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緩緩升起，直至高空，空中彌漫著若有似無的芍藥香。
幾人從後門偷溜回丞相府，要是被丞相夫婦得知，怕是又要嘮叨他們幾個了。
小雅兒被婢女帶去洗漱換衣，南宮秌也回房換衣，李素眠則跟著南宮炻來到堂廳。
堂廳中，丞相夫婦正在與前來參加宴會的人談笑，南宮炻也開始與他的同僚攀談。
李素眠不喜歡這種場合，她獨自走到一旁，隱藏在角落當中，她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古怪的是，大部的人李素眠都叫出名字，可能確定的是，在此之前，她從未見過他們。
直到李素眠見到了一個熟人，是一身黑衣的夜灼，抱著箱子走到南宮淼麵前，與南宮淼交談完後便放下箱子離開。
李素眠見南宮淼神情複雜，不知曉夜灼跟他說了什麼，不過這也與她無關。
“李姑娘。”
就在李素眠發呆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女聲，李素眠轉身。
“夜昕？”
夜昕道：“王爺想見您，隻不過他現在不方便出現，您可否隨屬下出去見上王爺一麵？”
李素眠望了望周圍，他們都在各自攀談，沒人注意到李素眠這邊，她點頭：“帶我去吧。”
丞相府中來了許多貴客，貴客大多都停留在前院，而夜昕徑直帶著李素眠穿過洞門，走過長廊。
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定在水榭之中，身姿挺拔，氣質疏離。
顧儘煙垂眸正發著呆，聽見腳步聲的他抬眼看去，頓時眼眸發亮，眉眼含笑。
李素眠款步姍姍，裙擺隨著步伐而飛躍，在綠蔥蔥的竹樹之間，淡紫輕紗分外顯眼。
顧儘煙見她身上穿的是自己送的衣裙，眼中笑意更甚。
李素眠來到顧儘煙跟前，夜昕早就站定水榭外麵。
“民女…………”李素眠正要行禮時，顧儘煙製止了她。
“不必，從今往後，你都不必朝本王行禮。”
李素眠錯愕，但也站直了身子，兩人並未發現自稱已換。
“喜歡嗎？”
李素眠對上顧儘煙那雙飽含期許的眼神，回想著箱子裡的東西，幾套衣裳，兩雙繡花鞋鞋，還要許多首飾，她當時的腦子是懵的，她從未想過顧儘煙會送她衣裳。
李素眠慌亂地躲避著顧儘煙的眼神，耳根子染上粉紅，有些羞澀道：“很喜歡…………”
氣氛有些僵硬，這還是李素眠第一次在與顧儘煙的相處中感受到尷尬，她側臉看向湖麵。
荷花花期未到，隻有小片的嫩綠荷葉飄蕩在湖麵上，稀稀疏疏，向天空看去，湛藍天空上的白雲也隨著荷葉飄蕩，安穩，美好。
涼風吹過，吹亂了李素眠額邊的碎發，調皮的發絲粘在她白皙的臉上，顧儘煙忍不住伸出手。
“可惜了…………”
曖昧環繞在兩人之間，李素眠察覺到了顧儘煙的舉動，剛想避開，卻聽見了他哀怨且無厘頭的話，避開的舉動頓住，她疑惑：“什麼？”
“沒什麼，今夜你可有時間？”顧儘煙邊問邊繼續著手上的動作，指尖從鼻梁輕輕劃過臉頰，再將碎發彆到她的耳邊。
癢意輕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李素眠思索道：“應該有，怎麼了？”
李素眠心中在期待著什麼，她定定地看著顧儘煙，正當顧儘煙即將將話脫口而出時，夜灼突然閃現到他身邊。
“王爺…………”夜灼對顧儘煙耳語。
顧儘煙臉色驟變，眼底暗流湧動，他驚愕地看了眼夜灼，隨即臉色又恢複如常，朝李素眠道：“今夜我會去找你，等著我。”
“什麼？”
李素眠萬分困惑，回應她的隻有顧儘煙急匆匆的背影。
“李姑娘，王爺有急事要處理，屬下送您回去。”夜昕走近。
李素眠拒絕：“不必了，我自己回去便好，你快跟上你家王爺吧。”
夜昕並未聽李素眠的話，她執意要跟著李素眠，李素眠也隨她去了。
回到堂廳時，歸家宴已經開始了，丞相夫婦為了讓所有貴客都能看到他的女兒，他還吩咐工匠搭了一個高台子。
此刻，小雅兒穿著一身粉粉嫩嫩的衣裙，帶著華麗的發飾站在高台上，圓溜溜的大眼睛在賓客中掃過，她在找李素眠，可她沒有找到。
小雅兒的表現落落大方，絲毫沒有怯場，丞相夫婦讓她認人，她還能嘴甜誇上人家兩句。
李素眠站在角落裡默默看著，一臉欣慰。
“李姑娘，原來您在這兒啊，老奴找您好久了。”一個奴仆激動道。
“怎麼了？”李素眠問。
“兩位公子找您。”
兩位公子？南宮炻和南宮秌嗎？
李素眠跟著奴仆走到前頭，她看見了朝她招手的南宮秌，南宮秌換了一身足夠亮眼的玫紅色衣袍，不仔細看他的臉，還以為他是哪家的紈絝子弟。
而南宮炻臉色陰沉，與陽光開朗的南宮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南宮炻與南宮秌是分開坐的，他們中間還空了一個位子。
“素眠姑娘，你坐這裡。”南宮秌熱情地招呼她，還指了指他與南宮炻中間的空位。
李素眠不是很在乎自己坐在哪裡，她走上前從容地坐在兩人中間。
“謝謝。”
南宮炻有些不悅：“南宮秌，你做什麼？”
“李姑娘是客人，我怎能讓客人落單呢？”南宮秌對南宮炻的語氣感到奇怪，早上不還聊得好好的，現在這麼變了一副樣子。
南宮秌向李素眠解釋道：“素眠姑娘，我兄長就是太死板了，說的話也死板，你不必放在心上。”
“南宮秌！”
見南宮炻惱怒，南宮秌這才收起調侃之意。
李素眠正式落座後，才注意到對麵坐著位男子，長得有點像南宮淼，不過要比南宮淼年輕，男子五官俊朗，眼下烏青，神情疲憊。
李素眠對他上了幾分心，直到小雅兒來到桌前，小雅兒兩眼放光，激動地想撲進李素眠懷裡，李素眠卻對她搖了搖頭，小雅兒隻好乖巧地待在蕭書黛身邊。
“小雅兒，這是你小叔。”南宮淼道。
“小叔好。”
李素眠時刻注意著他們的舉動，直到那名男子留下禮物離開。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幕，剛剛男子伸手摸小雅兒腦袋時，袖口收起，露出了他的手腕，手腕上的…………是疤痕嗎？
“剛剛那位是？”李素眠問一旁的南宮秌。
“南宮晨，我小叔。”
李素眠點點頭。
丞相夫人已經帶小雅兒將來的貴賓都認了一個遍後，才帶著她入座。
小雅兒的注意力被眼前的美食吸引住了，桌上的菜長得真好看，就是不知曉味道如何。
蕭書黛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小雅兒碗裡，“熒兒，娘不知曉你喜歡吃什麼，便吩咐他們都做了些，你快嘗嘗有沒有你喜歡的。”
“謝謝…………”小雅兒道謝後，拿起筷子開吃。
“怎麼樣？”蕭書黛迫不及待地問。
小雅兒細細品嘗，味道還行，隻不過死得好像有點久了，她說：“還不錯，隻是這魚不太新鮮。”
兩人錯愕，蕭書黛又夾了一塊鵝肉，“嘗嘗這個好吃嗎？”
小雅兒嘗了一口，她從前並未吃過這些東西，今日一嘗其實也挺一般的，不過她不能駁了兩人的麵子，她道：“他們做的都很好吃，當然，素眠姐的手藝最好，她做的菜是整個永和村最好吃的！”
小雅兒說的這一句話看似沒頭沒腦，實際上她是想讓丞相夫婦改變他們對素眠姐的看法，讓他們看到素眠姐的好。
小雅兒的話傳入李素眠耳朵裡，她笑了笑，南宮秌湊過來問：“小雅兒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不是真的，她隻是吃慣了我做的菜而已。”
“那素眠姑娘，你可否告訴我小雅兒喜歡什麼？我這個做哥哥的也好做做準備，討妹妹歡心。”
坐在李素眠左邊的南宮炻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悄摸豎起耳朵聽著。
李素眠將嘴裡的菜咽下，拿帕子擦了擦嘴，說：“小雅兒每五日會吃一頓兔肉，不知曉她離開永和村後，還會不會保持這個習慣，她若沒有提及，就不要為她準備。”
“每晚睡覺前都要人陪著。”
“她不喜歡吃甜食，倒是喜歡酸味。”
“還有的就是，告誡其他小孩不要惹她生氣，包括你………們。”說到最後兩個字時，李素眠先是看了南宮秌一眼，緊接著又看了南宮炻一眼。
偷聽的南宮炻被這措不及防的一眼嚇著了，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夾菜。
南宮秌問：“小雅兒不喜歡吃甜食，那她那日為何還要買豌豆黃？”
“……………豌豆黃是買給我的。”可惜了，她沒吃上。
“哦。”
“我還想著小雅兒喜歡豌豆黃，特意吩咐廚房備了一些，看來這碟豌豆黃隻能是素眠姑娘的了。”南宮秌麵帶笑意，他一揮手，婢女將一碟豌豆黃和一柄小長勺放到李素眠麵前。
李素眠定定地看了眼豌豆黃，沒人知曉她在想什麼。
良久，李素眠笑道：“多謝。”
那一抹笑容裡有喜悅，有苦澀，有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