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府邸的管家歐陽華急衝衝地一路小跑，臨近祭祖堂的門口時，他放緩了腳步，又急又輕地把氣給喘勻了，整理好衣冠後，才不慌不忙地向祭祖堂的門口走近。

“恭喜老爺，小姐生了，是一對雙生子！”歐陽華雙手作揖，向歐陽旭道賀！

“哈哈哈哈，好！好！好！幸得祖宗保佑啊！”歐陽旭捋著自己的胡須，笑得甚是開懷！

“老爺，天佑善人，小姐吉星高照，小少爺和小小姐也必定洪福齊天。”

“華管家，說得好，哈哈哈哈！”歐陽華不愧跟了歐陽旭大半輩子，話語間全說到歐陽旭的心坎上去了。“祖宗開眼啊，我們歐陽氏的好日子要來了！”

上完香後，歐陽旭抬頭挺胸，大步流星往外走，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見到自己的乖孫了。

若不是小女兒歐陽雲舒在生娩前再三囑咐，一定要他守在祭祖堂，好及時向祖宗報喜，他肯定要守在東院的主廂房的門外，密切地關注歐陽雲舒的情況。

在確診喜脈後不久，歐陽雲舒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坐在懸崖邊上，底下是波濤洶湧的海浪，一條飛龍環繞在她的身旁，還低頭蹭她的臉頰，舉止、神情都十分親昵。不遠處，一隻火鳳凰展翅翱翔，和鳴鏘鏘，流動的火焰照亮了大半的海域。

夢醒時分，心頭殘餘的悸動讓歐陽雲舒久久不能平靜。她總覺得這個夢預示著什麼，她心裡隱隱有了答案，但她需要有人來給予她萬分的肯定。

當歐陽旭得知這個夢後，頓時大喜過望，他緊緊地握住歐陽雲舒的左手，卻仍壓不住他話裡的顫音，“舒兒，爹大膽猜想，你應該是懷了雙生子，這是老祖宗給你報信來了。”

“爹，你說的是真的嗎！”

歐陽雲舒的眼裡泛著亮光，她的右手不由自主就摸上了自己的肚子。懷孕初期，本就覺察不了什麼，但歐陽雲舒分明覺得自己的肚子裡有兩顆鮮活的心臟在砰砰砰地跳動，那種感覺很奇妙。

鳴靈公元3540年，歐陽家誕生過一對雙生子，歐陽淺月和歐陽淮。姐弟倆智勇雙全，功勳累累，深受族人的愛戴。在姐弟倆的帶領下，當時的歐陽氏風頭無兩，地位急升，幾乎和上官氏打了個平手。

那是歐陽氏離權力巔峰最近的一次了。

可惜的是，自從那對雙生子隕落後，歐陽氏又開始了“萬年老二”的輪回。從那之後，盼望雙生子的降臨成為了族人秘而不宣的執著。

對於歐陽雲舒所做的夢和由此得來的猜想，父女倆守口如瓶。

茲事體大，萬萬不可輕舉妄動，更得提防有心之人做有心之事。歐陽氏能否再次撥雲睹日，重振雄風，就看今朝了！

“爹，我生娩當日，請你守在祭祖堂，祈求祖宗在天顯靈，保佑我和孩子。”

“舒兒，爹不守著你，爹不放心。”

“有文謙守著我，爹，你彆擔心。”

“他是程家人，程家可是上官氏最大的附屬家族！爹怕......”

“爹，他現在也是當爹的人了。我相信他，我希望你也能相信他。”

看著歐陽雲舒執著的神情，歐陽旭知道自己改變不了她的主意。他低聲歎了口氣，最終還是妥協了，“好，爹答應你。”

在歐陽家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凡是遇到重大的事情，需要派家族內德高望重的人守在祭祖堂，告慰先人，求得庇佑。在時光的沉澱下，逐漸成為了歐陽家重要的精神內核。

推開東院的主廂房，歐陽旭看見歐陽雲舒正倚坐在床頭，程文謙坐在她的身旁，握著她的手，和她低聲交談。兩個奶娘分彆抱著娃，站在一旁，低聲溫柔地哄。

“爹，你來啦！”歐陽雲舒一抬頭，就看到跨過門檻，正向她走來的歐陽旭。她眼裡流動的光更亮了，身體不自覺地就往前傾，她有很多話等不及想要和歐陽旭說。

“舒兒，你小心點。”程文謙輕扶歐陽雲舒的手臂，以防她重心不穩，歪倒在被子上。

待歐陽旭走近歐陽雲舒，發現她除了臉色有點蒼白，神色有些疲倦外，整個人的狀態還是不錯的，他一直懸著的心，這刻才終於安定了下來。

“你沒事就好，爹這下終於放心了。”說完，歐陽旭轉過身，朝那兩位奶娘走去，“來看我的乖孫了，爺爺可想你們了！”

兩個奶團子，白乎乎的，嫩乎乎的，看著就讓人的心裡軟得一塌糊塗，挪不開眼睛，邁不開步伐。

歐陽旭伸出手，輕柔地摸了摸女娃的小臉，他滿臉都是遮不住的笑意，“長得真像舒兒的小時候。”

歐陽雲舒一聽，滿臉的歡欣，“爹，我也覺得女娃長得像我，男娃長得像文謙。”

“名字取了嗎？”

“還沒有，在等爹給孩子取名字呢。”

歐陽旭低頭沉思了一會，“女娃叫歐陽玲瓏，男娃叫歐陽恒。”

“爹！”歐陽雲舒一聽就急了，“我們之前說好的，你怎能......”

在生娩之前，關於孩子的取名問題，歐陽雲舒認真地和歐陽旭討論過。若生了雙生子，她希望有一個孩子能姓程，她希望借此能讓程文謙對這個家更有歸屬感。

當時，聽了歐陽雲舒的請求後，歐陽旭隻是皺了皺眉頭，最後還是答應了她。

那他現在為什麼出爾反爾呢？

就算他是爹，那也不行！

歐陽雲舒感到被背叛了，當下心裡委屈極了。

她既為自己感到委屈，也為程文謙感到委屈。她的眼眶迅速變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倔強得不願流下。

歐陽雲舒心裡憋著的那口悶氣不上不下的，讓她難受極了，她的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

程文謙的心裡又酸又疼，他太懂歐陽雲舒對他的愛意了，也猜到了她當下情緒波動如此之大的原因。

儘管程文謙的心裡有失落，有難過，但他舍不得，舍不得歐陽雲舒因為他而受委屈，這不是為人丈夫該有的行為。

程文謙知道歐陽旭在警惕什麼，但他更願意相信，來日方長，有情終不負，真心換白首。

他會讓歐陽旭明白，歐陽雲舒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不會做任何傷害她的事情，也不會做傷害歐陽家的事情。這裡也是他的家，這裡有他愛的人！

“舒兒，爹起的名字很好聽，我相信我們的孩子會很喜歡。”程文謙握著歐陽雲舒的手，還輕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聽著程文謙溫柔的嗓音，歐陽雲舒的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她的心裡又酸又澀，即使再有不甘，她也不願程文謙再為此感到難過。

歐陽雲舒再次抬眼看向歐陽旭，她的笑容裡帶著苦澀，她又迅速低下頭，隻有悶悶的嗓音傳出，“嗯，都聽爹的。”

房間裡的氣氛有些沉悶，下人們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噤若寒蟬。

“華管家，把聽雨書拿來。”

“是，老爺。”歐陽華恭敬地伸出雙手，把聽雨書遞給了歐陽旭。

歐陽旭把聽雨書往上空一拋，聽雨書停在了半空，書頁獵獵作響，無數光線傾瀉下來，照在了歐陽恒睡得正香的小臉上。

過了好一會，歐陽恒的額頭上依舊沒有動靜。

歐陽旭右手的食指動了動，加大了聽雨書對歐陽恒的探查力度。

又過了一會，歐陽恒的額頭上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歐陽旭眼裡的亮光就像風中搖曳的燭光，終究還是滅了。歐陽旭的右手往上一攤，聽雨書收斂起了光線，書頁合上，緩緩落回了他的手裡。

歐陽旭的眉頭肉眼可見地皺成了個“川”字，這個結果是他預想不到的。他的嘴角不禁緊繃，眼裡像吹起了風霜，他的氣壓低得宛如修羅場，讓站在他身旁的奶娘都禁不住微微發抖。

??

歐陽旭一言不發，他走近歐陽玲瓏，一低頭就看見她睜大眼睛，正直視著他，絲毫不懼他渾身的低氣壓。

??

當下，歐陽旭的心裡才略感安慰。這個女娃鎮得住場子，想必將來會是人中龍鳳，看來她才是能扛起歐陽氏大旗的人啊！

歐陽旭再次把聽雨書往上空一拋，聽雨書停在了半空，書頁獵獵作響，無數光線傾瀉下來，照在了歐陽玲瓏的小臉上。

??

歐陽玲瓏像是被聽雨書傾瀉下來的光線吸引住了，她伸出小手，隔著虛空往上抓了抓，玩得不亦樂乎。

不一會兒，歐陽玲瓏的額頭上，清晰地浮現了地靈紋的紋印，一片銀色的桃花瓣，桃花瓣的下麵有銀色的半弧線為托，整個靈紋散發耀眼的銀色光芒。

歐陽旭瞬間瞪大了雙眼，他甚至感到難以置信，懷疑是自己看錯了。他右手的食指動了動，加大了聽雨書對歐陽玲瓏的探查力度。

歐陽玲瓏的額頭上一直閃耀著地靈紋的紋印，歐陽旭才後知後覺感到狂喜。他的心臟不受控地瘋狂跳動，巨大的喜悅排山倒海般擁抱著他，讓他險些喘不過氣來，他的大腦甚至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歐陽旭眼裡的光重新亮了起來，如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他右手的食指往歐陽華所在的方向一指，聽雨書收斂起了光線，書頁合上，緩緩落回了歐陽華的手裡。

“老爺？”

歐陽旭背對著歐陽華，正好擋住了奶娘懷裡抱著的奶團子。歐陽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既然歐陽旭沒說，他就不追問。

“你先下去，聽雨書該還了。”歐陽旭擺擺手，不再多說什麼。

“是，老爺。”歐陽華拿著聽雨書，退出了房門。

“爹？”

歐陽雲舒明顯察覺到了歐陽旭的不對勁，她遲疑了一會，剛開了口，就不想追問下去了。儘管不想承認，但此刻，她有些猶豫了，更害怕事與願違。

風雨欲來風滿樓，歐陽雲舒恍惚覺得，此刻的她站在了風口，看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