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取豪奪、有違妖道、陰險毒辣、喪儘天良,”晦明眼見的就要開始細數他祖宗十八代了,隻是身上環繞著的佛經金光四溢,束縛著他繼續口吐芬芳。
深吸一口氣,平息了下怒氣,晦明開始敘述起了自己是如何被哄騙到這寺中。
“那日我去郊外野遊,本想采點果子釀酒,不曾想遇見了釋道這個妖僧,他見我年少天真、心無防備,便當麵施展了一套妖法,漫山遍野瞬時間開滿野果,讓人垂涎欲滴,趁著我心神鬆懈之際,他說隻要我去普渡寺上香許願,妖力就能一日飛漲,我心想著去一趟也無妨,誰知來了這裡,就如同墮入了地獄中……”
晦明咬了咬牙,繼續憤恨道:“他先是用妖法將我困於後院囚牢中,整整半個月,四十八個木魚每日圍著我敲打,每打一下同時有念經聲響起,沒聽幾天我都已經口吐白沫了,偏偏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最後見我毫無反抗能力了,他不知使什麼法寶剝奪了我大半的妖力,如今我是絲毫闖不出了。”
“最令我無法接受的是,我那一頭如同瀑布般的秀發,如今變成了鋥光瓦亮的光頭,你可知,我之前有多氣宇軒昂,每年九尾狐族選美,我都是公認第一美狐狸。”
夏棗看著他閃閃發光的禿頭,很是適時表示了下同情,並趕緊出聲打住了他的哀怨,“你是說,你壓根都無法走出這個寺廟,沒有辦法破壞它嗎?”
“你可以試試,”晦明很是絕望地說道:“這個寺廟是我見過最堅固的結界,沒有一絲的破綻,不過你既然能看見我們的真身,想來你就是破局之人,雖然人妖殊途,可這裡的妖大多秉性純良,沒做過什麼壞事,希望你能行個善事把我們救出去。”
“我能看見你們也是得益於高人指點,”夏棗心想既然謝決能夠用葉子參破這裡的門道,應該會有救他們的辦法,“之後我自會請教他,不過在這之前你是否見過一隻兔子,它應該是近日被拐騙到寺裡的,長得白白胖胖,倒沒什麼奇特之處。”
“這裡所有被弄回的妖都在後院的廂房裡,你隻要捐夠香火錢,釋道那個妖僧就會接待你,試圖讓你捐獻更多的錢,不過你想要找到那兔子,就必須引開釋道,這,我就沒有主意了。”晦明現在是一見釋道是渾身發怵,他都避而不及,彆說上去打交道了。
“那需要捐多少錢才能見到住持?”夏棗詢問道。
“至少十兩黃金。”晦明上下打量了一下夏棗,知道這位救星看起來也不像是能拿出來這錢的,於是悄聲說道:“我在廟門右邊第二棵柏樹正南方向下埋著一些寶石,反正我現在也用不著,你拿去吧。”
夏棗眼睛一亮,連道聲多謝,她心中已經有了一些想法,雖沒有完全的把握,可事在人為,憑借她這些年的江湖經驗,打不過的話乾脆就比腦子。
“哎,我真的想吃雞。”晦明還在自怨自艾,兩隻眼睛冒著綠光,毫無生氣咽下一塊豆腐。而周邊其他的僧侶都神情發木,麵色呆滯,在這種“佛光籠罩”的氛圍中,或許清醒並不是什麼值得太慶幸的事。
從齋房出來之後,夏棗根據晦明的指示來到那顆柏樹下,不好光明正大的就開始挖,就很是謹慎的打量了下四周,假裝蹲下在樹下乘涼,趁著沒人注意之際,慢慢將手往身後的土裡探去,姿勢雖是彆扭了點,可這樣便能隨時觀察周圍的情況。
“挖到了!”幸而埋的不太深,夏棗趕緊把這小盒子藏在袖子裡,估摸著重量就有十幾顆左右,她拿出一顆攥著手心,徑直走入大殿裡,當著所有人的麵往那功德箱裡緩緩放進了一個光彩耀眼的紅寶石。
人群中有些嘩然了,有感歎的,有羨慕的,有震驚的,眾人開始對夏棗指指點點起來,穿著這麼樸素、看起來家境一般的小姑娘,怎麼一出手就這麼大方?這寶石換成金子的話,都遠不止十兩了!
“這位施主,由於你對佛之虔誠,主持請你去後院一敘,探討佛法。”此時走來了一位貌似穿著比普通僧眾高一階的和尚,他兩眼空洞、動作僵硬,顯然也是被控製了。
夏棗深吸一口氣,不知自己將會麵對什麼,但她向來越臨大事越心定如鐘,馬上擺出一副天真爛漫的笑臉,穿過走廊跟著那和尚就來到了後院中。
這後院顯然僻靜多了,夏棗裝作隨意的樣子把周圍看了一遍,果然四周的廂房都緊閉著,窗戶也都死死的封著,儘管沒人把守,卻讓她覺得這是普渡寺裡麵最難進去的地方。
“這位女施主如此年少,就對我佛有如此虔誠之心,實乃可貴!”此時在院中的一位老年和尚站了起來,隻見他穿著一身金光閃閃的袈裟,裡麵僧衣也是用上好絲綢製成的,胸前戴著的佛珠流光溢彩,一看材質就絕非凡品。
夏棗裝作很是受寵若驚的樣子,抬眼瞧了這釋道一眼,彆說這和尚看起來慈眉善目、和顏悅色,倒真的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那一把胡子生的更是雪白飄逸,不時的有菩提樹上的葉子落在身側,顯得整個人睿智出塵,難怪有這麼多信徒源源不斷地往這裡來。
“釋道大師,我自幼就崇奉佛教,這次不遠萬裡從家鄉而來,就是為了能夠見大師一麵,當麵聆聽佛法。”夏棗繼續盯著小鹿眼,萬分認真篤定的說道。
“阿彌陀佛,”釋道一合手,不緩不慢地說道:“性空緣起,一切法皆無自性,不執於法,不沉於相,不墮於妄,佛法非老衲之三言兩句所能點授,有因至緣,有因至果,小施主今日之舉,便是因緣果報,業障自消,倘能日積月累,自會佛心漸成、法由心生。”
夏棗假裝很受教,不過仔細一琢磨他這話,不就是讓自己多捐錢、少讀書的意思嗎?果然這老和尚不是什麼高僧,說半天也隻為名為利,她繼續吹捧道:“大師的意思是一切都是因緣際會,隻需秉持著虔誠之心,多行今日之舉,自然能夠領悟佛法。”
“女施主如此慧根,於萬人中不可多得,待老衲吩咐下去,必將女施主之名諱記載於本寺功德簿中。”釋道一看她懂了自己的意思,當即也很是大方,並且臉上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
“這麼喜形於色?”夏棗覺得這老和尚城府也忒淺了那麼一點,心機一動,假裝困惑地說道:“不過大師,我從小便讀了幾本佛經,但學識淺薄,又苦於沒有大師這般的高僧指點,一直不太懂,就是《金剛經》的那句‘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講的是什麼意思?”
“這是《心經》!”釋道大師眉頭一抬,很是驚訝地問道:“女施主確定沒有弄錯?”
“沒有啊,我還記得《金剛經》裡麵一句話,‘一切眾生於無生中,妄見生滅,是故說名輪轉生死’,這我也沒有太讀懂。”夏棗繼續瞪著迷惑的大眼睛道。
“這是《圓覺經》!阿彌陀佛,施主莫非是記混了,不然何至於儘數出錯。”釋道有些較真的問道,明顯整個人不像起初那麼沉穩了。
“啊,這可是我們當地寺廟給信徒的,我打小善於背誦,萬萬是不會記錯的,如若我之前讀的都是錯的,可否請大師將這幾本借閱與我,我好回去重新誦讀。”夏棗忽悠他道:“剛才路過經閣,看守僧人說隻有住持才可進去,不知大師是否看在多來年我一心向佛,成全我這個願望。”
“自然,女施主等上半刻,老衲去去就來。”釋道彆的不說,在這方麵還是頗為重視,立即顧不上彆的,扭頭就從走廊離開了。
夏棗一見他離開,就覺得這釋道大師看起來歲數跟閱曆有些不符,自己本來隻是探探虛實,沒想到就這麼輕易給支開了,她趁著後院沒人的空檔,抓緊去廂房查看,伸手那麼一推,卻發現這門如千斤重般根本推不動。
“果然這是有古怪的,怪不得那麼放心的離開,”夏棗試了試,發現這門應該也施了什麼法術,自己一時半會也想不到解開的法子,不過透過門縫是可以看見裡麵的場景。
山貓、野豬、老鷹、紅魚……每間屋都有一個架子,上麵綁著各式各樣被弄回原形的妖,轉到最後一個屋子裡,在架子上很結實的綁著一個兔子,同時周邊圍著一大圈木魚,那兔子嘴吐著白沫,翻著紅眼,顯然已經被這佛經給震暈了。
“怎麼給弄出來啊,”夏棗想到身上的葉子,之前謝決交代她的那些話,心一橫,乾脆把用儘渾身的內勁,將這葉子跟弄飛鏢一樣,從門縫裡給射了過去,接著,過於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那葉子居然在半空中一分為二,半片貼著那兔子,嗖的一下就從房頂突出去了,另一半變幻成了原本的兔子的樣子,去到了它本來的在的位置。
還沒等夏棗觀摩一下那假兔子,就聽後麵重重腳步聲傳來,她趕緊回到原來的位置,隻見那釋道主持居然弄了兩擔子的書過來,那架勢,恨不得將藏經閣給搬下來。
“大師,您也太客氣了。”夏棗發自內心的說了句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