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無常消魂記 一場雨來 4335 字 6個月前

雲泠的意思明明白白擺在話裡,是雲廷無話可說了才隻好問那毫無營養的話。

雲泠道:“科舉求穩,眾人皆選自己拿手的風格並苦心鑽研,怎麼大哥就在短短一個月時間走向兩個極端呢?”

雲廷冷笑:“你說的這些不足以成為證據。”

“半年前我說你盜取我的《知北賦》被世人當作瘋子,其間二哥來找過我,我與他徹夜長聊後他信了我,並拿到了你會試的文章,這才發現你會試的文章竟也是盜的。”

“昨日二哥找你理論,你二人在靈堂爭執起來,二哥怒火中燒用燭火和木屑燒瞎了你的眼睛,而你巨痛之下拂倒燭台,火焰點燃帷幔致府中失火,你便一不做二不休將二哥鎖在靈堂內燒死。”

經雲泠這麼一說,似乎所有事情都成立了。

雲廷頂不住事兒,關鍵時刻還是經曆過風波的雲相反應快。

雲相道:“昨日你也在靈堂,為何安然無恙?”

雲泠適時地掉下兩三滴眼淚,嬌若梨花,楚楚可憐。

“我昨日頭腦發熱想了卻此生,但幸而沒死,可我大哥,他、他……”

“他竟在我醒來後想要殺了我!還好二哥及時趕到,我生性怯懦,這才趁他二人爭執之際悄悄跑出。”

沈元聲饒有興味地聽她編。

生性怯懦嗎?

生性怯懦就做不出來敲登聞鼓的事兒了。

不過她也真夠狠心,用自己的命做局,若是撞牆時力度再重一點真的死了豈非得不償失?

而這一切和那個突然冒出來的飯館老板娘楚默又有什麼關係?

“你、你……不孝子!究竟為何要誣陷你大哥!”

啪!

雲相當著眾人的麵扇了雲泠一巴掌。

“你非要鬨得家破人亡才滿意嗎?!”

沈元聲緩緩道:“雲相受驚了,事情本部院大致知道了,既然和雲相無關那就快請上座。”

小吏將雲相安排在楚默的對麵,座次格局尊卑顯然。

他順道看向楚默,“楚姑娘怎麼看?”

楚默視線從沈元聲挪到雲相身上,“雲大人說雲小姐非要鬨得家破人亡,但民女倒很好奇為何好好的大小姐不做,雲小姐非要和雲公子過不去?”

最終沈元聲定案,決意徹查此事,順道查查以往科舉情況,整整朝中風紀。

不過案子既歸到刑部,首要的還是命案。

雲泠和雲廷兩人相互指責對方為燒死雲隱的凶手,沒個答案怎麼行?

於是沈元聲命刑部小吏和雲泠她們一道回雲府,將靈堂封起以便查案。

途中,雲廷低聲對雲泠道:“你便是掐準了死無對證才敢如此放肆。”

雲泠道:“就像你掐準了世間風氣才敢肆無忌憚地盜文。”

她冷臉打量雲廷,“都說大哥生了對桃花眼,看誰都深情,瞎了也真是可惜。不過,我想要的可不止大哥的眼睛。”

“我的名聲,我的命,我要大哥你一一還給我。”

天氣轉涼,雲泠說話之時在空中呼出白氣,仿若冰霜,冰碴子一點點鑽到雲廷的心裡,使他渾身一顫。

不一樣,這感覺和他小妹之前給他的感覺不一樣。

他小妹之前雖說剛硬,卻不像現在這般有頭腦又狠心,竟舍得把無辜的雲隱也殺死。

沈元聲和楚默望著一行人遠去,又同時看向彼此。

“楚姑娘和雲姑娘認識麼?”

“沈侍郎何處此言?”

“不認識為何對雲府的事這樣上心,適才又幫她說話。”

白日裡看沈元聲和夜裡判若兩人。

夜裡的他溫潤多情,而此時他穿著緋紅的官服,毫不遮蓋地露出他狐狸似的狡黠目光。

可偏偏粗看去他正氣又沉穩。

楚默道:“沈侍郎不也看破不說破麼?明明知道真相很難找,可還是重新立了案,或者——”

楚默拖長了音盯著沈元聲,“沈侍郎是在為半年前的事愧疚?”

沈元聲不慌不忙地回她的話,“半年前我還是大理寺少卿,這事兒,不歸我管。”

“那我該誇讚沈大人有一片日月赤誠之心。”

沈元聲嗤氣,“當不起,重查此案或許我也有我的目的呢?”

他目光微微收斂,對著楚默之時溢出一點笑,“不過我倒想提醒楚姑娘,這件事,難辦。”

“天下不公之事太多,楚姑娘倘若是個明眼人就知道這件事該幫誰,翻案不現實,得罪了雲相對你更沒好處,為一件沒希望的事翻來覆去折騰也不知值不值當。”

楚默從容拿出玉印塞在沈元聲腰帶裡,回道:“蜉蝣不能撼山的道理誰都懂,可若連公正都不去追求,那是思想的墮落。”

她久違地露出一抹笑,“還有,沈侍郎勸人前先把自己勸明白吧。”

他嘴上那樣說著,審案查案還不是不由自主地倒向了雲泠?

否則今日又為何對他昨日的發現閉口不提呢?

沈元聲:“都說了幫她自有我的考量,朝中局勢複雜,豈是你能明白的?”

楚默翻了個白眼,懟回去,“嗯,朝中局勢我不明白,沈侍郎的傲慢我倒看得很明白。”

一股子封建文人的迂腐氣。

她轉頭要走,卻被沈元聲一把拉住。

沈元聲重新將玉印塞到她手裡,隨後若無其事地撒開手,負手上前。

人都走了幾步才施施然留給楚默一句話,“一起去。”

楚默無語,且有些不爽——

這人是當官把架子端久了,所以習慣對誰都發號施令麼?

雲府靈堂,小廝齊齊站了一排。

“昨兒中秋,老爺給我們告了假,靈堂發生了什麼我絲毫不知。”

“我也什麼都沒聽到。”

“我聽到了嘭的一聲。”

……

雲廷聽小廝如此說接道:“沈侍郎,如此可證明我的清白了吧!昨夜我根本就沒和二弟起過爭執,否則一屋子小廝怎麼什麼都沒聽見?一定是有人故意在我到來之前就將二弟燒死了!”

“而那嘭的一聲是她用木屑和燭火弄出的聲響!”

沈元聲自動忽略雲廷的後半句話,道:“怪了,難道雲二公子一碰到火就死了麼?否則整個過程怎麼會沒有呼叫呢?”

楚默冷笑了一聲。

她昨夜到雲泠靈堂時還發現了堂內的香不同尋常,帶回一點一驗發現果真是迷魂香。

裡頭還混了些麻痹人神經的草藥。

雲泠昨夜布局行事太過匆忙,從醒來到雲府失火不過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所以定然有很多東西來不及處理。

雲泠迷暈了雲隱自己卻沒事,那身上肯定有香囊可做解藥,隻需找出那香和解藥所在地就可確認凶手。

但楚默剛才在雲泠靈堂晃看時,香火已經被替換成了平常香火。

偷偷進過雲府的也就沈元聲,不是他帶走的還能是誰?

而此人現在一副坦然又光風霽月的氣質,疑惑不解的神情,似乎什麼都不知道似的,楚默看著就想笑。

她不理解沈元聲,堂堂刑部侍郎居然包庇殺人凶手?

是如他所說另有籌謀還是隻是想給雲泠一個機會翻案?

沈元聲問完後一個婢女怯怯開口,“不過,我家公子說要去靈堂看小姐。”

楚默心頭了然。

雲廷:“沈侍郎,你瞧,真和我無關。”

沈元聲麵不改色,“什麼時辰?”

“大約在亥時。”

沈元聲又問:“雲大公子的小廝是哪個?”

有個肥頭大耳的小廝默默舉手,“我……”

“雲大公子又是何時去的靈堂?”

“亥時已過去有些時刻了。”

雲泠順著小廝的話解釋:“二哥來找我時我已經醒了,醒後肚子疼故而離開了一段時間,等到再回來就看到大哥與二哥在爭吵。”

雲廷:“你說你出去了,可有小廝看見你?”

站在第五個戴著梅花木簪的姑娘接道:“我的確看到有個像小姐的身影,但又想到小姐身亡,所以先去稟告了老爺。”

雲泠眼底溢出一抹笑。

她接道:“至於爭吵,中秋處處放煙火本就喧囂,靈堂離小廝們住的西院遠,聽不到聲音也正常。”

“還是大哥你用了彆的法子讓二哥發不出聲音?”

雲廷:“如你所說,我眼睛被弄瞎,又如何讓二弟發不出聲音?”

楚默看白癡似的看了他一眼。

在雲泠的不斷引導下,雲廷已經陷入自證的陷阱了。

隻要自證,就不怕彆人找不到東西陷害你。

她適時幫腔,“譬如,把白布、衣料什麼塞入彆人口中,再譬如,鎖門前在屋裡點迷魂香。”

沈元聲:“如此說來,那本部院豈不是要搜府了?”

楚默積極配合沈元聲的表演。

“隻怕這樣雲大人和雲公子都……”

雲廷:“沈侍郎請便。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我沒做過的事情就是沒做!”

雲泠抄著手:“哥哥早該有這般骨氣。”

一刻鐘後小吏帶著一半用過的香上來,“沈大人,此乃雲大公子居所搜得。”

仵作查驗:“此香有迷魂之效。”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雲廷身上。

他瞳孔因震顫清晰地放大,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我沒用過這東西,沒用過這東西!”

雲泠亦是驚奇——

她沒將此香放在雲隱居所啊!

她目光一轉看向楚默,難不成是楚默幫她做的?

楚默心裡門兒清,這分明是這位沈侍郎在安罪證誣陷人呢。

不過他是怎麼做到悄無聲息將罪證放於雲隱處而不被發現的?

楚默盯著沈元聲,他微微一笑,隨後對雲隱開口,“雲公子,是想和我去刑部還是被羈押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