海獸，被其他研究員看到後搶走了她就沒地方哭了。
現在看來，她果然明智。
“樸風！”紀丁香略帶哭腔地撲到樸風身上，“你沒事吧？”
樸風一隻手推拒紀丁香，另一種手護住懷裡受傷的小人魚。
“我沒事。”樸風語氣平靜，但手上暗中用力。
紀丁香感受到少女抗拒的動作，哼地一聲自樸風身上站起來。
“我才不是擔心你呢，萬一你死了我還得給你收屍。”少女下頜微揚，嬌俏的麵容此時沾滿了塵土，身上也沾了不少汙漬，明明一身狼狽，卻還是驕傲地像一個小鳳凰。
樸風點頭讚同，收屍確實麻煩。
“你！”紀丁香氣急，小聲嘀咕道：“好心當做驢肝肺。”
樸風一手抱著懷裡的小人魚，另一隻手抬起來，整個人在少女麵前緩緩轉一圈，“你看，沒事。”
“沒事！？”紀丁香指著她破爛的防護服，滲血的屁股，一瘸一拐的腿，“你管這叫沒事？”
樸風：“謝謝關心。”
“誰，誰關心你了。”少女立刻變得結巴，目光閃爍。
樸風指指一旁的庇護所。
不，廢墟。
經曆過螃蟹的洗劫，本就殘破的屋子變得更加破舊不堪。
四麵牆隻剩下兩麵，還有一個搖搖欲墜的等腰三角形。
海風呼嘯，“嘭”的一聲，將僅剩的半塊房頂吹落，露出一個壓在碎石下的背包。
紀丁香隻是看了一眼，呼吸瞬間急促了起來——她有珍貴的東西在背包裡。
少女瞬間慌了，踉踉蹌蹌地奔向那廢墟。
她把自己的背包拽出來，淡綠色的粘稠液體灑滿背包，僅有三四瓶幸存，一張被石頭壓褶了的老照片，能看得出這張照片被保存的很好。
照片上是一位女士抱著兩個繈褓裡的嬰兒，背景是一片蔚藍色的大海，和現在灰藍色的海完全不同。
“還好，沒壞掉。”紀丁香舒了口氣，看到旁邊散落的螃蟹屍骸又高興起來，殺了這麼多海獸，能大賺一筆了。
紀丁香一臉糾結，忍痛割愛：“這些螃蟹，分你一半，積分也是。”
樸風：“不用，我隻要異變核。”
方才她掀開衣服看向懷裡昏睡的小人魚，是條雄性人魚。之前在殼裡還活蹦亂跳的，現在因為提前破殼變得奄奄一息了。
希望多找幾枚異變核能讓他儘快醒過來吧。
樸風自紀丁香腰側拔出激光槍，對著為首螃蟹屍體的腹部來了一槍。
淡藍色的晶體自螃蟹屍體裡掉落出來。
樸風剛要伸手去撿，被紀丁香攔住。
紀丁香自背包裡拿出一個黑匣子，撿起異變核放進去後遞給樸風：“你沒穿防護服，彆用手拿，這玩意有輻射，保管到這裡麵。”
樸風問：“之前你殺海獸的異變核都是怎麼處理的？”
紀丁香誠實：“我沒碰到過，四級輻射地區碰不到這麼厲害的海獸，不過我記得基地有集中銷毀異變核的地方。”
四級輻射地區對於裝備齊全的海獸獵殺員來說並不困難，但是倘若是有長出異變核的海獸那就不一樣了。
就像這次的變異螃蟹群，一般都是在五級地區才有的。
樸風沉思片刻，提問：“係統怎麼評定是否殺滅海獸了。”
“沒有異變核的海獸在腦死亡後會逸散出一種特殊物質，智腦檢測到後積分會自動到賬。”
“如果是有異變核的海獸，在死亡時，特殊物質會內斂到異變核裡。需要等到基地上交到銷毀地點的時候，才會登記積分。”
紀丁香略有些扭捏：“一個異變核的積分和三隻海獸差不多，你確定其他的都不要？那你可虧了。”
一個個猙獰的變異螃蟹屍體散落在沙灘上，大致得有十幾隻。
樸風將異變核塞到小人魚懷裡，把兩個小胳膊搭在一起，讓他把異變核抱好。藍色的鱗片在水藍色晶體散發的微光下顯得格外璀璨。
隨著異變核放到懷裡，小人魚地呼吸變得平穩了些。
她頭也不抬地對紀丁香說：“不用，你不是要去找親人嗎，有這些積分應該會輕鬆點。”
在這個混亂的時代，不用思考也知道找一個失蹤的人有多麼難，特彆是在對方生死未卜的情況下，簡直就是一個無底洞。
紀丁香驚愕：“你怎麼知道？”
樸風指了下她緊緊攥在手裡的照片——連塑封都被攥得有點彎曲了。
“照片上的不是你的家人嗎？”
紀丁香愣了一秒，然後略帶一絲羞澀：“是我的媽媽和妹妹。”
樸風：“祝你們早日團聚。”
紀丁香有些感動，好多人都說她找親人是癡人說夢，很少有人祝她團聚。
她也知道希望渺茫，但在這個年頭，人想活著就得有點念想。
樸風歎了口氣，略微有些惆悵。
紀丁香立刻警覺：“怎麼了，又有海獸？”回頭一看，樸風渾身是傷，搖搖晃晃地要摔倒。
紀丁香立刻把樸風扶到一塊礁石旁邊休息，從背包裡拿出一套備用防護服幫她穿上。
樸風其實不是很難受，她隻是有些發愁。
想要掙積分還債，就得直播，或者打海獸，上交異變核。
想要養人魚，就不能讓它在鏡頭裡出現，想要養好，還得打海獸，賺異變核。
錢和人魚不可兼得。
還債的兩條路，被小人魚堵得死死的。
但是讓樸風放棄養人魚是不可能的。
那就隻有一條路了。
樸風一臉認真地看向紀丁香：“你有沒有小孩的裙子。”
紀丁香沉默：“有。”
那些海獸屍體紀丁香花了些積分雇傭人去回收，殺海獸沒多少人願意，但是回收工作還是有很多人愛乾的。
畢竟沒有危險還能賺積分。
兩人一起回到離岸基地。
一個密不透風的立方體形狀的基地映入眼簾。
一眼望去，遙無邊際。
顯得人類格外渺小。
漆黑厚重的基地，像一塊塊黑色的積木堆積在一起，上麵開著一個個厚重的防彈窗戶，最上麵的一層是一塊巨大的玻璃罩。
可能是看出來了樸風的疑惑，也習慣了她對周遭一切一知半解的樣子。
紀丁香竟然難得有耐心地解釋道：“最上一層是新修築的，用來種植農作物。”
“那裡的工作既輕鬆又掙錢，但是根本搶到。”
兩人刷過身份驗證，一道門緩緩打開，進去後，剛才的門馬上關閉。
紀丁香帶著她換了幾套衣服，又通過了幾扇防輻射門，終於進了基地。
小人魚按照在外界撿到的幸存者處理，等進到基地後登記信息。
樸風驚奇地發現，除了她以外的人看到小人魚的魚尾，隻以為是雙腿，之前她的擔心是多慮了。
確認過不會被發現後，她才放心地帶小人魚回基地。
樸風合理懷疑，這可能是人魚異變出來的致幻效果，能迷惑人類的雙眼，但不能混淆電子設備。
但用電子設備記錄後，拍攝出來的照片，她看著依然是魚尾，但在紀丁香看來還是人腿。
隨著兩人進入基地，光腦頓時響起。
［滴，26384號公民，歡迎回到離岸基地，恭喜您又活過了一天，陽光，空氣，海洋與希望，在未來等待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