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風瀾在敕勒原搞了一年的基建,效果還是十分顯著的。
目前已化形的五百七十人俱都安家落戶了,日常生活也進入了有序的節奏。
所有人卯時日出時分跟著壇陽上早課開始修行,巳時早課結束則進行分工,男子輪流放牧、種地和蓋房子,女子則跟著蘭秀和娟娘子織造衣物帳篷、擠牛奶,準備一日兩餐的吃食,到了卯時日落所有人再一起跟著莫離上晚課。
一時間整個敕勒原繁忙又熱鬨,少了分荒蕪,而多了分世俗煙火氣。
這個作息時間是巫風瀾通過實踐擬出來的,累是累了點,但也是沒辦法,敕勒原沒有世家那樣的條件,能一心專注修行,隻能兩手抓。
牧場的分工管理巫風瀾全權交給了崇雲負責,晴藍從旁協助,順便記錄敕勒原每日發生的大小事件,最後統一彙報給巫風瀾。
“阿瀾,咱們的糧食是真的撐不住了,現在一日兩餐頓頓地葫蘆,大家雖然沒說,但到了晚課的時候都打不起精神來……”
崇雲也道:“今日我抓到兩人偷偷在外麵獵食,雖已罰過,但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
吃不飽飯是敕勒原的亙古難題,如今已迫在眉睫,若是巫風瀾再找不到辦法解決,恐怕大家還沒萬眾一心擰成一股繩,就要重演壇陽當年的事件了。
巫風瀾想了想,道:“這件事我已經在想辦法了,崇雲這幾天先給我選一隊人出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出一趟敕勒原。”
崇雲一聽,立刻想到了一個地方。
“你要去方家村?”
巫風瀾點頭:“敕勒原種不出糧食,我們隻能到外麵去想辦法,離敕勒原最近的隻有方家村,在那裡有一個人應該能幫我們。”
她一說崇雲和晴藍便都想起來了,那個人是方葛生。
敕勒原要和外麵建立聯係,無論從交情還是立場來看,他都是最適合的那個人。
接著巫風瀾又交代晴藍準備他們出敕勒原要帶的東西,三人直到月上中天方才各自回去休息。
這一夜巫風瀾僅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卯時一到生物鐘便準時將她叫醒,然後精神奕奕去上早課。
巫風瀾是從不缺席早課和晚課的,上行下效,底下的人更是絲毫不敢懈怠。
壇陽教的是入道基礎,每日旭陽初升之際入定以納陽氣,而後鍛體,之後才開始錘煉根骨。
妖獸修行與人族不同,人族一根道骨而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而生八卦,由一生萬物,道法浩瀚而無窮。妖獸卻是以根骨為基,每錘煉出一根根骨便是一重境界,根骨相連如星象萬變,故稱星段。
巫風瀾心無雜念,早課屬她入定最快,鍛體也屬她和猛獁象靈暄最為輕鬆,有仙力值的加持,錘煉根骨更是一騎絕塵。
早課之後,巫風瀾跟隨莫離開始一日的對戰修行。
今天,莫離教她開妖獸護盾。
“妖獸一族每個人都有自身特有的護盾,因獸形姿態的不同,特性也大不相同。”
說著他持訣張開自身護盾,緋紅流動的盾光頓時如琉璃一般兜頭罩下。
他對巫風瀾道:“你攻擊試試。”
巫風瀾便化出真身,赤手空拳錘砸而下,莫離正要說自己這盾柔韌能卸千鈞力道,下一秒巫風瀾就齜著牙把他的護盾強行撕開了一道口子。
“……”
巫風瀾如今能在係統裡看到自身屬性麵板,她堅信大力出奇跡,所以把仙力值大部分點在了力量上麵,然後分了三分之一給防禦護盾。
這一把屬實證實了她的先見之明。
然而莫離可不這麼想,他撤了護盾,閃身朝著她後背攻去。
巫風瀾學著莫離的手印緊急張開了執夷護盾,熊掌型的微光之盾結結實實擋住了攻擊的一角。
“太慢了!”
沒想到莫離掌心使出的不是單純的掌力,而是赤狐仙法——千機一變。
一隻“纖白玉手”就這樣華麗麗地扇在了大熊貓的腦門上。
莫離揉著眉心絮叨起來:“空有蠻力而敏捷不足,反應遲緩,你還偏愛用真身作戰,是嫌對手的目標不夠醒目嗎?”
“若此刻站在你麵前的是真正的敵人,你這巨大的熊身都要被人捅成篩子了。”
巫風瀾化出人形,羞愧低頭:“我錯了,師父。”
“知道自己的短處,就該勉力補足。”
莫離指了指遠處大家鑿石的地方,那裡矗立著數十根高聳的石柱,都是莫離特意叮囑他們留下的。
他道:“今日開始,我們在石樁上對戰。”
這可苦了巫風瀾,一天下來她從石樁上摔下去百次不止,光是做到在石樁上閃避就已是不易,根本無暇對莫離進行攻擊。要不是真身皮糙肉厚,怎麼都得摔出個內出血了。
大力出奇跡被當場否定,一身蠻力沒處使的巫風瀾,氣得替底下的小夥伴們搬了上百斤的石頭,給當時正在蓋房子的妖獸們帶來了億點點震撼。
發泄一通之後巫風瀾痛定思痛,決定以後全麵發展,再不偏科。
她監督完房子質量又順路去牧場看看,最近天氣熱了,犛牛毛也該剪了。
隻是還沒等她靠近牧場,就聽到那邊有人在勸架,巫風瀾連忙湊上去。
“不要再打了,你們不要再打了啦!”
巫風瀾腳下一個趔趄,好險被旁邊人伸手扶住了。
“風瀾大人小心呀。”小滿一臉緊張地望著她。
巫風瀾拍了拍她的手:“我沒事。”
又問她道:“誰在這裡打架?”
不怪她搞不清楚狀況,實在是旁邊圍著的人太多了,裡三層外三層,個個跟看現場演出似的,情緒無比高漲。
小滿發愁道:“是千寒和星河。”
還沒等巫風瀾發問,她就將前因後果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來:“今早壇陽師父的早課上,因為彩嫣跟不上大家鍛體的節奏,壇陽師父罰我們每人多練了半個時辰的拳法。”
這事兒巫風瀾沒聽說,因為她表現太好,提前下課開小灶去了。
“早課結束之後大家各司其職倒也無事發生,就是剛才,彩嫣給犛牛剪毛反被踢了一腳,千寒看見就陰陽怪氣把彩嫣嘲諷了一通,直接把人氣哭了。”
“星河看不過去,主動出聲製止了他,誰知道千寒連他也罵上了,說他是個無根之人,娘娘腔還硬裝英雄救美,最後兩個人就打起來了。”
巫風瀾聽到這臉色已經沉了下來,小滿聲音漸低,最後直接噤聲。
那邊兩人似乎越打越起勁,主要是千寒起勁,張狂的話音不時穿過人群漏到巫風瀾耳朵裡。
“我要是你,當初可沒那個化形的勇氣!”
“出去可彆跟人說你是妖獸,區區閹人,隻會丟份!”
巫風瀾再聽不下去,化出真身驚走一幫圍觀的妖獸,然後上前一把捉住正在酣鬥的兩人,星河倒還好,被她提著放到了一邊,千寒卻是結結實實受了她一擊。
“風……”
他連話都說不出來,被巫風瀾掐住直接按進了地裡,半個身軀都陷了進去。
巫風瀾在那一瞬及時卸了力道化出人形,掐著他的脖子道:“星河的殘缺是我的失誤,而非他的過錯,你以此折辱他,便是在往我的身上捅刀子。”
“在我看來,他正直而又努力,他比你們任何一個都像個男人!”
在她身後站著的星河瞳孔顫了顫,心頭一絲熱血似終於找到了某個契機,緩緩流向四肢百骸。他抿緊了唇,不讓自己嗚咽出聲。
千寒的臉上閃過慌亂的神色,他艱難地張了張嘴,巫風瀾見狀,緩緩鬆開了他。
“給他道歉!”
這是巫風瀾第一次命令式的說話,千寒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嘴角隱隱顯出一絲血跡。
他低著頭認錯倒是快:“對不起。”
巫風瀾看著他道:“明日起你停十日的早課,這十日裡要剪完所有的犛牛,每日一早還要向星河鄭重道歉一次。”
說完,她的視線緩緩掃過眾人,聲音沉而有力。
“妖獸一族被世家踐踏了百餘年,我們尚且無力反抗,怎可自己先作踐起同族來?”
“欺壓同族淩辱同胞,才是丟份!是真正的親者痛仇者快!”
“你們每一個人都喝過我的酒,每一個人喝酒的時候我都在心裡承諾,要至死守護你們,不管你們是強還是弱,每個人都是我的責任。”
“今日千寒有錯,我與他同罰,罰完之後,往事不可再提,大家還是手足、是親人!”
這番話說完,眾人沉默一瞬,忽然熱血昂揚圍了過來,爭先恐後道:“風瀾大人,我與你同罰!”
“對!同罰!”
“既是手足,該當患難與共!”
於是,本該十天剪完的犛牛,所有人一鼓作氣一天就給剪完了。
這十天裡,千寒可謂是度日如年,因為每天一大早大家都自發地來圍觀他給星河道歉,聲音小了還要被迫重說一遍,整個人恨不得腸子都悔青了。
最後還是壇陽兩天沒上早課按捺不住,把除了千寒以外的人都抓了回去上課。
千寒一戰成名,被壇陽和莫離連著為難了兩個月才罷休。
這些巫風瀾並不知情,因為那時,她和崇雲正帶著二十人的小隊,奔赴雪山腳下。
時隔一年多,她終於要再次翻過眼前這座雪山。
不同的是,這一次,攀上峰頂時她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