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山有喜(1 / 1)

風雪一夜未歇,明華殿的燭火明明滅滅一直燃到了旭日初升之際。

巫風瀾和洛北舟之間有太多的話要講,深藏已久的情意一旦宣之於口,便不肯再與對方分開哪怕片刻。

巫風瀾把自己這些年在敕勒原經曆的事情事無巨細都告訴了洛北舟,末了向他提了一下自己這次冒險進入仙洲的目的。

“通商?”

洛北舟不需細想便對她道:“玉虛山管轄的地界內,自然是可自由商貿的,這一點你倒不必擔心。”

巫風瀾點頭:“這三年來我們確實隻在玉虛山的管轄範圍內活動,但因動靜越來越大,引起仙山注意便難免被管製的嚴了些,也怪我沒有提前與你通氣。”

洛北舟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道:“怪我一直陷在混虛狀態無法出來,不能用照影鏡回應你。”

“既是通商,便該把路走遠些。”他抬眸看著巫風瀾,“正好賀蘭天驕的繼任儀典就要到了,過幾日你與我同去萬凰山。”

巫風瀾早在王乾一的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洛北舟這個提議正中她的下懷。

“隻是……”她遲疑道,“屆時那三家也要到場,若是被他們發現,恐怕要攪了賀蘭氏的儀典。”

洛北舟垂眸想了想,道:“到時我們直上萬凰山,不與城裡的那些人碰麵,你待在星兒那裡,見賀蘭無疾也方便些,若能說服他,那賀蘭天驕那邊也就不用費事了。”

巫風瀾不解:“繼任的是賀蘭天驕,怎麼聽起來,萬凰山的事倒是賀蘭無疾在做主?”

“賀蘭無疾是曠世難得的先天道骨,萬凰山裡屬他修為最高,也最有話語權。至於為何不能繼任,隻因他先天有疾,活不長久。”

巫風瀾更不解了。

“那為何還要讓星兒……”

洛北舟歎了一聲:“當年他執意求娶,星兒也執意要嫁……等你見了他們,就明白了。”

此時大殿之外天光已亮,晴藍和小滿兩個自告奮勇來送朝食,一個橫在二人之間頻頻給巫風瀾夾菜,一個無緣無故講起樂遊仙洲的婚俗之禮。

晴藍怕洛北舟不走流程,小滿生怕巫風瀾過度關注這個男人。

在兩人的搗亂下,巫風瀾和洛北舟都沒心思吃東西,洛北舟聽完了晴藍的長篇大論,識趣兒地給出了結論。

“你想讓崇雲娶你?”

巫風瀾一口茶險些嗆進鼻子裡,洛北舟正要給她拍背,小滿極有眼色地在中間一手給巫風瀾遞帕子,一手輕輕撫順後背……

就,顯得他很多餘。

晴藍尷尬得臉色飛紅,平時也沒見這位仙君這麼不上道,這肯定是故意的吧?!

然而洛北舟毫無所覺,還在琢磨兩人的婚事:“回頭我提醒一下崇雲,雖說你們二人要脫離玉虛山,但終歸還是自己人,若要辦婚禮,玉虛山也有資格為你們操辦的。”

“仙君你、真是……”

晴藍已經沒辦法思考了,結結巴巴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一抬眼人已經跑了。

洛北舟對巫風瀾道:“看來在敕勒原四年,人長大了,也開竅了。”

巫風瀾朝他豎了個大拇指。

“乾得漂亮!”

洛北舟是一句話就能砸出一個坑的主,當天就命人擬出了婚禮流程,崇雲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從彆人口中得知了自己馬上要大婚的消息,然後稀裡糊塗收到了無數的祝福。

他第一時間去找了晴藍,澄清自己。

“這麼荒唐的事兒,不是我乾的。”

晴藍絞著衣擺的手一頓,瞪著眼睛看他:“與我成婚,是荒唐?”

“不是!”崇雲素來麵無表情的臉上罕見的著急起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從來沒想過這個事……”

晴藍眼睛一紅:“你沒想過,那你當初說什麼我背你一次,換你背我在天上一輩子?”

崇雲見她眼睛都紅了,一手抬起又放下,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說的話,永遠都作數。”他高大的身影將晴藍罩在其中,低頭道,“隻是這件事,非是我起的意,我……”

“既如此,稟明仙君拒了就是!”晴藍再聽不下去,轉身便要走。

崇雲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克製著低低說了兩個字。

“成婚。”

晴藍耳朵一動,扭頭看他:“你說什麼?”

崇雲握住她的手不放,定定看著她道:“我說,請你與我成婚。”

“可你剛剛……”晴藍眼睛更紅了。

崇雲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低聲道:“我嘴笨,不會說話,但我希望與你成婚這件事是由我親口對你說的。”

晴藍吸了吸鼻子,道:“可你說你從來沒想過這個事,是不是仙君不提,你便永遠不對我開口?”

“不是……”崇雲輕歎一口氣,“我隻是想,等我們完成了大業,擁有了自由,再……”

“若是在這之前,我們就死了呢?”

晴藍一雙圓圓眼睛柔柔望著他,這一問令崇雲呆滯了片刻。

他們若在這之前就死了,那他將永遠也無法給她一場婚禮。

忽然間,好似什麼假設都不重要了。

人,總想等一個最合適的時機去做最合適的事,但未來瞬息萬變,與其等來一個未知的變數,倒不如把握當下抓住眼前。

兩人在這一刻如撥雲見日,深覺洛北舟給他們創造了一個最佳的時機。

眼下有主君和仙君見證,有昔日仙山同門恭賀,亦有敕勒原同族送上祝福,兩人成婚如何能不圓滿?

於是,為不顯倉促,兩人的婚期定在了臘月底,正好在萬凰山繼任儀典結束之後。

玉虛山難得有件喜事,又逢洛北舟出關,雖隻在仙山內慶賀,但大家一心要操辦的隆重些,所以仙山弟子各個忙的不可開交,好在巫風瀾放了話,讓敕勒原的妖獸一起幫著打點,這才沒有忙中出錯。

巫風瀾和洛北舟倒是躲起了清閒,兩人在水榭裡圍爐煮茶,旁邊擺著一副黑白棋局,半天也不見落下一子。

洛北舟給她添了杯茶,也不催她。

巫風瀾思索了半天,把手裡的黑子放回棋罐裡,悠悠道:“容我想幾日先。”

“怎麼喜歡下棋了?”洛北舟問她。

巫風瀾抿了口清茶,放下杯子道:“敕勒原裡太無聊了,什麼都沒有,我就常在地上畫棋盤,想象著世家們都在這棋盤上,看自己怎麼才能把他們都圍死。”

她看了眼棋盤上被圍困的黑旗,支頤笑道:“看來半吊子還是比不過你們這些從小執棋的家夥。”

洛北舟撥了撥爐子裡的炭火,漫不經心道:“他們執白,我與你執黑,勝負可未有定論。”

巫風瀾看見他身後不遠處的回廊上換了紅紗,放眼望去到處張燈結彩,洋溢著喜慶的氣息。

忍不住道:“還要謝謝你,願意為崇雲和晴藍操持婚禮。”

洛北舟輕輕握住她的手:“你的夙願就是我的夙願,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巫風瀾回握住他的手。

給崇雲和晴藍操辦一場像樣的婚禮一直是她心中的夙願,這些年眼看著兩人年紀漸長,然而敕勒原裡奮鬥幾年也剛實現整體溫飽,巫風瀾實在是沒有那個財力為兩人大肆操辦婚禮,又不想委屈了他們,心裡實在是苦惱的不行。

那天晚上見了洛北舟,說起二人她便連帶著內心裡對兩人的愧疚也說了出來,沒想到他一句話就將兩人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巫風瀾了卻一樁夙願,整個人都輕鬆不少,想起不日就要前往萬凰山,於是問洛北舟:“對了,星兒喜歡什麼東西?初次登門,總要給她帶點禮物才行。”

洛北舟想了想,道:“她喜歡聽些稀奇古怪的趣聞,若能聽你講敕勒原的故事,恐怕要興奮的三天三夜都睡不著覺。”

巫風瀾知道,他這是擔心她破費才這麼說的,星兒畢竟是世家貴女,喜歡的東西又豈會是尋常物件。

巫風瀾雖捉襟見肘,但還是準備了些敕勒原的特產,又在出發前夕親自下廚做了幾樣特色糕點,一起帶去萬凰山。

走之前她安排了壇陽帶人先和玉虛城裡的無契妖獸接觸,又命狩春領了幾人踩點新的商路,因為晴藍和崇雲婚期在即,便將他們留在玉虛山與山上弟子一起看守仙山。

最後,兩人因為在敕勒原忙習慣了,實在閒不住,堅持要跟巫風瀾一起前往萬凰山。

巫風瀾拿他們沒辦法,隻好帶上兩人,倒是小滿,因為被留下來操辦婚禮不能同去,隻能委屈巴巴地目送他們遠走。

崇雲以真身馱著晴藍,巫風瀾則與洛北舟共乘一劍,為了不引起注意,洛北舟用鬥篷將她圈在了懷裡。

到了萬凰山,引路童子恭候多時,直接將他們引到了詠懷宮偏殿,洛南星與賀蘭無疾在門口親迎。

巫風瀾抬眸看去,洛南星梳著瑤台髻,玉釵簪於發間,鬢邊垂下兩條金絲發帶,眉目含笑,一身茶白廣袖自帶一股俏麗風流。

她身旁的男子卻是坐著輪椅,白狐裘裡露出的一張臉倦懶非常,頭上金絲抹額與身旁佳人的發帶互相輝映。

兩人於雪中執手等候,遠遠一看如畫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