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的日子裡,少年於山頭執劍翻飛,與其說是山頭,倒不如說是一個小土包。劍光所過之處,帶起寒風幾陣,雪隨劍轉,卻不會迷了少年的眼,被雪覆蓋的衣衫仍舊是一片的白,清冷而凜冽。
少年還未加冠便是極成熟穩重的,這倒是少見的很。而遠望向那天地相接之處,似有一團烈焰灼燒
“庾清,野完了就趕緊滾回來吃飯!”
那團烈火在這一片白皚中分外耀眼,庾清眯了眼,似是被晃了神。但見那人□□騎了...一頭驢。不過卻絲毫不減其英氣。
“十鳶...”
“死小子,愣在那乾嘛呢?”隨著火紅衣袖起,溫十鳶拎著庾清的後領便騰空而起,庾清肩頭的雪便落在了十鳶那豔紅上。白中紅掩映,衣衫亦被雪漬浸濕,庾清皺眉看著那薄如紗的衣衫和巧笑嫣然的十鳶。
“隆冬至此,你還是穿的這麼少。”
“你不懂,”十鳶仍是笑,“冬天捂太嚴實會捂傻的,就像你一樣比我這驢還倔。這雪都能把你淹了,你還出來練這勞什子的劍。”
“十鳶,你是知道我的,”庾清彆過頭去,“當今世界不太平。”
“所以呢,你要憑借你超凡無敵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劍術做些什麼呢?上陣殺敵還是保家衛國?”溫十鳶還是笑嘻嘻的,騎在驢背上的他隻顧自己一時的口舌之快,全然不顧身後的庾清臉色是多麼難看。
“溫十鳶。”
直到聽到這一聲冷淡的全名,十鳶才打了一個寒噤,而後一臉討好的看向庾清,“好啦好啦,我隻是嘴賤了點,其實本性還是不壞的。”
可庾清大抵是已經聽進了他的話,抿著唇一言不發,隻是靠十鳶又近了些
溫十鳶也輕歎,他又何嘗不知如今的天下不太平呢,相反,他是知之最甚的。就拿庾清來說吧,當時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人家,大抵是窮的實在揭不開鍋了,竟將這粉雕玉琢的小庾清給拋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了,哪怕庾清當時看起來也已有十一二歲的樣子,也應當是會死的翹翹的,至少在十鳶看來是這樣的。而在這樣的年代,其實這也實實在在的算不上什麼了,易子而食的事情也不是從未發生,甚至美名其曰兩腳羊,所以庾清的爹娘沒直接摔死他吃肉就已經是保留了最後的人性了。
可那又怎麼樣呢?
眼下,疆土之內餓殍遍野,疆土之外又有賊寇虎視眈眈,朝廷和皇帝又不管事,恐怕再逼一逼,老百姓就要造反。
也正因為如此,十鳶才會出現在這裡,而撿了小庾清一條命其實也隻是順便,用十鳶的話來說,大抵就是撿個小兔崽子來防老,生怕自己一輩子討不到老婆。可奈何庾清死活不肯當他兒子,畢竟哪有隻比兒子大5歲的爹?實在是太臭不要臉了,於是庾清至此都還未有姓。而讓庾清疑惑的其實是他認為十鳶這臉橫看豎看也應該是個搶手貨色,再不濟也可以去找個有錢人家去當麵首,賺他個盆滿缽滿的。可他卻沒看出十鳶有任何這樣的意向。
庾清這樣想著,便看著十鳶的側臉出了神,十鳶啊,長得是真俊,好看到庾清不知道怎樣去形容,要讓他說,可能也隻能說出明媚似火這樣的話吧。不過最特彆的還屬他右眼尾的那一顆朱砂痣,紅的如同那盛開的鳶尾花,印在十鳶的眼尾,烙在庾清的心上。每看到十鳶眼角的那一抹赤色,他便總會不由得的心頭一顫。
忽的,那頭蠢驢腳步突然止住,庾清一時沒反應過來,一頭撞在了十鳶的背上,還以為是這驢子又犯了倔脾氣,回頭一望才知是已然歸了家。在庾清撣掉發梢肩頭的雪片時,十鳶翻身下驢往家裡走,而後招呼庾清道,
“兔崽子,趕緊的來吃飯,都涼了。”
聽了這話的庾清不由得皺眉犯難,他對於十鳶的廚藝一向是沒什麼話講的,十鳶做的菜,每一盤,都非常難以下咽,像什麼雞蛋炒雞蛋殼啦,番茄炒西紅柿啦,都是家常便飯。說實話,庾清根本不知道十鳶到底是怎麼在這世道下活到現在的。看著那一盤盤菜,他懷疑它們涼了之後很有可能是苦的,無奈之至也隻好親自洗手做羹湯。
而十鳶似乎是知道自己的手藝是絕對沒法吃的,於是一口也沒嘗,找了個涼快地方坐下便像個大爺一樣,等著庾清將飯菜做好了送到他麵前。他坐在門口,望著皚皚白雪,載著庾清歸家時驢子留在雪地中的蹄印已經幾乎被掩蓋而看不出了,家門旁是有棵梧桐的,庾清常在那樹下練劍,那樹現在也沒了樹形了。十鳶正感悟著亂世下的安逸,忽然,他身子向下探去,手貼在地上,神色空前的嚴肅。他顧不得再接著當大爺,也不管能不能吃的上飯了,進屋拉上庾清,騎上驢就開始向遠處奔去。
庾清此時一臉疑惑,隻聽十鳶貼在他耳邊輕聲說,
“噓,彆說話,蠻子好像進攻邊境了。”
“雪掩蓋了他們的痕跡,真是挑了個好時候。”
“我記得你說,想執劍護家國是嗎?”
“我給你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