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之聞從沒感覺自己心臟跳動地如此劇烈,腎上腺素促使著她不斷往前跑。
頭發亂了,鞋掉了,她都沒管。
她知道她隻有這一次機會。
就像之前她聯係到她爸時那樣,她隻有一次機會說服她爸讓自己跟著他。
溫之聞走下樓梯的那一瞬,開始不顧形象地在小區奔跑起來。
還沒到門口就開始喊。
“阿叔!幫我開下門。”
保安大叔和她早已熟悉,聽到她說話,馬上開了門。
溫之聞像陣風一樣的往前跑去。
“小心啊!慢點彆跑那麼快。”阿叔喊道。
但溫之聞早已跑遠。
阿叔在背後小聲嘀咕:“真年輕啊。”
溫之聞從沒覺得小區門口到巷子的這條路這麼遠。
她跑到最後已經用儘了自己全部的力氣。
越靠近巷子,謝琛喊她名字的聲音越清晰。
跑到巷子入口,溫之聞手扶著旁邊的牆,來不及喘氣。
“阿琛!”溫之聞看著謝琛站在不遠處,大聲地喊道。
謝琛喊話的聲音突然停頓,順著聲音猛地回頭,看見溫之聞站在巷子入口處。
她的頭發因為跑的太快有些淩亂,隨意耷拉在兩側,在她身上顯得有些淩亂美。
腳上沒有穿鞋,站在那裡,氣喘籲籲地喊他。
看見她的那一瞬間,謝琛頓時鬆了口氣,他真的很擔心溫之聞出事。
接連著馬上往她的方向跑去。
溫之聞在原地大口呼吸,跑的太快了,她感覺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有一瞬沒吸上空氣,開始咳嗽起來。
看到謝琛跑過來,她憋了這麼久的淚水又忍不住了。
“阿琛。”
謝琛聽到了,帶著哭聲的呼喚。
“我在。”
走近謝琛才發現溫之聞兩隻眼睛哭的通紅。
他一下子慌了神。
“發生什麼事了?”
溫之聞走上前,抱住了他。
腦袋埋在他懷裡。
哭泣的聲音傳來,越來越大。
“阿聞。”謝琛將聲音放柔,帶著些慌張,伸手回抱他。
謝琛發現溫之聞還關著腳。
他手上使了勁,將她往上提了提,讓她踩在自己腳上。
本來跑的就快,現在哭的那麼狠,溫之聞有些緩不過氣。
說不出什麼話。
她就這樣抱著他。
謝琛下巴放在溫之聞腦袋上。
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肩,幫她順氣。
等她漸漸平複。
溫之聞閉上眼睛,呼吸裡都是謝琛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桂花香。
見到謝琛後,溫之聞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從哪裡開始說起都不好,於是她選擇了最緊急的。
“十八歲生日快樂。”溫之聞開口,聲音悶悶的。
謝琛垂眸看她。
“嗯。”
“十九歲生日快樂。”
“二十歲生日快樂。”
“二十一歲生日快樂。”
......
謝琛一直聽著她說著生日快樂。
他察覺到哪裡不對,但也沒打斷她。
直到她自己停下來。
“吃蛋糕了嗎?”溫之聞問。
“沒有。”謝琛搖頭。
溫之聞抬頭,輕聲說道:“低頭。”
巷子兩側的樹葉被風吹動。
起風了,吹動少年眉間的頭發。
他聽話地低頭。
溫之聞墊腳。
她在觸碰她的寶貝。
小心的虔誠的,閉上眼睛,帶著眷戀的,觸碰到後又馬上分開。
發生的太快,謝琛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他就睜著眼看見,自己鼻尖碰到溫之聞鼻尖。
“阿聞?”他吃驚地看著她,“你...”
“阿琛,我沒有辦法陪你過生日了。”
溫之聞還是沒有勇氣和他坦白。
告訴他自己要離開。
沒有勇氣和他當麵告彆。
如果沒有告彆的話,是不是永遠未完待續。
謝琛雖然還是覺得不對勁,但理智已經遠離,不過看到她眼角的淚水,還是重新被拉了回來。
“你怎麼哭了?”
“可能是見到你太高興了。”溫之聞笑著看他。
謝琛知道不是這個原因,但溫之聞不說,她希望自己相信這個理由,那自己便信。
“那剛剛這個是算答應嗎?”
“是補償,沒有蛋糕吃的補償。”溫之聞說。
“也好。”謝琛笑著看她。
用手慢慢地擦掉她眼底的淚水。
手觸碰到臉的地方有些癢癢的,但溫之聞還是舍不得躲開。
溫之聞看著笑著的謝琛,不禁有些看呆。
她還記得剛開始這人有多麼不近人情,但現在總是笑著和自己說話。
她還是覺得他笑起來最好看。
她能和他說些什麼呢。
說我要出國了,我媽媽不讓我和你接觸。
她說你家境不好,配不上我。
但她並不是這麼想的,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他已經很累了,就不要再加這些負擔在他身上了。
溫之聞掙脫不了她媽,也改變不了結局,那就希望自己離開後,謝琛之後的一生沒有負擔的活著。
他成績好,如果以後有成就,她希望是他的選擇,而不是因為要與自己的家境相匹配,不得不繼續向上,身上背著包袱。
她見過她爸為了配上她媽有多累。
謝琛笑起來很好看,那就一直笑著吧。
溫之聞眷戀地看著他的臉,餘光中看到自己窗戶那裡,她媽正站在那裡。
她知道,賀玉禾是在提醒她,時間到了。
溫之聞不舍地看著謝琛的臉,伸出手去臨摹,用力地想把他印刻在腦海裡。
把謝琛摸的都不好意思了。
“阿琛,我要回去了。”
謝琛心裡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但看到溫之聞笑著看他。
他一下子說不出來話。
“哦,好。”
他將溫之聞抱起之後,脫下了自己的鞋子。
“穿我的回去吧。”是雙新鞋子。
它的主人今天很高興的穿著它,準備和自己喜歡的姑娘約會。
謝琛穿著白襪子站在原地,襪子粘上灰,他也不在意。
“我走了。”溫之聞不舍地看著他。
“嗯。”
“不準說嗯。”
“好。”
淚水再也忍不住,她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溫之聞朝後方揮手,和他說再見。
等溫之聞身影消失在巷子裡,謝琛才慢慢往自己家的方向去。
夕陽打在他的背上,有些落寞和孤獨。
溫之聞往巷子處看去。
她多想陪他一起。
“阿琛,再見。”
溫之聞慢慢蹲下,用手輕輕擦拭鞋子表麵的灰塵。
也慢慢地抱住了自己。
回家開門,賀玉禾站在門口,盯著她。
“你...”她還沒開口,便被溫之聞打斷。
“媽,你不用去找他,沒必要說些有的沒的,我會出國的。”溫之聞說,聲音裡淨是疲憊。
她慢慢脫下腳上的鞋,將它帶回自己房間。
關上門,再沒和外麵說話。
第二天,連同她的行李,一起打包送去了北京。
離開風源的前一天,溫之聞失眠了。
她坐在床上看著遠處隱隱約約的山,隱在高樓之後。
黑暗之中其實也看不見,但她還是盯著那個方向,一動不動。
手機早就被收走。
在她求完賀玉禾說給謝琛發最後一次消息後。
那張電話卡被永遠剪碎。
她跟謝琛說晚安,像平常一樣。
電話卡剪碎後,她看著地上殘骸。
開始後悔,自己是不是應該和謝琛好好告個彆。
這股悔意在黑暗中不斷滋生。
她再也沒了睡意。
她祝他晚安。
自己卻並不晚安。
早上坐上去機場的車,她看著窗外不斷變化的景色。
如此的熟悉。
都能看到她和謝琛的身影。
最後都被甩在身後。
她疲憊地合上眼睛。
這一幕到此關閉。
——
謝琛發現,自己找不到溫之聞了。
從那天分彆後開始。
第二天她的頭像開始變灰,電話永遠關機。
謝琛又去巷子裡喊她,結果這次再也沒有人出現。
他開始慌張,但他進不去小區。
“哦,我認得你,你就是那個和四樓那個小姑娘每天一起上學回家的人。”
謝琛眼底閃過希冀,連忙點頭。
“是。”
“你來找那個姑娘嗎?”
“對。”謝琛看著他,“麻煩您讓我進去找一下她可以嗎?”
“她不是都搬走了嗎,今天早上就有人去整理房間了。”
一句話打在謝琛腦袋,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搬走?”他嘴裡小聲重複這句話。
“您會不會看錯了?她還在附中讀書。”謝琛有些急促。
“不會的,那小姑娘總是和我打招呼,不會認錯的,你回去吧,小區進不去,沒有卡任何人都進不去。”
謝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站在原地呆住。
怎麼會搬走了呢?
不是還要一起上學。
一起去一個地方的嗎?
沒有吃早飯的肚子開始作祟,他的胃開始疼痛,抽搐般的疼痛。
身上冷汗不斷。
八月的風源依舊很熱,但謝琛感覺到有些冷。
他突然明白。
那天溫之聞哭泣的樣子。
對自己產生的不舍從哪裡來。
但自己被那個吻衝昏腦袋,失去思考能力。
居然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挽留。
他在乾什麼。
謝琛,你腦子呢?
他扶著旁邊的牆,開始大口呼吸。
努力調整好情緒。
他還得回家,外婆要出院了,他還得回去收拾一下。
不能在老人麵前表現出來,免得他們擔心。
阿瑤還要照顧。
他拿手揉了揉臉,往巷子裡走去,看了眼那個窗戶。
隻一眼。
他好像看見那個冬天,伸出手和他打招呼的溫之聞衝他笑。
嘴裡上來一股酸澀,他想要吞咽下去。
“咳咳咳——”
謝琛咳的眼睛有些泛紅,分不清是咳太猛,還是酸澀衝上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