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一罵罵咧咧地拿起最上麵那本資料，翻開第一頁。
無非就是那些什麼企業文化、發展曆程，她都不知道為什麼要看這些。
錢立川花那麼多錢請她回來，連斟茶倒水都不用，就是看公司資料？
真是……太無聊了……
看著看著，她就忍不住打瞌睡了。
錢立川過來的時候，就是看到她這個釣魚的樣子。
他走到林依一的辦公桌旁，站了一會，林依一仍是一手撐著下巴，低著頭打瞌睡，手還發展出自主意識，每隔一兩分鐘還會自己翻書。
楊嵩站在錢立川身後都替林依一感到尷尬，不知道應不應該咳嗽一聲提醒下林依一。
錢立川抬起手，在林依一桌子上輕輕敲了幾下。
林依一猛地驚醒，抬頭看著站在麵前的錢立川和楊嵩，頓時愣住了。
她默默抬手抹了抹嘴角的口水，緩緩站了起來：“錢總，楊助……”
錢立川好看的臉上露出一道笑容，問道：“睡得好嗎？”
那個樣子溫柔得，真像是老板下基層來關心底層員工的生活質量一樣。
可是林依一太熟悉他這個笑裡藏刀的表情了。
這是什麼送命題啊？她該回答好還是不好啊？
林依一弱弱地說了句：“還行……”
錢立川像表演川劇變臉一樣，瞬間換了一張陰沉的臉，說道：“進來。”
林依一覺得自己完蛋了。
她絕望地閉了閉眼，任命地跟著錢立川走進辦公室，一副準備上刑場的樣子。
錢立川坐在辦公椅上，看著林依一，問道：“林依一，你這是對你的工作安排有什麼不滿嗎？”
“不是不是！”林依一趕緊擺動雙手，解釋道，“我最近有點忙，一下課就過來公司，晚上又要趕功課，所以有點精神不夠。”
“那是你的問題，不是公司的問題。”錢立川毫無同情心地說，“如果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無法協調好，隻能說明你的時間管理能力太差了。”
林依一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子，小聲嘀咕道：“話是這麼說，可是這真的很枯燥……”
“什麼？”錢立川蹙眉問道，“什麼枯燥？”
林依一決定豁出去，抬起頭，清楚地說：“我說，我每天就在公司看資料，這事真的很枯燥。”
“枯燥……”錢立川琢磨著她這詞的意思，“也就是說，你都看明白了？”
啊？林依一不太懂錢立川所說的“看明白了”是什麼意思。
錢立川繼續說道：“那我來問你，恒信集團創立以來，經曆了哪幾個重要階段？這幾個階段對恒信在市場上的地位有什麼影響？”
“啊？”林依一一臉懵逼，資料上有寫嗎？她完全沒印象，可是她也不敢問出來。
“我……”她支支吾吾半天，其實她之前也查過恒信集團的資料，但那也是三年前了，而且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她現在都不太記得。
哪怕記得，她也沒法準確地說出都有哪些階段。
“答不出？好吧，再給你一次機會。”錢立川問道，“根據恒信集團的企業文化和章程，你認為在決策過程中，我們最重視的三個原則是什麼？在哪些項目中應用了這三個原則呢？”
“哈？”林依一更懵了，她是看了企業文化和公司章程，她好像也看了一眼這麼“三個原則”，她努力在記憶裡搜尋，答道，“客戶至上，呃……呃……”
天哪，接下來兩個是什麼啊？
她明明看過的，怎麼完全不記得！
“客戶至上、創新驅動、可持續發展。”錢立川毫無感情地幫她答道。
“對！”林依一激動地打了一下響指，結果在看到錢立川那雙想要殺人的眼睛後，立馬噤聲了。
錢立川皺著眉頭：“我真的很疑惑，你都在公司看資料看兩天了，到底都看了些什麼？”
林依一答不出來，左手撚著右手手指，乖乖地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一樣站好。
錢立川突然提高音量，吼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炒你魷魚？”
“不是！”聽到“炒魷魚”（廣東話：開除），林依一嚇得抬起頭，趕緊求饒，“對不起錢總！我以後一定好好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行，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下次我再問你，你答不出來，就準備卷鋪蓋走人吧！出去！”
林依一咬著牙走出辦公室，重新坐在辦公椅上，歎了口氣，伴君如伴虎，錢立川果然是不好伺候的。
她翻開看了兩天的那本公司冊子，從第一頁開始重新看。
之後，林依一的精神每天都處於高壓狀態，擔心錢立川哪一天又突然把她叫進辦公室，問她一堆問題。
好在，接下來幾天，錢立川似乎都沒空管她，和楊嵩總是匆匆來，匆匆走。
可是，林依一根本不敢鬆懈，她得趁著這個空隙趕緊把資料看完背熟，就連午餐時間都不放過，在公司的空中花園一邊啃三文治一邊背資料。
她看著正認真，甚至都沒發現有人走到她旁邊，直到手上的資料冊被拿了過去，她才扭過頭。
看到身旁的人後，她趕緊把嘴裡的三文治給咽下去，站直身體，叫了一聲：“楊助！”
“我不是錢總，你在我麵前不用那麼緊張。”楊嵩這句話說著像是要和林依一拉近距離，可是臉上的表情卻冷冰冰的。
“哦……”林依一覺得楊嵩就是錢立川身邊的紅人、心腹，錢立川不在，他就代表錢立川，因此她也不敢對他不恭敬。
但是，楊嵩又說她在他麵前不用這麼緊張，葫蘆裡麵賣什麼藥呢？
楊嵩低頭翻著手上的冊子，說：“你不能死記硬背，錢總是想你理解恒信的作風，以及過往的戰略風格。因此，你要理解。理解了，自然就記住了。”
林依一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哦……”
楊嵩把資料遞回給林依一，說：“加油吧！”
他站起來，準備要走，突然又回過身：“錢總看著嚴厲，不過他是看重你才會對你嚴厲，他是想好好栽培你，一般人他根本不瞧一眼。“
林依一：呃……
那我還應該感到榮幸？
一直到下周，錢立川似乎稍微空閒了下來，走過林依一的桌旁時，留下一句：“林依一，進來。”
該來的總要來，林依一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跟著錢立川走了進去。
錢立川已經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一邊翻看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給你的資料都看得怎麼樣了？”
“看了有一半了，現在在看恒信曆年來做過的項目。”
錢立川臉上沒什麼表情變化，手上拿著一支筆在一份文件上簽名，在合上文件的時候問道：“那你說說，你印象最深刻的是哪個項目吧。”
“我印象最深的一個項目，就是綠島。”
錢立川靠在座椅上，眉毛微微上挑，問道：“說說為什麼吧。”
“綠島定位是一個高端的豪宅項目，位於港島東半山寶雲道，可以看到絕美維港海景，環境清幽交通卻很方便。”
“而且這個項目的設計是由意大利設計師盧卡·羅西尼設計，這個設計最大的特點，不是建築有多豪華，有多高雅，而是注重結合山海資源，將景觀視野最大化，並且引入自然光線。”
“最重要的是，在建築材料的選擇和能源使用上都注重環保，很符合恒信關於‘可持續發展’的原則。這個樓盤剛推出，很快就被搶購一空，直接幫恒信打進了港城的豪宅市場。”
錢立川沒有發表意見，隻是平靜地看著她，似乎還在等她繼續說。
林依一被盯得有點怵，小聲地提示道：“錢總，我說完了。”
錢立川轉了轉手中的筆，問道：“六年前，恒信的海灣國際花園被業界認為是一個極其成功的項目，你認為這個項目的成功關鍵因素是什麼？”
林依一在腦海中搜索著海灣國際花園的信息，還好，這個項目她剛好昨天看過。
“海灣國際花園最大的一個優勢就是……”
林依一不僅說出了項目本身的優勢，而且說出了自己的見解。分析了當時的市場環境，結合項目的優勢去分析它之所以能夠成功的因素。
錢立川的嘴角微微揚起一個不易覺察的弧度：“行吧，出去。”
林依一眨了眨眼睛，嗯？這是過關了？她原本想著錢立川是否應該說上幾句？
她說得好還是不好，起碼評論一下啊！
錢立川看林依一還傻愣著站在那裡，問道：“怎麼，還不舍得出去？”
“不，不是。我馬上走！”林依一回過神來，趕緊轉身，像隻小倉鼠蹦出籠子一樣躥出錢立川的辦公室。
錢立川坐在座椅上，漆黑的雙眸盯著林依一的背影，露出一個還算滿意的笑容。
之後，錢立川沒事就把她叫進辦公室抽查她看資料的進度，不過他每次隨口抽查的問題，都剛好不會超出她看的進度，讓林依一懷疑他是不是在自己工位上安裝了攝像頭。
林依一本來以為，她看完恒信的資料就可以解脫了，沒想到這隻是開始。
看完了恒信的資料，接下來就要看競爭對手的資料，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部沒有感情的電腦，不停地輸入輸入……
而錢立川問的問題也逐漸離譜，那天本來在好好地聊著新港集團的戰略部署，錢立川突然冒出一個問題，新港集團現任CEO任旭聰都交往過哪幾個女朋友？
林依一眨了下眼睛，頭頂上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錢總，您這是認真問的，還是純粹八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