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不好”憋在何恬恬嘴裡，吐不出來，腳步倒是停了下來，往牆邊靠，她垂著眼看地麵，雙手扯著包背在身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書包還在他身上，有短促的笑從鼻腔中出來。

想來真是諷刺，剛跟他說沒見麵的這兩天滿腦子想得都是他，下一秒他說他要走。那當初為什麼要跟自己在一起？也對，當初是自己先撩上的事。

金俊熙直愣愣的站在何恬恬的對麵，她不抬眼給他，他摸不清狀況，見她隻是笑，那笑裡不見半分平日裡的模樣，倒有一種決裂的寒顫。

“我不是去北京讀書，是在上海。”金俊熙先把學校告訴她，很早之前她便說過不接受異地，上海到甬州距離並不遠，往返車次也多，他承認自己完全抱著僥幸心理，設想時隻顧著往美好方向奔去。

但他沒探究過何恬恬心中對於異地的態度，他不知道異地那把尺的度在哪。如果當初是北京的學校，金俊熙大概不會提戀愛的事，又或者，算了，他自嘲的笑，事已至此還是想想怎麼解決。

“所以，金俊熙，你一直說買車，是這個原因？”何恬恬壓低著聲音說，“那天我問你，為什麼不拒絕？後來我跟你說，我不接受異地，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沒拿到錄取通知，留了後手是吧？”

一個字沒提分開，每一個字都紮心，讓金俊熙的所有解釋都堵在嗓子裡，他不知道要解釋什麼，所有的錯都已經鑄成，可不解釋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出自己的世界？金俊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

漫長的單戀在那個微風拂麵的夜晚結束，甜蜜的感情正濃的時候要分開，太讓人撓頭。

“恬恬，對不起，我們先上車，好不好？先回去？”說話間把時間示意給她看。二人都不再開口，周邊的空氣也靜止下來。

車呼嘯著過來，何恬恬冷漠的上車，金俊熙跟在身後，注意著身邊的人，這一趟車上人不多，她撿了座位坐下。他亦跟著坐在身邊，坐下後便抓住她的手，任由她掙著不撒手。何恬恬索性閉了眼，把自己封閉起來。

到站，下車。何恬恬儘量避開人流，朝出口走。直到上來之後，鋪麵的熱浪襲來，才有回過神的感覺。地下太憋悶，腦子有過短暫的卡頓。

“金俊熙，我們分開吧！不論是上海，還是北京，我都不要跟男朋友，跟老公分開住。”我是一個需要愛，想要被愛包圍的人。隻是這句話沒有說出口。

“恬恬，對不起！”金俊熙把她擁進懷中，在熱氣騰騰的街頭，煙火氣逐漸退去，把她身上那一絲生氣也一並帶走。他突然害怕，何恬恬眼中亮晶晶的閃著光，神情又是那般淡然，仿佛所有的決定都已經做好。

“恬恬，我錯了，我不該不跟你說，我不該自以為是，我不該不試探你的底線。”金俊熙連說幾個不該，他最不該的是傷害到了她。

“走吧。”被擁在懷中的人悶聲說，“回去吧，把我送回去，你也回去休息。”

有氣流噴在金俊熙的肩窩裡，燙著他的心。不想走，不能回去，此去之後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不能見不到她。他擁著她的手臂不鬆開，腳步也釘在原地。可是總歸要拿出一個解決方案，分手這種解決方式不是他或者她想要的。

他拉開與她的距離，想從她臉上找出些期許的答案。

“恬恬，我們商量一下好嗎？我畢業還是回這裡，回核研所，四年時間，可不可以？”情急之下，詞不達意，話不成句。

“讓我等你四年？你覺得可以嗎？”明明不是這樣的，眼下何恬恬也被衝昏了頭，盯著他的眼說，“或者說，等四年之後你未婚，我沒嫁，我們再從頭開始？金俊熙，你知不知道我從來沒想過要結婚，你不用跟我說，要走便走。”

不等他再說任何話，何恬恬掙著接過他身上的書包，背在自己的身後，“這麼多年，我都是一個人背書包，拎行李，趕火車，我已經習慣了。”她頓了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願意異地的，我家離H市遠嗎？那是我爸和我媽的距離，我不要那個距離。”

金俊熙跟在她身後，看著她挺直的背，決絕地往前走，沒多遠到了她單位門口。

“你回去吧，我到了，再見，金俊熙！”何恬恬說完背過身去，徑直往內走。金俊熙上前去伸手想要拉住她，又能怎樣呢，他如果知道是今天這般場麵，又該如何呢。

“恬恬，你喜歡過我嗎？”情急之下他脫口而出，可惜心冷的何恬恬也隻是頓了頓腳步，沒回頭的進去了。

喜歡，喜歡又能怎樣，何恬恬的眼眶發熱。不怪他，如果那天沒遇到他，沒問出那句話，今天不會是這樣的。這些年沒想過談戀愛，所以壓根沒想過戀愛的滋味，原來不僅甜，還酸澀無比。她匆匆向前，忽略身後的人和他的問題，現如今一句無法說出口的喜歡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隻想離開，不想再見到眼前人，直到進入宿舍樓，轉過去，腳步才沉重下來。她抬眼看天，天氣預報明明是晴天，為什麼看不見一絲光亮。

進了屋她才覺得累，無比的累，像泄了氣的球，書包擱在椅子上，不想收拾，不想洗澡，甚至不想動。手機倒是異常安靜，她給媽媽發消息報平安，很快何陽回了語音，說媽媽正開車，讓她早些休息。是得休息，眼睛酸脹，她看似平靜地收拾了自己，實則內心亂成一團，一向把所有都扛在自己肩上的人，第一次沒了主張。

手機裡有金俊熙發來的消息，“恬恬，我知道這一切錯都在我，是我考慮不周，如果我能等，等到所有都完結，再來找你最合適不過。可是我害怕，如果有一天住我隔壁的你跟彆人結了婚，我甚至不敢想，那個家要怎麼回。所有人都覺得暗戀的滋味不好過，可我的暗戀一直美好，我在暗戀的時間裡學習、賺錢，讓自己變得更好，才能站在你身邊。恬恬，不管我走到哪裡，我的心屬於你，如果你想要，可以隨時拿走。恬恬，我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案，對不起，如果你想結束這段關係，我不強求，但是我要來看你的時候你能給我麵見嗎？我不知道這個要求過不過分，可是恬恬，我想見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更合適的人，我祝福你。恬恬，眼下我想要見你可以嗎？我在你門口。”

一段剖析自己的小作文徹底攪亂了何恬恬的心，她把消息看了又看，眼前浮現出的是他眼巴巴看著自己的模樣，何恬恬忍不住走出門去，走道上看不見大門外麵，倒是有星星點點的光。她在心底罵，狗男人，又把問題拋給了她，不見，隨他站多久。

可真進了屋，坐臥不安，明天還要上班，他會不會犯傻，要等到幾點。管他呢，隨他等到幾點。門衛大爺見他在那轉悠會不會把他當壞人，隨他去，嘴長他身上，路在他腳下。

何恬恬在床上烙煎餅，空調連續下調幾度，如果不是刷了牙，甚至想立即起身吃個冰淇淋。她胡亂刷新朋友圈，沒有目的，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看什麼。朋友圈裡官宣的圖文刪了舍不得，不刪看著礙眼，最終被設置成僅三天可見。

在手機明明亮亮之間，何恬恬穿著睡裙汲著拖鞋下樓，大老遠見著某個人趴在門衛的窗口處伸著腦袋跟裡麵聊天。她走近了些，壓著聲音喊：“金俊熙！”某人見她露麵，衝大爺打招呼，聽不清說了什麼，大爺遠遠對她招手。何恬恬走上前。

“恬恬，小金說你冰箱壞了，讓他去給你看看，不容易啊，等著一會了。大熱天從102那邊過來。”

何恬恬笑著點頭，“謝謝大爺。”轉身麵對著金俊熙，“你能修嗎？不行明天我聯係售後。”

“先看看去，謝謝大爺。”金俊熙說完扯著她的手臂往裡走，“恬恬，對不起，先進去再說可以嗎？”

在門衛大爺看不見的後麵，何恬恬被氣笑了，“金俊熙，你這就沒意思了！剛說完我要結束這段關係，你不強求，這大半夜的來乾嘛？”

金俊熙一副乖乖任批的模樣：“我現在想見你！”說得理直氣壯。得，求饒示弱不起作用，改用耍無賴的方式。

“你這樣我以後怎麼跟彆人談戀愛？說吧，見我乾嘛？”一句話堵住他，他站在昏黃的路燈下，有光在他的臉上停留，一半表情隱在陰影裡，看不真切。何恬恬心下知道話不該這樣說，但是又心有不甘，她被他耍，還要顧忌他的情緒。短暫停步之後她扭臉回去，金俊熙的情緒調整得飛快，跟著上樓。

“我想見你！”金俊熙話說的直接，眼下他如果再有吞吞吐吐，可能真的會被趕出去，再想說上話的可能性不大。

進了屋，他牽過她的手，“這一切都怪我，恬恬，你說什麼我都認，我不分手！”

“金俊熙，你來就要說這個？”

“嗯！”他本以為她不會理他，見她開口說話，重重點頭。

“你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我有沒有說過不接受異地？人見到了，你走吧，如果我戀愛了，還請你不要打擾我。”

“我不走！”金俊熙這是要把無賴發揮到頂，“我不想走！”

“那我走？”話音一落，何恬恬轉身收拾東西。

“恬恬～”他一把扯過她，把她扯進懷中，緊緊地抱住。

何恬恬有種被勒到透不過氣的感覺，推他，推不開。這戀愛談的憋屈，她恨得牙癢癢，雖說平時說話不饒人，真氣頭上，打罵的事一件做不出來，憋著勁推搡。

金俊熙哪裡見過這般模樣的何恬恬，她紅了眼那一瞬間，金俊熙才知道原來她的心早已被他揣進懷裡，她不願走的路，被他忽視。那是他記掛在心上的人，到頭來還是自己傷害她。

金俊熙怔了怔，手上卸了力。把吻輕輕地印在她的發頂，剛洗完澡，一股專屬於她的幽香縈繞著。

“恬恬，你安心工作，如果想我給我打電話，周末我儘量過來，可以嗎？如果，你遇到更合適的人…”金俊熙說不下去，他暗自想，不會有這樣一個人出現。

何恬恬終還是趕走了他，有一種鴕鳥心態，不見不想不搭理。

門衛大爺見他下來，問：“修好了？”

金俊熙笑得客氣：“小問題，新東西，她沒弄好。”話中滿是她對他的依賴和他的溫柔，“大爺，她剛來上班，一些事還需要你們對關照，謝謝大爺！”

門衛大爺對他讚不絕口，還是小金貼心，男生做事心也能這般細，心裡惦記著小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