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清秋回到房間,一邊想著幾人的對話,以及連日來的事情,思緒有些混亂,體內股真氣亂竄,內息不穩。陽光透過窗簷,眼睛有些脹似是蒙上朦朧的白紗。淩清秋有些無奈的晃了晃有些暈的腦袋,怎麼又開始了,他扶著牆,摸索到床邊,盤腿而坐,調理氣息,舒緩胸口的乏悶。隨著一呼一吸間慢慢的深入,他沉浸在這種寧靜之中,仿佛與世隔絕。一個完整的大周天期結束後,淩清秋覺得輕鬆不少,摸到床下的夜壺,突出一口淤血。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使勁眨了眨眼,卻驚訝地發現四周一片漆黑,感覺不到一絲光亮,難道是這不頂用的眼睛時好時壞。他站起身來,摸到桌邊,倒了一杯水,水杯與壺相碰發出輕微的聲響,更顯的房間靜謐的靜謐瘮人。淩清秋心中有些疑惑,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按理說洛雲詩應該找他來用餐。淩清秋側耳聽了聽隔壁似乎沒有動靜,打開房門,外麵一片寂靜,看來天色是真的不早了,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看看,他右手放在身側略靠前,輕輕劃過牆麵,默默數著步子找到隔壁門。
“雲詩,你在裡麵嗎?”他問道,同時敲了敲門。他的臉頰緊貼著木門,試圖捕捉任何微小的響動,但房間內依舊靜悄悄的,連著好幾聲都沒有回應。
不再猶豫,淩清秋摸到門縫,抽出腰間的佩劍,挑開門拴。他的動作稍顯急促,甚至在進門時不小心絆了一下,但他並沒有在意。
他順著牆摸索前行,心跳在胸腔中急速敲打。當他的手觸碰到床沿時,他能感覺到床上的人兒蜷縮成一團,身體微微發抖。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隨著他的動作飄進鼻腔,讓他心中一緊。
淩清秋的手顫抖著,沿著床單摸索,濕漉漉的觸感讓他的心沉到了穀底。他的聲音顫抖著,“雲詩,你怎麼了,快醒醒。” 他的心中充滿了恐懼,想著這些天她陪著他風餐露宿,出生入死,上午還有說有笑,但因為看不見,他也無法判斷洛雲詩是不是受傷還是怎麼了。
洛雲詩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她的呼吸虛弱而急促,似乎在努力地與痛苦作鬥爭。淩清秋立即撥開她的額發,沒有摸到傷口卻感覺她額頭滾湯正發著燒,因而更加著急,聲音高了起來喊道,“你哪裡受傷了,小二!快清大夫。” 完全不顧自己的形象。
客棧的小二聽到呼喊聲,急忙跑了進來。“這麼黑,客官怎麼也不掌燈。”小二一邊嘟囔著,一邊點亮了蠟燭,房間內明亮了許多。他抬頭看到淩清秋靠在床邊,神情慌亂,一雙盲眼睜得大大的,眼珠子緊張地四處亂飛,盲態畢露,顯得格外揪心。想不到白天那個翩翩公子,年紀輕輕,出手大方,竟是瞎的,小二心裡連連歎息。
洛雲詩聽到動靜,慢慢地醒了過來。看到淩清秋滿臉的焦急,她的聲音虛弱而帶著歉意:“清秋,你怎麼來了?”她抹去額頭上的冷汗,臉上帶著一抹不好意思的紅暈,蹙著眉極力壓製小腹和和腦袋傳來的疼痛,靠近淩清秋的耳邊,聲音更低了些,“我沒事,就是女子的月事……有些疼。
淩清秋稍微鬆了口氣,但洛雲詩正在發燒,自己這些天還是疏忽了她,心如刀割,深感無力,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如今這情形,便也無暇顧及自己的尊嚴,在外人麵前毫不掩飾自己的殘疾,定了定神,努力對著來人的方向道,“我眼睛看不到,勞煩你可否幫我請個大夫。”語氣裡透著一絲哀求。“麻煩再讓廚房準備些熱水和薑絲雞肉紅棗粥送上來。” 想著洛雲詩肯定一下午也沒吃東西,淩清秋又補充道。
小二聞言,他連忙應聲道,“好的,客官莫急,我這就去。急忙出了房間。“
淩清秋轉過身,輕輕捂著洛雲詩冰涼的小手,低聲地安慰道,“都是我不好,你忍一下,我就在這裡陪著你,大夫很快就來了。”
小二也心地善良善之人,見淩清秋那樣著實不忍,天色已晚,找了好久才終於在一個小巷拉到一個正準備收攤的遊醫。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洛雲詩靠在床邊,身後墊了些枕頭,淩清秋正在給她喂粥。隻聽小二敲了敲門,領著位道長來到房間,洛雲詩見來人一襲青袍長須白發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搖曳,來人正是江湖傳說中,雲遊四海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昆侖山風中鶴道長。
“就是這位姑娘,身子不舒服。”小二道。
淩清秋站起身,扶著桌子給道長讓開地方,眼睛朝著床邊的方向,雖然什麼都看不清,但依舊很是關切。
他上前洛雲詩把脈,眉頭微微皺起,很是細致,片刻起身開出了方子。
轉而對淩清秋,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年輕人,你這是怎麼照顧的妻子?”
“大夫,她是什麼問題,要不要緊。”淩清秋看不清來人的裝束,隻得這樣稱呼。
“她雖有內力,卻有血虛之症,加之過於勞累,這來著例假居然還讓寒氣入體。若不好好調理,將來會落下病根,你們還想不想生小娃娃了。”道長沒好氣的說道,語氣雖嚴厲卻不是對少年的關愛。“我開了藥方,最近切不可顛簸勞累,需得好生休息,補補身子。”
洛雲詩在床上聽到道長的責備,臉先是一紅,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她輕聲說道“道長,你彆責怪他了,是我自己貪玩,以後會多加注意,再說,清秋他身上也有傷。”洛雲詩看見道長仙風道骨,氣質不俗,他又抬頭看向淩清秋,眼中帶著深深的擔憂。她知道淩清秋的眼睛是他心中最大的痛,她不希望他忽視了自己的傷勢,倒是更擔心淩清秋的身體:她轉向那道長,語氣中帶著一絲懇求:“而且前輩不知,可否幫我看看,他的眼睛……是否還有救?”洛雲詩的話語未完,眼中已經泛起了淚光。
道長這才注意到淩清秋雖然看向自己的這邊,但他的眸子空洞,沒有焦距,加之晚上燭火幽暗,瞳孔渙散,而且瞳色也要比一般人淺,倒像是受過什麼侵蝕。
“讓我為你把把脈。”風中鶴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嚴肅。他的手指落在淩清秋的脈搏上,覺得有些不對,內力悄然注入,開始更細致地檢查。他感受到了淩清秋氣血有些淤結,體內的兩股內力,一股剛烈如火,一股柔和如水,相互交融,卻又各自獨立。兩股內力還似有似無的像是與什麼東西對抗,有中毒之症。
風中鶴的目光變得複雜,他在江湖中遊曆多年,見多識廣,但這樣的情況卻是極為罕見。他摸了莫摸胡須,沉默了片刻,然後繼續深入探查。
最終,他發現了其中一股內力波動有些熟悉,那是雲慕山莊特有的內功——“雲慕決”。他看了看淩清秋還有些稚氣的臉,想來這孩子年紀尚輕,內力雖欠些火候,卻也能自行運轉護住心脈,有此等悟性來日必為武林泰鬥。
“原來你是……”風中鶴沒有說出口,但他已經猜到了淩清秋的身份,雲慕山莊因獨門內力和出神入化的劍法,在江湖中也是頗具聲望,隻可惜資質平庸淩崇裕天份不高,但這一夕之間竟被如此下作的手段滅門,道長帶著點惋惜,態度變得溫和。
“你是否經常覺得頭暈,似有東西堵在胸口,氣息起伏不定。”風中鶴繼續詢問,他的眼神銳利,似乎能看透淩清秋的內在狀況。
淩清秋微微頷首,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前輩說的不錯,不知前輩怎麼稱呼。”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敬意,通過道長一番內力試探,他亦能感覺到來人的內力深厚,知道對方必非尋常人。
“淩公子,恕我直言,你的眼睛受的不是普通的傷。老朽也無力回天,好在有人及時幫你控製,如今情況到也不是太糟,隻是這見血封喉極為霸道,即使是少量毒素滲入體內,若不清除乾淨,怕日後會傷了根本。”
說著,風中鶴道長又從袖中取出紙筆,沉思片刻後,便開始書寫方子。他的筆法穩健,每一筆每一劃都透露出他深厚的功力。他開出的方子中,有的藥材用於化解體內的毒素,有的則用來調理淩清秋的內息,以幫助他恢複體內的平衡。
“這份方子,你需按時服用,且不可懈怠。”風中鶴道長遞給淩清秋方子,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嚴肅。”且你體內似有兩股內力,一剛一柔,相互交融卻又各自為戰。這種情況極為罕見,你體內的這股柔和內力,似乎並非自己修煉所得,倒像是被人強行灌輸。這其中定有故事,可否告知老朽一二?
淩清秋聽到風中鶴道長的話,心中一震,他沒有想到自己體內的異狀竟然也被道長看出。他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哀傷:“前輩眼光如炬。這股內力確非我所練,乃是我母親在臨終之際,情急之下為護我脫困,用儘最後一掌之力,將她的內力儘數度給了我。”
“我會教你一套調息之法,幫你平衡這兩股內力,或許對你有所幫助。你必須小心調養,否則若出現走火入魔,後果不堪設想,你且記好:”
“氣沉丹田,心如飛鴻,
虛懷若穀,意守蒼穹。
內視如燈,陰陽交融,
心鏡澄清,照見虛空。
七竅通靈,六合歸心,
真氣內融,化二為宗。
無我無執,合道歸一,
得見空明,萬象皆澄
……”
風中鶴道長吟誦完畢後,他的聲音在房間內回蕩,仿佛還帶著那口訣的餘韻。他轉身,步履從容地走出了房間。
“道長,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永生難忘。請問如何稱呼,日後若有機會,定當湧泉相報。” 洛雲詩趕緊道。
在微弱的燈光下,他的背影被拉得長長的,透出一股超凡脫俗的氣質,當他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門外,風中鶴道長停下腳步,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留下一句話:“江湖路遠,有緣自會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