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到渭州的時候太晚了,又趕了許久的路,一行人無論主子丫鬟還是侍衛都十分疲倦,於是宗圳便讓人先歇著去睡覺,等明日緩過勁來再收拾。
這次回京師,宗圳發覺自己對於京師,似乎沒有任何的歸屬感。而千裡迢迢回到渭州,離得近一分,心中的安心便多一分。
他對渭州眾將與父親說的話字字真心,自從兄長逝世,在邊關山月與漫天的黃沙麵前,京師的風花雪月顯得十分蒼白,就像美麗虛假的泡沫,一觸即破。這些年來,他的心中也滿是遺憾與難過,如今恰逢邊北再起硝煙,他終於有機會效仿兄長,投筆從戎。
“小侯爺慢著。”他剛剛準備回府,恰在這時李峰袁滔走過來了:“早就聽聞你今日回來,兄弟們備了水酒,就等你了,以消長夜。”
宗圳知道拒絕不來,隻好隨了他們走,邊走邊笑道:“你們可是好興致,我剛剛回來還要被你們抓去了。”
“得了吧你,咱早就聽說了,這回公主隨著你一起來的,怕是溫香軟玉在懷,才急著回屋,沒功夫理會咱們哥幾個吧。”袁滔說完哈哈大笑,這些將軍總是在軍營中和一群老爺們待在一起,說起話來自然是葷素不忌口的。
宗圳低罵:“少嘴上沒門彆放胡說八道的屁,一會喝酒的時候,讓你們喝不了兜著走。”
“咱家還能怕了你不成。”一邊說著,眾人進了屋,陳其磊早已準備了豐盛的筵席,看著袁滔他們把人帶來了,笑道:“快都進來,燙酒燙酒,都隨意吃酒,今日看誰先倒下。”
待都落了座,宗圳舉起酒杯,朗聲說道:“聽聞弟兄們今日打了勝仗,我先敬大家一杯,都辛苦了。”說完,舉起酒杯一飲而儘,眾人也紛紛舉起酒杯敬酒,筵席剛剛開始,宗圳便已經飲了十餘杯酒,臉上已經開始掛了些潮紅。
“小侯爺,我李峰敬你一杯,也給你道個歉,你剛剛來渭州的時候,我一時糊塗把你當眼中釘,做了不少錯事兒,給你不少絆子。如今想來真是後悔,隻是事兒都已經做了,後悔也沒用。這小半年,那群蠻子來的次數也不少,每次聽了你的話,仗打得都鬆快點,沒那麼艱難。以後咱們都是異姓兄弟,一起鎮在這邊北,有什麼需要的,您就直說就行,彆跟咱客氣。”
李峰喝的有些飄,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十分有力氣,幾個月來,他對宗圳已是心服口服,早就沒了偏見。借著這個機會和酒勁,把話都說出來,心裡也鬆快不少。
宗圳聽著也熱血沸騰了起來,他笑道:“在座各位都比我年長幾歲,我也酒不跟大家來虛的了。在下兄長就戰死在這邊北,將士戰死在沙場之上,天經地義無話可說。可是對在下來說,卻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這些年來,我在京師中,也看透了人事的紛紛擾擾,宦海沉浮,對那些勾心鬥角的醃臢事見慣不慣。”
“更有甚之,自己險些也變成了那樣的人,利欲熏心而不能自拔。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來了這渭州,才感覺自己本已經冷了血也能沸騰起來,人像是又重活了一世。我借大家一杯酒,感謝大家的照顧,也感謝大家的付出,願咱們早成大業,早日將那群蠻子趕出我大元的地界。”
說完,宗圳舉起酒杯一飲而儘,燭光映在他興奮得泛著紅光的臉上,顯得越發的英俊神武,在場的所有人聽著這些話也都滿腔熱血澎湃。
袁滔也站起來盎然說道:“小侯爺說的,也正是在下想的,早日將蠻人打走,還邊北一個安穩。”
不知誰提了句,汝寧公主也來了渭州,眾人立時起哄,都說:“咱們大家夥什麼時候能喝上小侯爺的喜酒。”袁滔和李峰也起身哄然叫鬨,眾人齊聲喝彩,整個筵席熱鬨非凡。
宗圳夜裡喝酒一杯接著一杯的,他雖然酒量極好,但是喝多了,還是會醉人。回來府裡,因為喝多了酒,進門時,腳下踉蹌了一下。正想回屋,看著紹汋屋裡的燈竟是亮著的,就走了過去。
紹汋剛一開門,就看到站在門口的宗圳滿麵紅光,舌頭也有些大了起來,滿是醉態。剛想著找人把他送回屋,隻覺得宗圳悄悄地捏了下她扶在門上的手。紹汋一怔,抬頭看他,見他笑嘻嘻地低聲說:“我雖喝了不少,但是腦子還是清醒的,你乾嘛要趕我走。”
喝醉了的宗圳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話裡話外有些撒嬌的意思,倒是平日裡沒見過的模樣。紹汋抱起雙手,順勢往旁邊一靠,問道:“剛剛回來頭個晚上,人生地不熟的,你就讓我做了冷板凳,侯爺可真是到了自己的地界,會欺負人。”
宗圳雖腳上重一腳輕一腳的,但是神誌的確是清明的,他看著紹汋笑嘻嘻地仰頭看他,眼睛閃閃發亮,嘴唇濕漉漉的紅潤,於是低頭鼻尖相碰,慢慢地細細描畫她的唇線。
一瞬間,紹汋感覺酒氣好似被傳了過來,她也有些上頭。
靜謐的空間裡沒有燭光,隻剩微弱的溫柔的月色,還有那隱約的唇齒交吮的聲音。二人皆麵紅心跳,呼吸也漸漸急促,吻也漸漸加深,似乎怎麼都不夠。
“小主起來了嗎?”第二日一早,平綠兒在外麵喚著紹汋。
昨日她們主仆三人剛剛到了這裡,稍微一收拾便睡下了,天雖是黑著的,但時候是及早的。所以今日一大早,她和雙紅便起來了,繞著渭州宗府的這個小院裡,四處逛逛了。然後才準備了早膳,沒成想殿下還沒有睡起來。
“嗯,馬上。”紹汋隨意地答應了一聲,轉頭向窗外望去。感覺的時候大多是陰雪天,沒見著幾次太陽。可今日剛剛到了渭州,天兒卻晴了。
她剛睜開了眼睛,落入眼簾的便是正睡在自己邊上的宗圳。雖然在趕路的時候,夜晚也總是在一個馬車休息,可如今實實在在地躺到了一張床上,紹汋還是半響才回過了神。想起了昨天他半夜回來,還有他閉著眼睛吻她的樣子,比平日裡少了幾分紈絝,幾分淩厲,眉宇間染上了淡淡的欲念。
而後二人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一些話,不知不覺兩個人都睡著了。紹汋覺得身上有一些沉,往下瞧了一眼隻見宗圳的手搭在了她的腰上,腿也壓在了她的小腿上她微微動了一下,都已經麻木了。剛想把他推開,便見他也睜開了眼睛,頭微微偏過來一點,黑眸幽暗,沒說話安靜地看著自己。
“你看我作甚,還不快把你的腿挪開。”紹汋臉色微紅,還是有些難為情地說道。朝陽的光線透過窗子的縫隙鑽了進來,把帷幔照亮。待到她小腿活絡過來,就起身下床出了屋子,抬頭望了望天上,雲彩也一改往日壓城城欲摧的駕駛,變得慢慢漂浮在空中,晨曦也從它的邊際到了中心透出來霞彩,紅了一片。
沒一會,宗圳也收拾好跟上來囑咐道:“這段時日蠻人不安分,我可能沒功夫幫你打理,有事你找宗衛就行,等我忙完這一陣,帶你在渭州城好好逛逛。”正準備離去,就想起來了答應紹汋去空桐山的事,於是說道:“這幾日我看看尋個天好的日子,就帶你去空桐山,平綠兒雙紅不用跟著,咱們兩個人去就行。”剛說完就急匆匆而去。
紹汋剛哦了一聲,就看宗圳已經快步走出了門口,於是生著悶氣進屋去吃了早飯。看著平綠兒雙紅一刻都不得閒的忙來忙去收拾從京師帶來的行李,想要幫忙,但完全插不進去手。她的生活起居,平綠兒比自己都了解,完全沒有不清楚的習慣,所以根本無需她在一旁,動手了也是搗亂。
接下來的這一大天,紹汋都感到十分無趣,乏味。於是她慵懶地趴在窗子上,有些害怕在這個全是曠野,儘是荒漠的地方,如果宗圳一直這樣忙忙碌碌,那她日後可當真是孤孤單單。就像望夫石一樣,需得日日守著門等著他。想想就覺得有點可怕,她得認真琢磨一下,尋個事乾。
正愣著神,一陣敲門聲打斷了紹汋的胡思亂想,平綠兒去把門打開,隻見進來了一位女子,落落大方,明眉善目。一時間主仆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去。看出紹汋疑惑的眼睛,於是她開口說道:“小女江晚,參見公主。”
紹汋想起宗圳二伯一家幾年之前搬到了渭州,所以她們這次過來,也是住在宗府,隻不過是住在另外一個院子裡。江晚,這應當就是宗二老爺家的女兒了。
於是一邊想著一邊扶起江晚:“快起來,如今我們不在京師,我還住在你家裡,搞這些虛禮作甚。你是宗圳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咱們互相在這渭州照應著,就彆搞著那些有的沒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