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輕拉著玄易齡離開佛堂後,身後的房門被粗暴的重重關閉。
宛如惱羞成怒。
房門上被無形力量重重刻下“閉口禪”三個字。
細密的蛛網將整間房門覆蓋起來,拒絕任何人再次進入。
慧空喘著粗氣,他趁蘇三輕注意力都放在玄易齡身上,連忙將手中的小小木魚塞進粗布僧袍裡。
在錢夫人將木魚遞給他時,遊戲提示音出現在耳邊。
【恭喜玩家慧空獲得特殊物品】
【名稱:驅邪避凶吉祥如意小木魚
描述:木魚響,執念消,經聲起,死者安。
敲響木魚可以幫助玩家祛除詛咒效果,事不過三,請玩家酌情使用。】
蘇三輕沒有理會慧空的小動作,她正不斷躲避玄易齡嘗試躲進她懷中的動作,同時嘗試將他臉上的小醜麵具扯下來。
在拽住玄易齡衣袖時,蘇三輕就意識到不是玄易齡不想離開,而是他不能。
他的身體微微發顫,竟然也處在極度恐懼的狀態。
情緒共振,蘇三輕瞬間判斷出他現在的情況。
“不要動。”蘇三輕壓低聲音,冷漠的語調讓玄易齡佇立在當場。
透過詭異的小醜麵具,他身上散發的委屈都能清晰傳遞出去。
蘇三輕踮起腳尖,從暫時安靜的玄易齡臉上將麵具摘下來。
麵具脫離的瞬間就化作煙霧鑽進玄易齡手中的折扇裡。
旁邊的慧空眼饞的看著那件物品,但卻絲毫不敢生出占有的想法。
在看到小醜麵具時,他已經認出玄易齡的身份。
隱藏在麵具下的惡魔,挑逗人心的高手,編寫劇本操縱命運的欺詐師。
玄易齡揉了揉眉角,“三輕,我好傷心啊,我這麼害怕你都不來安慰我。”
低沉的嗓音透露幾分哽咽,就像真被傷透了心。
“欺詐師原來還有真心。”
蘇三輕漫不經心的回應一句。
“不過,多謝了。”
她凝視玄易齡的雙眸,異常認真的表示感謝。
本來隻是故作姿態的玄易齡沒行到會得到蘇三輕如此真誠的回答,他有些手足無措,將手中的折扇抬起又放下。
一句話就可以攪動腥風血雨的欺詐師此時竟不知如何回應。
蘇三輕不知道玄易齡心中的千般糾結,她正從衣服下撕下一片布料,低頭將手腕上的傷口纏住,權做緊急處理。
她的裙裝下擺已經破破爛爛,華麗的苗疆服飾活脫脫成了乞丐裝。
玄易齡視線落到蘇三輕隱隱露出的白皙小腿上,又立刻移開。
他抬頭望天,秀美的側臉微微翻紅,“三輕,作為你的追求者,保護你是.....”
“記得把我帶回去。”
兩句話前後毫無聯係,蘇三輕詫異的抬頭,去發現玄易齡已經被從天而降的黃牌砸暈到地上。
刺耳的警告聲回蕩在半空。
“玄易齡玩家因使用外掛被副本發現。
副本投訴成功,現給予玄易齡玩家黃牌警告一次。
玄易齡玩家被副本注視等級提高,目前位於第三位。
希望玩家尊重規定,開心遊玩。”
蘇三輕正彎腰準備將玄易齡從地上扶起,在聽到遊戲提示音後,手一鬆。
玄易齡再次被摔到地麵上,原本乾淨整潔的白色陰陽師服裝沾滿泥土,清俊的臉上也灰撲撲的。
瞬間從白天鵝變成醜小鴨。
玄易齡搞出這麼大動靜竟然才排在第三位,那前兩位是誰?
蘇三輕腦海中立刻浮現出籠罩在黑色麵罩下的安娜。
又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明顯也被消息砸暈的慧空。
剛才慧空的小動作她都看在眼中,隻是沒有點破。
接連兩個世界都不按照常理出牌,隊友一個比一個不正常,蘇三輕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運氣。
應該說從遇到時空亂流就一直在走黴運。
“看來要找個寺廟去去晦氣。”蘇三輕又再次將玄易齡從地上拉起來。
沒想到看上去清瘦的身形竟然意外非常沉重。
在調整幾次姿勢後,玄易齡仍然有大半身體拖在地上。
蘇三輕徹底失去耐心,她決定效仿對待霍熠的方式,拽住玄易齡的衣領,準備將他一路拖回去。
“蘇小姐,不是,蘇姐,我來把玄易齡大人背回去。”
慧空見狀連忙湊上前去幫忙,殷勤的將玄易齡背到背上。
欺詐師要是知道他被一路拖回去,蘇三輕肯定不會有問題,有錯誤的絕對是袖手旁觀的自己。
沒有拒絕慧空的幫忙,蘇三輕跟在慧空身後慢悠悠的向彆墅走去。
“蘇姐,我們應該走哪條路。”慧空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求助的看向蘇三輕。
兩人已經沿著石板路走了半個小時,彆墅仍然矗立在前方不遠處,不緊不慢的等著他們靠近。
腳下的道路卻宛如在自我繁殖,岔路口越來越多,。
夕陽西下,周圍景物都披上橘黃色的光暈。
蘇三輕盯著腳下的六條岔路,隨手從附近草坪撿起一根樹枝,準備順便選個方向。
一條細細的熒光沿著某條道路向前延伸,點點閃光不斷從上方飄落。
蘇三輕抬頭,一隻美麗的大藍閃蝶悄然出現在她的麵前,不停抖動翅膀,上下飛舞。
正是它將亮晶晶的磷粉落到地麵上,映出來時的痕跡。
似乎是找到歸宿,大藍閃蝶安靜地趴在蘇三輕被布料包裹的手腕處,猶如精美的裝飾品。
“沿著磷粉留下的痕跡走。”
蘇三輕將樹枝隨手一扔,示意慧空更上來。
在走過不知多少分叉口,轉了無數方向後,蘇三輕眼前出現了一座玻璃打造的溫室花園。
鬱鬱蔥蔥的植物在花園裡肆意生長,大朵大朵的月季嬌豔欲滴。
蘇三輕輕輕敲擊房門。
片刻後,裡麵傳出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請進。”
“你在門口等著,要是我一個小時後還沒出來,你就隨便選個方向跑吧,跑到你身後的人醒過來為止。”
慧空緊張的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彆墅,連連點頭。
伴隨著玻璃門上風鈴的響動,蘇三輕消失在門口。
被花園裡濃烈的花香熏的直打噴嚏,蘇三輕捂住口鼻,不斷向深處走去。
“你看到我的鏟子了嗎?”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傳到蘇三輕耳中。
正是讓自己進來的那個聲音。
蘇三輕猛然停下腳步,警惕的看向四周,手已經伸向腰間的匕首。
“往下看。”
仍舊是生無可戀的語調。
蘇三輕視線下移,撥開叢叢月季看到一個消瘦的年輕人正躺在一個坑洞裡。
他□□雙腳,雙腿褲腳挽起,周身是散落的種子包裝袋,還有一麻袋化肥被隨意丟棄在身旁。
年輕人滿臉憂愁,不停地唉聲歎氣,“我的鏟子找不到了,你能幫我找一下嗎?”
“你是周明睿。”
蘇三輕異常篤定的發問。
彆墅中符合青年形象的隻能是周立民三兒子周明睿。
沒想到第一個遇到的繼承者會是他。
年輕人重重歎了口氣,他憂愁的看向上方的玻璃。
“我是誰有那麼重要嗎?”
重要的是我的鏟子不見了。”
短短兩句話的功夫,蘇三輕敏銳的察覺到周圍的花叢在逐漸向她靠攏,來時的路已經消失不見。
似乎是發現已經被蘇三輕察覺到,原本慢吞吞朝著她聚攏的花叢瞬間加快速度。
將她和地上的周明睿團團圍住。
蘇三輕伸手想要撥開尚不到腰部的花叢。
躺在地上的周明睿聲音再次傳來,“你要是不想變成睡美人就不要觸碰它。”
蘇三輕指尖在半空停滯一瞬,又收回去。
花叢的異變還在繼續,花杆越長越高,尖刺變得越發粗大尖利。
翠綠的尖刺顯示出鋼針般的寒芒。
試探性將匕首舉起,想起玄易齡的慘狀,又無奈的放回去。
能夠斬斷變異植株的匕首肯定會被副本判定違規。
蘇三輕低頭,看著神情頹廢的周明睿
“你為什麼要找鏟子?“
周銘睿呆呆的看向天空,神情憔悴:“我父親嫌棄我太過軟弱,他讓我跟著小黃好好學習。
我一直在辛苦的給小黃施肥,但是一覺醒來,我的鏟子就不見了。
沒有鏟子,就沒辦法給小黃施肥。
沒有肥料,小黃肯定要生氣。
小黃一生氣,我們都要遭殃。”
“小黃是誰?”
蘇三輕可以肯定,這間溫室除了她和周明睿再沒有第三道呼吸聲。
“小黃就是我呀。”一道矯揉造作的聲音從蘇三輕上方傳來。
蘇三輕猛然抬頭。
不知何時花叢已經長過頭頂。
原本盛開的月季全部枯萎凋謝,隻留下一朵巨大的黃色月季在搖擺身體,花瓣中間浮現一張猙獰笑臉。
此時它正低垂著頭注視著蘇三輕的一舉一動。
“小美女,晚上好呀~”
周銘睿躺在坑裡看著頭頂的黃色月季花,“小黃,我下午不小心睡著了,醒來鏟子就不見了。”
那張巨臉嫌棄的看了一眼周銘睿,用粗狂的聲音怒吼,
“你個沒用的東西,穿黑衣服的老頭子不就是往你身上撒了點水,你就暈過去。
要不是老子及時躲起來,早就被那老頭子給拔了。
你連我都保護不了,怎麼配繼承家業。”
周明睿繼續發呆,“小黃,我本來就不想繼承家業。”
“啪啪”小黃兩扇巨大葉子直接扇到周明睿臉上,“老子讓你喪。”
周明睿臉上瞬間多出兩個巴掌印。
他顯然已經習慣了小黃的粗暴舉動,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閉上你的嘴乖乖躺著,不要耽誤老子和美女聊天。”
小黃用葉片理了理黃色的花瓣,重新恢複嬌滴滴的語調,看向站在遠處的蘇三輕,“小美女,你不要害怕,我又不會吃了你,嘻嘻。”
蘇三輕早在周明睿被扇巴掌的時候就壓低身體遠離巨臉攻擊的範圍。
看著周圍密不透風的植株,蘇三輕露出嘲諷的笑容。
“那你倒是讓我離開。”
小黃用兩片肥大的葉子捂住那張猙獰的巨臉,似乎是非不好意思開口,“小美女,地上的蠢貨把給老子喂飯的工具丟了,要是找不到我就會挨餓。”
“我一旦吃不飽就會脾氣不好。”
“小黃你下午不是才吃過一頓,怎麼又餓了。”
臉頰已經腫起來的周明睿再次開口打斷小黃。
“你天天給老子吃垃圾食品,老子根本吃不飽。”
“要不是老頭子明令禁止,我早就把你吞了。”
小黃發狂的用葉子揪住花瓣,狠狠向外拽去。
“你最後一次使用鏟子是在哪裡?”
意識到周明睿和小黃根本不是一條心,蘇三輕果斷選擇從周明睿下手。
周明睿轉頭看向蘇三輕,消瘦的臉頰高高腫起,兩隻眼睛隻剩下一條縫隙。
“下午神父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在給小黃施肥。”
“他非要阻止我,我就和他吵起來。”
“後來,我就睡著了。”
蘇三輕若有所思,看來神父下午的經曆不比他們輕鬆。
“美女,你問他乾什麼。
這個蠢貨什麼都不知道。”
巨臉緩緩逼近蘇三輕,另一片葉子蓋在周明睿嘴上,堵住他接下來的話語。
蘇三輕屏住呼吸,向後退去。
太臭了,那張猙獰的大嘴裡全是酸臭味。
“我當時也在現場,如果你給我提供營養液,我可以考慮給你點提示。
“我也不是隨便和什麼人做交易,要不是看你長的順眼,我才不會出來幫忙呢。”
“仙人跳?”蘇三輕算是看明白了,鏟子根本就在他們手裡,隻是找個由頭敲詐自己。
蘇三輕立刻信誓旦旦許下虛假的諾言。
“我現在沒有營養液,不如你先告訴我鏟子在哪裡,之後一定給你送來高品質營養液。”
“你們人類都很狡詐,空頭支票我可不相信。”
小黃用葉子輕輕在周銘睿臉上劃過,幾道傷痕瞬間出現在周銘睿臉上,血珠滴落在葉片上,
它嘴裡發出享受的輕哼聲。
“我要的營養液可不是市麵上能買到的大路貨。“
蘇三輕明白了小黃的暗示,她忍不住低低的笑出來,身上的銀飾發出清脆的聲音。
這真是瞌睡送上枕頭。
“你笑什麼?”小黃有些疑惑的看向蘇三輕。
“你知道我是誰嗎?”
蘇三輕將纏繞在手腕上的綁帶鬆開,一直安靜趴伏的大藍閃蝶在蘇三輕身邊飛舞。
剛剛愈合的傷口再次緩慢滲出鮮血,她輕抬手腕,血液源源不斷的流進小黃的根部。
沒想到蘇三輕如此乾脆,小黃有些狐疑的盯著滲入土壤中的鮮血。
很快,它就露出陶醉的表情:“這是極品。”
它龐大的身軀開始東倒西歪,猙獰的巨臉上浮現出醉酒的紅暈,原本桎梏周明睿的力道也鬆弛下來。
“現在可以告訴我,鏟子去哪裡了吧。”
小黃嘴裡發出笑嘻嘻的聲音,“鏟子當然是被老子藏起來了。
周明睿這個蠢貨,老爺的對他的要求太低,我當然要給他設置難關。”
蘇三輕壓低聲音,宛如魔鬼的低語,“那就把它拿出來。”
小黃還艱難的保持幾分理智,“還要更多,更多。”
一個巨型的紅色水桶被小黃胡亂放到蘇三輕腳邊。
“給我,都給我。”
小黃逐漸陷入狂熱,不斷喃喃自語。
望著掉落在地上的花瓣,小黃有些遲疑地摸著已經光禿禿的腦袋,
“我的頭發呢?
我禿了!!!”
本來還沉迷在蘇三輕鮮血中的小黃被嚇得清醒過來。
周銘睿的聲音從地上傳來:“小黃啊,我不是一直告訴你喝太多會提前結束花期。“
“啪“
小黃用葉子又扇了周銘睿一巴掌。
“你的血液有問題。”它咬牙啟齒的盯著蘇三輕。
“我不是提醒你了嗎?”蘇三輕絲毫不意外小黃光禿禿的腦門。
“我可是深受自然寵愛的苗疆祭祀,嗯,候選人。
血液的能量夠你從種子到肥料好幾個輪回。”
小黃的身形逐漸萎縮,臉上出現脫水的症狀。
“快停下,我把鏟子給你。”
小黃陷入即將消失的恐懼中。
“晚了。”
蘇三輕冷漠的凝視眼前的花朵型怪物。
葉片變得枯黃,粗壯的枝乾收縮變細,最後,一粒翠綠的豌豆靜靜地躺在地上。
蘇三輕將豌豆撿起,那竟然是一粒煮熟的豌豆。
“小黃被你催熟了。”
周明睿對小黃的消失無動於衷,仍舊神情頹廢。
原本緊緊圍繞蘇三輕的花叢似乎是被小黃的慘狀嚇到,拚命向外挪動根須,生怕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
蘇三輕周圍瞬間空出一大片空地。
“等等。”蘇三輕叫住遠離的花叢,“把鏟子交出來。”
腳下的泥土開始翻騰起伏,數道根須破土而出,殷勤地將一柄鏟子放到蘇三輕麵前。
“就是它,快把它給我。”周銘睿直勾勾的盯著那把鏟子,對所有事情都毫不在意的周明睿頭一次展現出驚人的執著。
“小黃都不在了,你還要它乾什麼?”
蘇三輕掂了掂手中的鏟子,居高臨下的看著躺在地上的周明睿。
“我好像從沒見你站起來過。”
惡劣的笑容浮現在蘇三輕臉上:“想要,就站起來拿。”
蘇三輕的話提醒了周明睿,他意識到完全可以站起來去拿鏟子。
“對啊,我為什麼不站起來自己去拿。”
不對,我什麼時候躺下來?”
思緒陷入混亂的周明睿開始不斷掙紮想要站起來。
蘇三輕總算看清周明睿身下的東西。
他身體全是細細密密的根須,直直插進他的背部,周明睿早就和這座花園融為一體。
蘇三輕毫不遲疑的揮舞手中的鏟子,朝著周明睿身下的根須砍去。
根須截斷處流出紅褐色的液體,被砍斷的細小根須在地上不停地掙紮,想要繼續插進周銘睿的身體,被蘇三輕一腳踩斷。
蘇三輕手下動作不停,很快周銘睿身上的根須已經被除去大半。
隨著束縛越來越少,周銘睿神情逐漸冷靜下來,他停下了掙紮起身的動作。
“沒用的,我已經和這片花園聯係太深,沒有父親的允許我根本無法離開。
那把鏟子你拿著,它可以幫助你找回正確的道路。
種子你也拿走,一定要讓它發芽。”
剛才的一番動作已經耗儘周銘睿全部力氣,他又虛弱的躺回土坑中,扯斷的根須重新插入他的背部,並且向他全身蔓延。
周明睿的神誌逐漸陷入混沌,他又回到虛幻的狀態。
“還有什麼事情?對了,我能感受到這裡存在不止一股力量。”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周明睿一臉憂鬱的看向上方的玻璃,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詢問蘇三輕:“你看到我的鏟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