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算是小雅兒的養母吧。”李素眠鎮定自若地站在原地，她不慌不忙，甚至還開起了玩笑，站在一旁的南宮炻卻看見了她眼底的悲傷。

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縈繞在南宮炻心頭，他強壓下這種感覺，從衣袖裡掏出了一張紙，遞給了他的爹娘，丞相夫婦看了看紙，又看了看李素眠。

李素眠想著，這紙上寫的八成是她的“一生”。

看完後，南宮淼的語氣好了幾分，對李素眠道：“是你養了小雅兒五年，本相會好好感激你的，你可有…………”

話還未說完，蕭書黛就杵了南宮淼一下，接著對李素眠笑得十分溫柔，她開口：“你獨自一人將小雅兒養到這麼大，肯定很辛苦，若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們說，我們會儘可能的滿足你。”

李素眠思索著，丞相夫婦以為李素眠會要錢權地位，或是尋個好郎君時，她開口了。

“我的馬累壞了，能給它備些草的嗎？”

幾人未曾料到李素眠竟提了這個要求，平淡又赤忱的話語令在場的人紛紛愣住，他們都在懷疑自己的耳朵有沒有聽錯。

“額…………好的。”南宮淼遲疑地點點頭，轉身吩咐下去。

蕭書黛走上前想要伸手牽住李素眠的手，李素眠下意識避開，蕭書黛並不尷尬，隻當李素眠太過內斂，她從容地收回手，道：“李姑娘，你要不在留下吃頓便飯再走吧。”

蕭書黛擔心李素眠尋來是為了帶走小雅兒，所以她這是在變相趕李素眠走。

“不了，再不回去，我養的兔子就要死了。”李素眠拒絕，兩日沒有喂食，兔子怕是要把圈裡的草給啃光了，它們要是被餓死了，她還怎麼賺錢。

小雅兒一聽李素眠要走，就走上前十分嫻熟地牽著她的手。

李素眠低頭看她，意識到小雅兒是想跟她一起走，她歎氣道：“小雅兒，你要留在丞相府的。”

小雅兒蹙眉，眼中滿是懵懂無知，她委屈巴巴地問：“為何？素眠姐，你要拋棄我了嗎？”

南宮淼上前詢問：“孩子，你這是要走？”

小雅兒用力地點著腦袋：“對呀，我要和素眠姐回家。”

幾人對視，蕭書黛蹲下身，視線與小雅兒齊平，溫柔地說：“丞相府便是你的家。”

“不是的，有素眠姐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小雅兒毫不猶豫地否認道。

李素眠無奈：“小雅兒，你不能一直跟著我的。”

“為何？”小雅兒執著於李素眠給她一個答案，她不懂，就算她找到了親生父母，那她就隻能和親生父母待在一起嗎？

李素眠：“……………………”

因為你已經找到家了。

李素眠的喉嚨像是卡了塊石頭，出不了聲，她艱難開口：“你有姓了，你姓南宮。”

“叫南宮熒，熒光的熒。”許久都未開口的南宮秌補充道。

“可我不還是小雅兒嗎？我不會忘記這個名字的。”

“縱使他們都在否認，我也不會忘記我叫小雅兒，是你撿到了我，是你撫養我長大。”小雅兒定定地看著李素眠，眼中是不屬於這個年紀的認真。

“人不能忘記自己不願忘記的事，你說對嗎素眠姐？”小雅兒接著說。

李素眠錯愕，是啊，人是不會忘記自己不願忘記的事，除非被迫遺忘。

被迫遺忘…………

李素眠的頭又開始疼了，還好隻是持續了一小會兒，她真的不知曉該怎麼辦了。

蕭書黛理解小雅兒，畢竟她與李素眠相處了整整五年，兩人之間的情誼深到難以割舍，為了不讓剛尋回的女兒排斥自己，她道：“李姑娘，你可有久留京城的想法？”

“並無。”李素眠搖頭，她不想放棄生活了五六年的永和村，也不想放棄小雅兒，可小雅兒在這裡能過得更好。

蕭書黛：“這樣吧，李姑娘要不…………先在客棧住上一段時間，白日裡可以與小雅兒待在一起，等小雅兒適應了在離開也不遲。”

小雅兒自動屏蔽前幾句話，她抱著李素眠的小腿，朝蕭書黛吼道：“我不會離開素眠姐的！”

蕭書黛見女兒吼自己，心都要碎了，南宮炻見狀訓斥道：“小雅兒聽話！”

小雅兒被訓得一愣，李素眠眼神刀向南宮炻，剛想安慰小雅兒，就見小雅兒衝了出去，李素眠攔都攔不住。

小雅兒大聲道：“你憑什麼讓我聽話，我就不聽！”

“就憑我是你兄長，憑你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你身份高貴，就不能耍小性子！”南宮炻赫然一副訓斥罪犯的模樣，眼裡的怒氣壓製不住。

李素眠站起身擋在小雅兒麵前，緩緩開口：“炻公子，你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小雅兒雖然才六歲，但她堅持她想做的事就是耍小性子了嗎？還有，你也不能用兄長的身份壓她，畢竟你們以兄妹身份相處的時長不過短短一月，再者，小雅兒還未接受你這個兄長。”

“炻公子你雖是刑部侍郎，可這裡不是你的牢房，你沒必要用對付罪犯的那一套去嚇唬一個小孩子。”

此話一出，南宮炻臉色鐵青，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被一個女子教育，真是丟臉丟大發了。

小雅兒才不怕，她又不是沒被人嚇過，仰起小臉，雙手一環胸，顯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看在你我有血脈相連的份兒上，我不忍心對你說重話，但我是我，我想跟誰就跟誰！”

“素眠姐，我們現在就回家！”說罷，她拉著李素眠走向大門。

見兩人要走，蕭書黛急忙道：“好好好，李姑娘不會離開的，炻兒，晚些時候帶李姑娘去休息客棧。”

南宮炻不情不願地應下。

南宮秌在一旁捂著嘴偷笑，沒想到自家兄長竟在一個小孩身上吃了癟，那小孩還是自己的妹妹，哈哈！

丞相府五年前失蹤的南宮大小姐回來了，這個消息傳遍京城，彼時的丞相府熱鬨非凡，整座府邸燈火通明，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洋洋的笑容，府中所有人都在為大小姐的歸來感到高興。

家宴還未開始，與此同時，昏暗的後花園中，滿天繁星之下，李素眠與小雅兒踏著石板路漫步在花叢當中，天色昏暗，看不清花朵的嬌豔。

李素眠與小雅兒將丞相府逛了個遍，讓李素眠疑惑的是，府中隱蔽的角落裡竟貼著黃符，真是瘮得慌。

小雅兒年紀雖小，但心思卻十分敏感，她察覺到李素眠低落的情緒，握緊了李素眠的手。

李素眠感受到了手上傳來的力度，她垂頭：“小雅兒…………”

小雅兒問：“素眠姐，我做錯了嗎？”難道她應該離開李素眠，離開永和村，改成南宮熒這個名字待在丞相府，徹底忘記屬於小雅兒的一生嗎？

“沒有，誰都沒錯。”

這時，婢女走來打斷了小雅兒即將說出口的話。

“大小姐，家宴快開始了，請隨奴婢前往膳廳吧。”

小雅兒問：“那素眠姐呢？”

婢女難為情道：“丞相並未邀李姑娘參加。”

丞相夫婦並未邀請李素眠參加家宴，這倒正常，李素眠與他們又不是一家人。

“他們怎麼能這樣？！我也不去了。”小雅兒氣到跺腳，轉身就想拉著李素眠離開，素眠姐好歹是撫養了她五年的人，不感激就算了，連桌都不讓她上。

“李姑娘，兩位邀您去參加家宴。”又有一個奴仆從遠處走來，他笑得諂媚。

兩位公子？南宮炻與南宮秌？

兩人跟著奴仆前往膳廳，方桌一左一右坐著丞相夫婦，兩人在見到李素眠時，眼裡帶著歉意，接著招呼著小雅兒過去，小雅兒先是看了李素眠，李素眠鬆開了小雅兒的手，輕推了她一下，小雅兒順從地走去，坐到了正中央。

南宮炻與南宮秌是分開坐的，他們中間還空了一個位子。

“素眠姑娘，你坐這裡。”南宮秌熱情地招呼她，指著兩人中間的空位。

李素眠不是很在乎自己坐在哪裡，她走上前從容地坐在兩人中間。

“謝謝。”

南宮炻有些不悅：“南宮秌，你做什麼？”

“李姑娘是客人，我怎能讓客人落單呢？”南宮秌就愛看他兄長吃癟的樣子。

南宮秌向李素眠解釋道：“素眠姑娘，我兄長就是太死板了，說的話也死板，你不必放在心上。”

“南宮秌！”

見南宮炻惱怒，南宮秌這才收起調侃之意。

李素眠正式落座後，才注意到對麵坐著位男子，五官俊朗，長得有點像南宮淼，不過比南宮淼年輕。

“熒兒，這是你爹的堂弟，你喚他小叔便好。”蕭書黛向小雅兒介紹道。

“小叔好。”

“熒兒乖，這是小叔給你的見麵禮。”男子笑了笑，將一個木盒子遞給小雅兒。

“謝謝小叔。”

男子送完禮物之後，便向南宮淼道：“堂兄，小弟忽覺身子不適，就先回房了。”說罷轉身離開，南宮淼攔都攔不住。

李素眠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幕，剛剛那名男子眼下烏青，神情疲憊，剛剛伸手摸小雅兒腦袋時，手腕上的…………是疤痕嗎？

“剛剛那位是？”李素眠問一旁的南宮秌。

“南宮晨，我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