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巫風瀾趕到事發現場,發現麵前已經發展成了雄鷹、紅狐、黑熊三方僵持的場麵。
紅狐莫離想讓崇雲退下:“你打不過他的,站我後麵去。”
雄鷹般的男人崇雲表示不服:“不試試怎麼知道?”
那瞎了一隻眼的黑熊眯著眼睛挑釁:“老狐狸,你在這荒原上久不動彈,怕是骨頭都生鏽了吧?”
巫風瀾像是誤入了什麼奇怪的大型動物紀錄片,關鍵是,她自己的真身比這些人還要醒目!
那黑熊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巫風瀾感覺到對方有一瞬間的遲滯。
下一秒,黑熊轉頭朝她奔來,速度之快就連莫離都沒反應過來。熊掌拍過來的刹那,巫風瀾抬手一擋,腳下乾裂的土壤微微下陷。
黑熊一個反手,竟將身高五米的巫風瀾直接背摔在地,他一瞬間化出人形,唯一睜開的一隻眼居高臨下打量起巫風瀾。
“小丫頭,你比他,可差遠了。”
巫風瀾被摔得眼冒金星,不得不化出人形揉了揉後背,稀裡糊塗抬頭問他:“你說的他,是誰?”
黑熊一愣,轉頭看著莫離冷笑:“怎麼,你沒告訴她?”
“我料想玉虛山的兔崽子們不會向她提起,卻沒想到,連你莫離都不願再提他的名字了。”
莫離現出人形,慣來輕佻的老臉上此刻竟難得嚴肅了起來。
“壇陽!”莫離拔高了音調,沉沉看著他,“我隻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
壇陽冷笑幾聲,驀的頓住:“我沒功夫管你的閒事,現在,你手底下的人搶獵物搶到了我的眼皮子底下,你不介意我替你管教管教吧?”
“當初可是你莫離清高自傲,說不可在這荒原上濫殺,以免生機斷絕,導致浪妖盟的人跟著你一天一頓飽飯都吃不起。怎麼,如今是轉性了,不裝清高了,要來和我們搶獵物了?”
莫離看了眼崇雲,崇雲麵無表情道:“我正常放牧,是他要殺我牧的狼。”
莫離頓時頭疼起來,歸根結底,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還是巫風瀾。
“放牧?牧狼?”壇陽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你怎麼不說這荒原上的猛獸全是你家的?”
崇雲指了指不遠處的獅子老虎,語不驚人死不休:“尾巴沒毛的,都是我家的。”
壇陽直接氣笑了,指著莫離道:“什麼意思?你帶了一群傻子是吧!”
莫離扶著額頭,想起巫風瀾的那些話,忍不住拿手點她:“聽聽!都說你是傻子!”
巫風瀾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反問莫離:“莫離叔叔,他是什麼人?”
“他是浪妖……”
莫離才開口,就被壇陽打斷道:“我們已經不是浪妖盟的人了,你頭發白了人也老糊塗了嗎?”
說著他看向巫風瀾。
“你都喊他叔叔了,怎麼不叫我叔叔?”
巫風瀾:“……”
見莫離悄悄給她使眼色,巫風瀾頓時心領神會。
“那個,壇陽……叔叔,我初來乍到,還不知道這敕勒原上的規矩。那些做了標記的猛獸確實是我養的,要不,您劃個圈兒,往後我一定不讓它們越界。”
這也是不讓壇陽打它們主意的意思,壇陽聽懂了,麵色頓時不善起來。
“敕勒原裡的東西,都是天生天養,你說它們是你養的就是你養的?”
巫風瀾歎了口氣,兩手叉腰衝著不遠處的幾隻喊了一聲:“都給我過來!”
下一刻,在壇陽震驚的目光下,散落在原野上的猛獸開始通通朝這邊奔來,連巫風瀾門口的三匹馬都馱著犰狳們過來了。
這招是巫風瀾新學的,係統說過,養成係妖獸會對她產生天然的忠誠度,這段時間她發現,動物們不是要成為妖獸以後才對她有忠誠度,而是在她養它們的那一刻起,它們就已經對她產生了忠誠感。
不得不說,幾十隻猛獸湊在一起的畫麵還是極具衝擊感的,更彆說它們還自覺朝著巫風瀾俯首。
彆說壇陽,就連莫離和崇雲都看呆了。
巫風瀾指著它們的尾巴對壇陽道:“壇陽叔叔你看,它們尾巴上的毛,都是我剪的。”
還看什麼尾巴啊,壇陽人都麻了。
“你、你養這些,要做什麼?”
巫風瀾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莫離,想起他之前的態度,便隨口道:“就……養著玩,這荒原上也沒點人氣,有它們你不覺得更熱鬨嗎?”
壇陽抽了抽嘴角:“你還真是……和你爹一樣,令人無法理解。”
這話一出,巫風瀾徹底怔住了。
他們說的“他”原來是這個意思啊……她早該想到的。
除了母親,她本就應該,還有一位父親。
巫風瀾緩緩回神,看看壇陽,又看看莫離:“我爹,是誰?”
壇陽聽見她問,指了指自己那隻瞎掉的眼睛,上麵還留著兩道醒目的疤痕。
“看見我這隻眼睛了嗎?你爹弄瞎的。”
說完他轉過身化出黑熊真身:“至於你爹是什麼人,那是你們浪妖盟的家務事,我懶得攙和。”
“不過,”他扭頭看向巫風瀾,“小丫頭,無論他們怎麼跟你說,你都給我記住——”
“你父親,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說罷,他前掌落地狂奔而去。
巫風瀾隻能看向莫離,莫離錘了錘腦袋:“年紀大了,頭疼。”
見巫風瀾扁著嘴瞪他,他兩手一揣,慢悠悠地往回走。
“說來話長,你去備點肉乾來,我慢慢同你講。”
莫離在巫風瀾的小屋裡翻箱倒櫃,最後也隻找出來一點木屑似的肉乾,那還是晴藍摳箱底攢下來的,裝在包袱裡一直沒舍得動過。
現在全被莫離翻了出來,他猶嫌不夠,嘴裡還在嘟嘟囔囔:“知道要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也不多帶點好東西,光帶些金銀,能吃嗎?”
他這是被巫風瀾兩個餅子勾出了隱藏許久的饞蟲,不把饞蟲喂飽誓不罷休。
崇雲也不放牧了,和晴藍兩人站在門外豎起耳朵聽屋裡的動靜。
巫風瀾盯著莫離:“你到底說不說?”
莫離往嘴裡塞了截小指長的肉乾,乾巴巴的嚼出味道了,這才說道:“這浪妖盟,就是你爹創立的。”
巫風瀾垂眸,難怪洛北舟這麼放心送她來這裡,是料定了浪妖盟的人會顧念舊情照拂於她吧。
“你爹……是個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人,他想做的事,就沒有辦不到的。”
“他曾孤身一人造船出海,浪蕩於海上半年有餘,就為了尋找三大仙洲以外的土壤,最終無功而返,可他卻說,他的心裡已經建起了一方仙洲。”
“我記得,他有一回在懸崖邊上坐了七天七夜,以手遮風雨,就為了護一崖邊野花不被摧折。他說,他想看看,那樣弱小的花苞,會開出什麼樣的花來。”
不知是不是肉乾的滋味激發了莫離對往昔的回憶,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種沉溺的神情,像是見到了久違的某個人。
“後來我問他,那花,開的漂亮嗎?他說,用儘生命開出來的花,不漂亮,但卻足夠震撼,世間嬌花,都不如它。”
“他那時候聽說虛聞穀的桃花美若煙霞,非要去賞,結果,憑他一個人生生攪亂了一場虛聞論道。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巫風瀾神色一動,輕聲問道:“他叫什麼?”
莫離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說道:“你應該知道,姓氏傳承是人族才有的東西,但唯他不服,因此自創了妖姓,叫巫銀。”
巫風瀾腦中“嗡”的一聲,想起晴藍當時說那句話時的神情,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世,卻唯獨不願讓她知曉。
“他叫——巫銀歸月。”
巫風瀾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腦海中勾勒出一個偉岸張狂卻神色溫柔的形象來。
然而,莫離說到此處,卻已不願再講。
巫風瀾問他:“怎麼不講了?”
莫離緩緩搖頭,神色有些黯然:“身為妖獸想要自由,是極其致命的,荒雲如此,歸月亦如此。”
巫風瀾聽懂了,他的父親,大概率也死的很慘。
“可是,為什麼……”巫風瀾不解道,“為什麼壇陽叔叔那麼肯定,玉虛山的人不會向我提及我父親?”
莫離歎了一口氣,他起身撣了撣衣擺,推開門,正好看見晴藍和崇雲守在門外。
他看了二人一眼,背對著巫風瀾道:“你何不問問他們?”
待莫離走遠,巫風瀾這才走到門口,盯住了兩人。
晴藍受不了她這樣的眼神,當即道:“玉虛山有規定,不許提那個名字的。”
崇雲補充道:“據說那人遊蕩三洲,不務正業,極愛惹是生非,還拐走了荒雲大小姐,所以上一任仙君極其不喜歡他。”
“……”
這兩個版本的爹,巫風瀾一時都不知道認哪一個好。
不過,代入一下,她也能理解。
她的母親荒雲,自小被當成世家貴女嬌養長大,還和上一任玉虛仙君兄妹相稱,好不容易長成窈窕淑女,卻被一個半路殺出來的“三無黃毛”哄住了芳心,擱誰父母兄弟看了不心痛呢?
她爹不被大舅哥認可,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巫風瀾花了兩天時間來消化自己父母雙亡的事實,然後,她決定化悲憤為動力,去找一找莫離所說的那個地葫蘆。
在打聽了大概位置,又經過崇雲一番地毯式搜索後,巫風瀾終於找到了那個傳說中的地裂夾縫。
好消息是,下麵確實長有肉粉色的地葫蘆,看著產量還不少。
壞消息是,下麵是燭龍巢穴,那個既不是地裂也不是夾縫,而是封印裂開了……
巫風瀾的表情也跟著裂開了,那該死的莫離,根本就不可能嘗過地葫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