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快走。”(1 / 1)

叢今猛地驚醒,看清麵前的景象後指尖一頓,目光一寸寸涼下去。

原本在虞瑤身旁的程弈,下半身依舊呈打坐姿勢,而上半身已然不見,噴灑出的鮮血澆了虞瑤一身。

為什麼?難道觸摸蛇妖骨並不是禁忌?

程弈昨天做了什麼彆人沒做的事?

她好像置身於迷霧中,本以為找到方向卻不過是走向更深的迷霧……

程弈的死就像是現實的一個巴掌拍到虞瑤臉上,嘲笑著她昨天的信誓旦旦,而她與程弈之間不過一臂之距,這也意味死亡曾離她如此之近,膽寒和戰栗順著她脊椎緩緩往上爬,她竭力壓製住顫抖的身體,可慘白的臉色和緊抿的嘴唇仍是泄露了她的情緒。

“格老子的,怎麼又死一個!”

“為什麼,為什麼程弈死了?他做了什麼?我們怎麼還是睡著了!”

“與其在這裡坐以待斃,還不如一起去砸了那妖骨,有本事她就朝我們所有人來!”

未知讓驚恐和不安迅速在人群中散開,空氣中一片死寂。

“你不是說你會引來蛇妖嗎!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卻是程弈!”這兩天與程弈同進同出的賀馳衝著叢今崩潰嚎叫,早已沒了昨日的冷靜。

叢今神色淡淡並無絲毫動容,抬頭看了他一眼道:“若是懷疑,今晚可以換你來。”

賀馳碰了個釘,卻依舊不肯放過她,似乎隻有這樣才能驅除他心底的恐懼:“昨天是你說觸摸妖骨是禁忌,而你特意去觸犯了禁忌,那你倒是說說為什麼你沒事!”

謝雲率先將話接了過去:“叢姑娘隻說過觸犯禁忌會引來凶手,而禁忌的條件隻是猜測,本就有不確定性,你不對她一個弱女子敢於舍身就義而欽佩,如今反倒責怪死的不是她,恕謝某直言,你這般行徑讓我著實瞧不起。”

叢今愣了下,謝雲一直以來都是個溫文爾雅的人,現在卻麵若冰雕,語氣更是咄咄逼人。

賀馳被謝雲說紅了臉,他又硬著頭皮反駁了句。

“你彆給老子得了便宜還賣乖,有本事你去引蛇妖,儘會逼逼,告訴你,老子最瞧不起你這種人!”魁梧男發飆。

許是魁梧男拿刀指著他的氣勢太過淩人,賀馳倔強地挺直脖子,卻也不再糾纏。

“欺軟怕硬,哼!”叢今身旁的薑淑寧為她不平。

“程弈的死是大家都不願見到的,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如何避免死更多的人,還請不要自亂陣腳,讓幕後之人稱意。”謝雲掃視一圈,凜聲道。

“謝師兄,水哨陣能否回看昨夜的情況?”叢今問道。

“可以。”說著端出昨夜就布置好的水哨母陣,驅動陣法後水麵的影像開始倒退,“我們先從目前的時間點逆向觀看,若是發現端倪再仔細瞧。”

但無論正著看還是逆著看,那蛇神女並未有任何異常,始終在那一動不動。

“怎麼回事?難道凶手不是她?”

謝雲沉思:“有兩種可能,一是她以某種水哨監控不到的方式來的,二凶手另有其人。”

“這裡,再回退點,對。”叢今緊緊盯著水麵上的影像,謝雲的水哨陣顯示得很清晰,連妖骨頭上海棠花發簪的那點紅都能看到。

謝雲見叢今麵露深思便問:“叢姑娘是發現什麼?”

“這裡,發簪,昨日在石窟我留意到這隻海棠花發簪,上麵有片花瓣的邊緣泛著紅,從影像上看,醜時之前也是泛著絲紅,但醜時正是沒有的,而寅時又有了,醜時也是鶴未年大致死亡時辰,恐怕程弈也是。”

謝雲對著叢今指出的兩處不一致來回翻看,其他人也圍了過來。

程弈也的確正如猜測的那樣,死於醜時上下,這一發現,讓本頹喪的眾人又升起了點希望。

這時,薑淑寧扭著衣袖,猶猶豫豫地開口:“有件事,我、我不敢確定,但、但我還是覺得有點怪……”

收到叢今鼓勵的眼神後,薑淑寧吸了口氣緩緩說:“我從小對花粉過敏,隻要沾到一絲花粉,身上就會立刻起紅疹,來這的第二天也就是早上醒來,我身上就發癢起了紅疹,當時還以為是進村的時候不小心沾到了,後來還格外小心避開,但是村裡好像並沒有花……”

說到這裡,她卷起手臂上的衣袖,露出滿是紅疹的肌膚:“今天早上,我身上又起了紅疹,而我確定我昨日裡沒碰到也沒見到任何花,所以、所以我在想,那導致我們夜晚沉睡的會不會、會不會是一種花粉,我、我也是猜測,可能做不得準。”

“說不定是你昨天又沾到了。”虞瑤換了身衣裳,臉色還有點蒼白,話也不複往日的倨傲。

薑淑寧的臉漲得通紅:“沒、沒有,我確定沒有!”

叢今低聲道:“淑寧提到的花香,我那晚被襲擊的時候,似乎聞到了,但味道很淡且轉瞬即逝,我便沒放在心上。”

虞瑤瞥了眼她,扭頭沒再說話。

“照你們這麼說,難道還真是一種花粉讓我們沉睡的?那為什麼前日晚上沒有?”

謝雲凝思片刻:“那天晚上下雨了,或許這花粉的克星便是雨水。”

“那豈不是隻要有一人未陷入沉睡,就能通過水咒喚醒其他人!”符修宋子煜看向叢今,他記得叢今是他們中唯一能醒過來的。

“確實如此。”謝雲附和,“今晚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明日辰時就是供奉的時間也是最後的期限,破不了局,所有人同村民一樣墮入循環,非死非生。”

“但我們還不知道究竟哪些是禁忌,如何能確保她夜裡會來並且衝著我們設想的人去?”

屋內氣氛頓時凝滯起來,程弈那半邊屍身被衣服蓋住,然血腥味始終縈繞在每個人的鼻尖,不斷提醒著死亡的危機。

“把妖骨偷來,不怕她晚上不出現。”叢今忽然淡淡道。

其他人:?

“你想死彆拉我們一起!”賀馳叫囂著,自從早上發現程弈也死了後,他的情緒就完全崩潰,連李媛安慰他都被甩開。

但顯然其他人並不這麼想。

宋子煜頓時拍手:“偷家啊,這法子高明!”

虞瑤則沒好氣:“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謝雲仔細斟酌道:“確實不失為一個辦法,這最後的機會我們無論如何都得抓住,與其在這猜測禁忌條件,還不如釜底抽薪來得保險。”

賀馳麵色鐵青:“你們!”

就這樣,叢今看似離譜的辦法,得到除了賀馳外的全票通過,而她也和謝雲、魁梧壯漢再次來到了石窟。

將妖骨收進百寶囊的過程很順利,她全程沒有讓謝雲和魁梧壯漢插手,以免他們招致凶手的怨恨。

路過那群石人俑時,不出意外地聞到血腥味,他們在人俑中找到程弈另一半屍體,鶴未年的屍身則因過了時間而消失不見僅留下一地碎石。

叢今心想,對於非自願的蛇妖而言,這些跪著的石人俑恐怕是最膈應她的,或許她本就是借他們的手打碎人俑……

他們剛抵達村莊,天色竟不知不覺地暗了下來,像是夜晚即將來臨,然而他們出門前午時都未到,現在頂多未時,怎會天黑?

“快走,恐怕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謝雲臉色凝重,隔著衣袖握住叢今一隻手,帶著她縮地成尺快速回到住處。

他們甫一出現,其他人便圍了上來。

宋子煜臉色煞白:“什麼情況!大白天的怎得忽然就天黑了!難道是因偷了妖骨?”

謝雲:“回來的路上沒看到任何村民,恐怕現在這村子也不安全,大家儘量聚在一起。”

“這可怎麼辦啊……”宋子煜急得跳腳,“你們看,越來越黑了,這怕是要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會完全黑下來啊……”

一轉身,宋子煜就對上那副妖骨,頓時嚇得一趴,半天沒能起身。

賀馳則在見到妖骨的瞬間立馬縮到牆角,埋頭抱膝,渾身如篩糠抖個不停:“彆殺我,彆殺我,彆殺我……”

“按昨日的計劃行事,其他隨機應變,遲早都要應付這麼一遭,早點也好過煎熬。”謝雲冷聲說完,便和虞瑤開始起陣。

叢今站到妖骨麵前,緊緊盯著她頭上的發簪,原本隻有一瓣邊緣泛著紅光的花瓣,此時已有蔓延的趨勢。

宋子煜好半天才緩過來,他爬起來抖著腿將兩張新畫的符籙遞給叢今:“朝符紙灌入靈力,就能召喚出雨水,以防有變,我多準備了一張。”

叢今接過,看著麵如菜色的他,想了想道:“彆怕,死的時候你會發現這其實沒什麼。”

宋子煜頓時雙腿一軟,給叢今行了個大禮……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外麵的天像是被誰潑了墨,已濃稠得化不開,讓人心底生出無儘的壓抑。

叢今望著那朵似是要活過來的海棠花,又移到蛇妖那姣好的麵容,最後無端想起村長那張臉。

突然,腦中一道雷光閃過。

叢今臉霎時發緊:“不對,快走。”

薑淑寧等人連忙跟上追問:“怎麼了?”

不等叢今開口,夜風咆哮而至,風聲中夾雜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響動。

那聲音,細細聽來,竟像是無數人的哀嚎交織在一起,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直直刺入心中,讓人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