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第一人民醫院，太平間。

刺鼻的藥水味，來回穿梭的白衣天使。

床上的病人。

夏侯高臨，二十四歲，死亡時間，2016年6月28日15點3時3分,。

一個女孩，眼睛浮腫，靜靜地望著白被單覆蓋著的他。

他的臉色蒼白，嘴唇蒼白，手心沒有一絲溫度。

他不會死的，一定是醫生弄錯了。

淚緩緩地從臉頰滑了下來，滴在了女孩同樣冰冷的手上。

女孩叫莊小關，二十五歲，是他的女朋友。

她回過神來，看著他，他不會死的，他怎麼舍得死呢？

（一）有一種痛叫回憶 1還記得我倆的初始嗎？

“臭妞子，膽還挺大的，敢欺負我女人。”

傍晚，僻靜的巷子裡，隻有幾縷光照了進來，幽暗的冷風從巷子口吹到巷子尾。大概是風帶走了這句話，聲音很小，卻能驚動巷子外的人。

一個女人，四個男人，麵對麵站著的還有一個女孩。

他們都穿著同樣的校服，而其中一個女的便濃墨重彩了些。

另一個女孩便是我。

我不屑地看著他們，其實呢，我早就知道他們會來這麼一出，故意在這兒等他們的，打敗他們，小菜一碟。

“SO...”我嚼著口香糖，伸出手用發帶紮起散在肩的頭發。

“小妞，看爺怎麼收拾你。”其中一個男的伸出拳頭就向我打來。

我還沒反擊，不知道怎地，你騎著二手的自行車橫衝直撞了來，拳頭完美地打在了你的臉上，連人帶車一下子摔倒在地。

“你沒事兒吧？”我驚訝的看著你。

你隻是捂著臉“哎呦”了一聲。

“他奶奶的，你是乾什麼來的！”高大男人一邊說一邊揪起你的衣領，我一口將薄荷糖吐在了他的臉上，拉著你，扶起你的自行車就跑。

“我c，惡心娘們兒！”高大男人把薄荷糖從臉上撕下來甩在了地上，狠狠地踩了上去，結果就黏在了臟球鞋上。

“大哥，沒事兒吧？”那三個男的迎了上來。

“能有什麼事，滾一邊去。”高大男人轉向另一個女的，又用那種死皮賴臉的神色，說道：“若晴啊，下次再收拾他好不好？你看她都跑遠了。”

若晴冷哼了一下，轉身就走。剩下幾個男的左右看看也隻好跟了上去。

（一）有一種痛叫回憶 2還記得我們第二百五十次見麵嗎？

大概是老天爺的眷顧，從那次後，我們每天都會見麵，或是你先遇見我，或是我先見到你，有時候見不到你，我便刻意的去等你。

又是一次見麵，還在那個巷子裡，天氣有些微涼。

我像往常一樣嚼著薄荷糖扭著腰走著。這對我來說沒什麼，反正我也不是什麼好學生。

你騎著車從我的身邊經過，在離我有兩三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你扭過頭，問我：“喂，你，你叫什麼名字？”

“喲，哥們兒，搭訕呀！”我一邊向他走去，一邊用調侃的語氣說道。沒錯，這是我第一聽到彆人主動問我的名字，因為大部分人叫我“關爺爺”。

“我不搭訕怎麼知道你的名字。每天不管上學的早晚，還是回來的早晚，我都能遇見你，我就想著你是這片兒的，但我還不認識你呢。”

實際上我不是這片的，第一次見麵是偶遇，實話告訴你，除了那次偶遇外，我都是故意的，不知道怎麼地，每次見到你都很開心，尤其是看著你臉上的紅腫逐漸消退。

“我不介意你叫我關爺爺。”我繼續調戲道。而你卻不再講話了，扭頭就要走，我慌地拉住了你的車，“彆介，我叫莊小關，你叫什麼？”

“夏侯高臨。”你認真的回答道。

“四個字，你姓夏，還是夏侯？”

“夏侯。”

“哦。你走吧，不用載我一程。”我的話音剛落，你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我靜靜地站在那兒，夏侯高臨，第二百五十次見麵，你對我說了四句話。

（一）有一種痛叫回憶 3還記得第一次“約會”嗎？

那是第四百二十七次見麵啊！你主動找我的，還問我有空沒有，我便疑惑的點了點頭。

“那你在你班裡學習怎麼樣？”

“還好吧~”說實話是爛透了，我故意撒謊騙你的。我那時是這樣想的，如果我說了實話，你肯定會嫌棄我文化低，也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事了，所以還請原諒嘍。

“那你應該是班級前幾名的吧。”

“那是當然的。”依舊是瞎扯的。

“那今天放學後能不能到離學校最近的那個咖啡店？”

“喲，你約我呀！”

你又不說話了，轉身又要走，我再一次拉住了你，抱歉地說：“對不起啦，我答應你還不行嘛。”

你笑了笑。

那種笑很是漂亮。

告訴你吧，你笑起來有酒窩，小小的，淺淺的，萌萌的。那是我第一次見你笑呢！一個被老天爺眷顧的男孩子呀！

我被迷住，呆呆地望著你的背影，那麼迷人，口水都有想往外湧的衝動。

“切，喜歡上了。”若晴倚著牆，不屑地說。

“要你管！”

“不賴，上次替你挨拳頭的那個。”果然，一切的一見鐘情都是見色起意。

但我的喜歡早就從這個笑之前開始了吧。

我沒有再理這個女人，隻是期待著放學的到來。

當我精心的梳妝後，安靜的坐在靠窗的位置時，你竟抱著一疊書進來了，你把書放在桌上的時候，我能明顯地感受到桌子腿都在抖。

那是我第一次想要逃離你。

約會？哎呀~

（二）噩運降臨 1記得若晴嗎？

若晴，也就是我們兩個第一次見麵時，不小心打到你的那個男人的女朋友。她高三之後就不上了，說是懷孕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幾天前她死了，死在了馬路中間，他的孩子也死了，那孩子才四歲。

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那個男人丟下若晴和西溪（若晴的孩子）跑了，和另一個女人，若晴為了那個男人，清白，名譽什麼的都不要了，而那個男人卻如此狠心。

這些都是你出事之後了。

其實她也沒有想過，讓她奉獻出了所有的男人，到最後，卻不要她了。

他們沒有結婚，大概是因為西溪的關係，怕是招蜚語。可他從未想過，若晴在生下孩子後是怎樣生活的。

她的媽媽將她趕出了家門，因為他；鄰居見她便罵她□□，因為他；若晴無家可歸。

她曾經抱著僅兩個月大的孩子來到了那個男人的家裡，而他卻讓若晴睡在較遠的便利酒店裡！可那便利酒店要多臟有多臟，沒有熱水，沒有可洗澡的地方，甚至連個風扇都沒有！

若晴不想讓孩子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便再次去了那個男人的家裡，卻看見他和另一個女的在一塊兒，說是表姐，來做客的。若晴便沒有多問。

他的演技很好，以至於騙過了所有人，卻妄想騙過時間。

男人給了若晴一萬，讓她去外麵過上一段時間，他會去接她的。

他會來接我的。

這句話支撐了若晴四年。

可是，她等了，他沒來。

再也沒來......

就在前幾天，若晴看見他了，於是悲劇就發生了。

還沒來得及擁抱世界的若晴走了，還沒來得及體會被愛的西溪也走了。

其實，若晴是多麼好的女孩呀！她真情專一，卻感化不了命運。

她經曆了校園暴力。

我沒幫到她。

如果我一直陪著她的話，她也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吧。

最後，她也沒有對我說一句“幫幫我”。

（二）噩運降臨 2還記得我向你表白的那天嗎？

那時臨近畢業的時候，聽小道消息說，畢業前一天是你的生日，我便精心的策劃了足足一周。那天把我要穿什麼，梳哪種發型，要怎麼約你才不那麼唐突，我都有糾結。

你生日的前一天，若晴來找我了。

她送了我一個畢業禮物——

同心結。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我穿著迷你短裙，白色長絲襪，黑白相間的高跟鞋，都是你喜歡的風格。

還記得當時你自己都嚇了一跳呢，問我想乾什麼。

我說我要表白！

然後緊緊地摟住了你的腰，你卻毫不猶豫地推開了我，拒絕了我，還說什麼我不務正業，你還要學習，沒心思搞這些，再者，我已經畢業了，你還在上學，一點都不合適。

我站在風中，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幾個小時才畫好的妝說花就花了。

你打來了電話，在我準備拿鑰匙開門的時候，你說你是騙我的，其實你也是喜歡我的，說老師說你成績好，可以直接保送到大學來陪我。

我笑了：“傻瓜，我這種成績怎麼考上大學！”

你卻說：“不上了，我陪你！！！”

我驚了，一直在罵你，怎麼說不上就不上了呢！你卻在大笑，我感覺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一雙大手摟住了我，大手的主人輕聲的對我說：“我可以陪你去創業，高中文憑又不代表沒有文化。”

我笑了笑，不再說話。

（二）噩運降臨 3還記得這場意外嗎？

高中畢業已經四年了，我們也都找到了自己較為穩定的工作，但我能做的工作隻有發傳單。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東奔西跑地發傳單。太陽正毒，我汗流浹背，但是為了完成今天的任務，我並沒有休息。

路上的人並不多，每個人發三四張，我還得迎上笑臉。事實上以我的性格，我根本不喜歡這份工作，但以我的本事，我隻能乾著這種工作。

你也像往常一樣這個時間來陪我。我知道你很忙，讓你彆來了。

可你偏要來。

你為什麼要來呢？

你為什麼要來呢！

或許是太累了，我的意識逐漸模糊，太陽的強光是我頭暈腦脹，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這時，你才剛到。

一輛車向我駛來，你拚儘全力將我推開，我暈了過去，你也暈了過去，可是我都醒來了，你為什麼還不醒來！

我緩緩地呼吸，淚流過臉頰，流進脖子，我就看著你，像是在看著回不去的曾經。

你說說看，你為什麼要在那個時候經過那條巷子？為什麼要接受我的表白？為什麼要放棄學業？為什麼要來找我？

我那麼混蛋，你那麼優秀，憑什麼呀？

生命那麼短暫......

（三）你為什麼那麼任性 1醒來好不好？

我哭出了聲，淚不停的流，卻努力地想給你安靜的氣氛，可是我忍不住，我真的不想要你離開，你醒來好不好，你睜開眼看看我，我穿裙子了，是你第一次給我買的長裙子，粉色的，很淑女的那種，你不是一直想讓我穿上嗎？我穿上了，你倒是看呀！

你為什麼不看，是不喜歡我了嗎？

我從椅子上滑了下來，跪在了你的床前。

我握緊你冰冷的沒有溫度的手，臉緊貼你的手心，

不是的，我的溫度給你，我什麼都給你，我是真的，這該死的天氣真的讓我很熱，都出汗了，你的手為什麼不出汗呢？是不是你比這該死的天氣更熱情，可為什麼？我感受不到你手心的溫度呢？

“夏侯高臨，我命令你站起來！快點！不然的話...我就不再理你了...”我抽噎著，你的手也跟著濕潤了。

我直起了身子，用衣角擦了擦你的手，我摸著你的頭，沒有溫度。

你就這樣把我拋棄了？

“夏侯高臨！我數三聲，我就真的走了，就不要你了...\"我輕聲講道。

一，我希望你的手能夠有溫度，好不好？

可是你沒有，你沒有任何動靜，連呼吸都沒有。

時間對你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二，我希望你能再叫我一次“小關”，這樣你以後就可以叫我老婆了。

可是你沒有，連嘴巴都沒有動一下。

三，請你彆再任性了好不好？你順從我一下行嗎！！！

（三）你為什麼那麼任性 2我想你了真的

幾天後，我來收拾你的東西了，衣服，毛巾什麼的，都是你生前用過的。

“燒了吧。”伯母頂著紅腫的眼睛看著我。

“伯母，我想留著。”我沒有看她，我怕我忍不住再哭出來。

我一直盯著手裡的衣服，這些都是你用過的，我想在上麵找你的氣息。

我躺在床上，大口呼吸著，淚滑進耳朵，最終落在枕頭上。

目光呆滯的盯著天花板。

“喂，你，說的就是你，叫什麼名字。”

“我不喜歡你，也彆再煩我了。”

“我騙你的，我也喜歡你......\"

“我可以陪你一起創業，高中怎麼了，高中又不是沒文化，你說對吧！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小關，小心車！”

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嗎？唯一一次分開，卻成了永彆。你說會一直陪著我，可你卻沒有。

我是你的一輩子，你卻不是我的，

如果沒有能力實現承諾，就不要接受告白，就不要陪我經曆那麼多的夏季，就不要...離開。

尾聲

五年後。

河邊的蘆葦長得很茂盛，黃黃的一片，不時有候鳥飛來，又飛去。

我輕撫著蘆葦，在河岸徘徊。

聽說，秋天的這裡是天堂，黃黃的蘆葦是天使。

你也是其中之一吧！

長歎一口氣。果然，到最後，我都沒能放下。

我望著河麵。

聽說，隻要誠心許願，死後會變成一根蘆葦，長在最愛的地方。

夏侯高臨，我來，就是想要告訴你，彆以為在天堂就能甩掉我，我要詛咒你永遠都甩不掉我！

我真的要來陪你了。

我患了癌，前幾個月查出來的，已經剩下不到一周時間了。

我要誠心許願，希望等我變成蘆葦了，能長在你身旁。

這樣，我們還能在一起，嘿嘿。

很高興，我，莊小關，你的關爺爺，來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