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元意麵色一白,結結巴巴地說:“那……那也不至於把人打死吧。”
說話間,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蘇元意麵前被打死了。
兵士們沉默著把人拖了出去,初夏卻還在笑著:“元意妹妹你也莫怕,隻要你規規矩矩的,不背叛將軍,沒有人會罰你。”
蘇元意顫著聲音問:“剛剛的姑娘難道是奸細嗎?”
初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道:“去休息會吧,將軍馬上要回來了。”
蘇元意這邊在楚國戰戰兢兢,司馬安近來在寧國也不好受。
蕭閒那家夥和瘋了一樣,追著他咬。
暗地裡給四皇子和太子他們遞了不少他的把柄,逼得他不得不接了通州貪汙案,以查案為由,暫離京城。
司馬安在離京的前一夜,蕭閒找上了他。
“殿下,臣今夜前來隻為找一個答案。”
司馬安:“蕭世子,我已說過很多遍了。我確不知尊夫人在哪,你若要尋人可以去找大理寺,你找我是沒用的。”
蕭閒目光陰冷地盯著他,再不複從前紈絝浪子的模樣。
“我真的很好奇你會為我娘子做到哪一步。”他嘴角扯出一抹誇張地笑,“希望等到了通州殿下還能這麼說。”
蕭閒話落也不等司馬安回答,神色淡漠地轉身離開了。
司馬安想到通州的案子就頓覺頭疼,此去通州太子與四皇子那邊肯定等著抓自己的錯,若再添一個蕭閒,他實在是無力應對,得先想辦法穩住蕭閒。
“蕭世子,等等。”
蕭閒轉身:“殿下肯說了?”
司馬安長舒一口氣,道:“我承認是我從上林苑帶走了蘇元意,但並非是我誘拐或逼迫,一切是蘇元意自願的。”
“那日若非是我偶然遇見她,蕭世子恐怕見到的就真的是尊夫人的骨骸了。”
蕭閒雙手緊握成拳,咬牙道:“你胡說,是你蠱惑了她!若非是你挑唆,娘子她不會離開我!”
比起讓蕭閒接受蘇元意是自願走的這樣殘忍的真相,顯然他情願相信蘇元意是受了人的逼迫或蠱惑。
“真的嗎?”司馬安笑問,“事發當天,難道蕭世子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嗎?”
“那一天,蘇姑娘可是很傷心啊。”
蕭閒神色一愣,記憶再次回到那一天。
那一天蘇元意來找他,他和他的朋友們開了幾句玩笑,蘇元意一定是在那時來了。
所以……她聽見了。
可那隻是幾句玩笑話,她若聽了不舒服,等他回去打他幾下也行,為何要殘忍決絕地離他而去,就因為那幾句話?
蕭閒想不明白。
她怎麼能這麼殘忍?!
“看來蕭世子是想起來了。”
蕭閒回神,這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
“是你!”他怒極,抽出懷中的短劍抵在司馬安的脖子上,“一切都是你做的!你把我娘子還給我。”
司馬安眯了眯眼,“蕭世子劍指當朝皇子,你是要造反不成?”
蕭閒大笑:“你以為我還會在意這個?你以為我今天來沒準備嗎?來啊,我們魚死網破,反正我蕭家男兒都祭了你司馬家的江山,再多一個我又何妨?!”
偏偏那天田禦史家的小公子找他的事,偏偏有人去通知了參加長公主宴的蘇元意,偏偏她來時,正巧聽見他說話,怎麼就這麼巧?世上怎麼就有這麼巧的事?!
蕭閒一想到是眼前的人在苦心積慮地挑撥他和蘇元意,就恨不得一刀殺了他。
鋒利的刀刃劃破司馬安的脖子,刺眼的鮮血湧了出來,染紅他的兵器。
司馬安神色不善地說:“蕭世子彆衝動,我告訴你就是,你若真殺了我,天上地下,你再也找不到她。”
蕭閒收回刀,逼問:“我娘子到底在哪?”
司馬安摸了摸脖子,說:“當日我遇見傷心欲絕的蘇元意,她嘴中喃喃自語地說什麼都是假的,求我帶她離開,我見她魂不守舍,問她怎麼了,她卻說……”
“我娘子說什麼?!”
司馬安壓低了聲音,說:“她說,你要殺了她,還說蘇家的案子是你做的。”
蕭閒愣在原地,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都凝固了,蘇元意全都知道了,所以才執意離開自己?
“也是我的不是,夫妻間吵架,我跟著瞎摻和什麼,我看她執意尋死,一時心軟就帶她離開了上林苑。”
司馬安後麵的話蕭閒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不,就算她全都知道了,他也可以解釋,他可以解釋。
開始他是那麼想的,可後來他是真的愛她。
“我娘子在哪?”
司馬安神色為難:“我真的不知啊,那天我送她離京,她說她想去南方看一看,還請我幫她保密她假死脫身一事,後來她就走了。”
“至於她走到了哪兒,我是真的不知。”
“你以為我會信你?”蕭閒抓著他的衣領,“是你放走她的,你會不知她去哪了?!”
司馬安看起來都要崩潰了。
“蕭世子,我是真的不知!莫說我與蘇元意清清白白,就算我真的心儀她,我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舍棄我的王權霸業,你都把我逼到這個份上了,我若知曉她的下落早就告知你了,何苦瞞著?”
蕭閒盯著司馬安的眼睛看了半晌後,鬆開手,問:“南方?”
“對,她說她要去南方。”
“你若騙我,我不會放過你。”
司馬安神色不善地看著蕭閒離去的背影,他知道蕭閒多年以來一直都在韜光養晦,但從沒想過他的實力比他想得還要可怕。
此人不除,早晚必為寧國之患。
偏偏太子與司馬謖那兩個蠢材為了上位,竟還想著拉攏他。
司馬安眼中閃過一抹暗色,忽而開口叫住蕭閒:“蕭世子!你就算找到她,她也不會原諒你。”
蕭閒回眸看他,等著他的下一句。
“蘇元意走的那一天隔著窗看見你和暮瑤姑娘了,她剛死第二天蕭世子就迫不及待地與青樓女子私會,她對你已經死心了。”
蕭閒轉身離開,背影怎麼看都比剛剛更孤寂了幾分。
都是誤會,都是誤會,隻要能找到她,他一定可以解釋清楚。
“將軍。”初夏低聲回稟道,“目前來看元意姑娘手腳乾淨,並不像是彆人派來的探子。”
方詢捧著軍書眼皮都未抬一下,吩咐道:“若發現她偷竊機密,就地格殺。”
初夏:“是。”
“等等。”方詢忽而又叫住她,“殺她時莫要傷了她那一身皮肉。”
初夏眼中閃過一抹不解,但還是應了一聲是。
蘇元意入將軍府已有快一個月了,這一個月裡她始終記得那日被打死的奴婢,而不敢輕舉妄動。
這日直至深夜方詢都沒有回來,蘇元意暗道奇怪,但也不敢趁著方詢不在的時候去書房偷找證據。
按照初夏的說法,這屋子裡遠不止他們明麵上看見的這些人,背地裡還藏著不少人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咚咚咚。元姑娘,快開門啊。”
蘇元意打開窗,問:“怎麼了?”
“元姑娘,將軍回來了,喊著你去伺候呢。”
“好。”蘇元意隔著窗應了一聲,“這就來。”
今夜值班的本該是雪雁,但蘇元意顧不得許多,穿了衣服就匆匆往出趕。
剛走到臥房門口就聞到一股酒味,初夏往她手裡塞了個濕手帕,就急聲道:“將軍喝多了,你給他擦擦,伺候他睡下。”
“是。”蘇元意應了一聲,繼續往裡走,就見方詢已換了衣衫坐在榻上,雪雁正巧從裡出來,狠狠瞪了她一眼。
方詢難得喝醉一次,雪雁眼看今夜是上位的好時機,結果全被蘇元意給毀了。
方詢一看見蘇元意,就醉醺醺地起身握住蘇元意的手,嘴裡嘀嘀咕咕地念叨著什麼,他聲音太碎,蘇元意沒有聽清。
“將軍,您出汗了,我給您擦擦。”蘇元意說著扶方詢坐下,就要把手抽回來給方詢擦汗,可方詢卻緊握著不放。
“將軍,您快鬆開我。”
其餘下人們都退下了,臥房裡隻留了蘇元意一個人,房門也緊緊闔上了,方詢又緊抓著她的手不放,這讓蘇元意不安起來,她試圖把自己的手從方詢手中掙脫開來,可她的力氣又哪比得過方詢。
“彆走,讓我握一會。”方詢抓著她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按,“你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要離開我?求你,求你不要走,不要走好嗎?”
蘇元意咬了咬牙,溫聲安撫道:“將軍,我不走,我就在這兒,你先鬆開我好嗎?”
看方詢這樣,多半是將她認成旁人了。
“不放,我不放。”喝醉的方詢半點道理也不講,“我若鬆手你又會走。”
“姐姐。”方詢用臉頰去貼著她的手,聲音繾綣溫柔,“當初欺辱你的人,我都殺了,你回來看一眼好嗎?”
蘇元意心中一驚,沒想到方詢心中的姑娘竟比他還大。
這一夜方詢拉著蘇元意的手一直碎碎念,折騰了近一個時辰,方沉沉睡去。
蘇元意小心翼翼地抽出手,半蹲在地上幫方詢撚了撚被角,枕邊正放著他隨身的劍,蘇元意見狀彎腰去拿那柄劍,她沒注意到的是,在她握上劍身的那一瞬間,沉睡中的方詢呼吸都緩了半拍,被子下的肌肉已然緊繃,隨手都能對蘇元意一招斃命。
然而她拿起枕邊的劍後,並沒有抽出劍身架在他的頭上,而是抱著劍放在了置物架上。
在蘇元意轉身的那一秒,方詢猛地睜開眼,原本醉醺醺的他眼神清明,哪還有半分醉酒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