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想到兩年前的事,心裡一直憋著一股氣,正好借著這次機會發泄出來,她看著江忻含笑的眼睛,心裡苦笑一聲,冷淡的聲線隨著酒香飄到他的心裡。
“我曾經一個人坐高鐵去另一個城市,為了見一個喜……”停頓了幾秒,繼續說:“為了見一個人,這是二十歲的我最勇敢的一次。”
20歲?2022年,兩年前!
江忻收起漫不經心的姿態,想到那些石沉大海的消息,坐直身體,漆黑的瞳孔不著痕跡地緊縮了下,聲音有點猶疑:“兩年前,我很期待一個人來見我,我等了她一整天都沒來。”
許久直視他慌亂的目光,“這是我喜歡了很久很久的人。”她指著自己的心臟,“藏在這裡好多年,但兩年前,我終於決定放棄這份心思。”
說完,許久站起身,不看任何人,背對他們慢慢走向樓梯,轉身的瞬間一滴淚滑落眼瞼,她不動聲色地擦乾淨,已經習慣了,沒必要難過,幸好這時候沒下雨,沒那麼冷,很好了。
“為什麼?”江忻望著她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愣愣地問。
蘇澄和宋嵩喝的大醉,趴在桌子上昏睡,白茶起身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走。
許久背靠著門,想到今天上午口渴想偷偷下樓喝水在樓梯口聽到的對話,單薄的身體陡然失去支撐的力量,坐在地上。
宋嵩的聲音很低,但建造棲遲的木板並不隔音,許久聽得一清二楚:“忻哥,我一直有個問題很好奇,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許久就是可愛多啊?”
江忻不想理他,被宋嵩纏得沒辦法,無奈地說:“告訴你做什麼?”
宋嵩急了:“你是不是怕我說出去讓許久知道,所以故意不告訴我?”
江忻笑了一聲:“知道你還問。”
宋嵩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問問怎麼了,那可愛多知道她的網友是你嗎?”
“她知道。”江忻倒了一杯白開水,打開茶葉罐子沿著杯口敲了幾聲,“我看過聊天記錄,2017年,是她加的我。”
“啊!”宋嵩驚訝了一下,“2017年?那不是你高二的時候嗎?她也是三中的?學生時代就加你微信,不會是暗戀你吧。”
江忻看著杯子裡飄著的幾片黃綠色茶葉,緩緩說:“我不知道。”
宋嵩湊近他,又好奇地問:“那你是怎麼發現她是可愛多的?”
“兩年前,她打過一個電話給我,用微信。”江忻淺淺喝了一口微燙的茶水,熱度傳到他的心底,“那晚她說了好多話,我記住了她的聲音。”
宋嵩緊接著問:“那可愛多知道你已經認出她了嗎?”
江忻輕輕放下杯子,想到她躲閃的眼神和動作,語氣篤定:“她不知道。”
宋嵩疑惑:“那你為什麼不告訴她你知道了呢?”
許久躲在二樓,親耳聽到他用清冽的聲線說著刺透人心的答案:“你不覺得這樣很好玩嗎……”已經聽不下去了,她轉身往房間裡跑。
原來一個人在無形中是真的可以傷人的,還不止一次。
許久不知道江忻來雨落村的目的是什麼,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意無意地關心自己,也不知道他的這些舉動裡有沒有什麼彆的意思?對她來說,怎樣都好,隻要他能快點離開這兒,不要再動搖她的決心。
既然已經知道她是可愛多了,那她的心思就沒必要再藏了,平白給人增添樂趣,給自己添堵,早早說清楚,早早放手才是好的。
許久懷著心事洗漱完疲憊不堪,剛躺到床上準備休息,手機“叮叮叮——”的響了好幾聲,她看著手機上不斷閃爍的微信消息,沒看,直接關機睡覺。
第二天,“咣當咣當”的聲音鬨醒了許久,她以為有人在敲門,剛要開門卻發現聲音出現在身後,又是一聲悶響,有人在砸她的窗戶,是誰?
許久好奇地打開窗戶,迎麵飛來一朵花砸在她的臉上,她撿起掉在地上的花,是洋桔梗,很新鮮,還帶著露水,剛想抬頭往外看哪來的花,結果一打洋桔梗撲麵而來,幸好沒刺,很柔軟。
她很有耐心地將散落在地的洋桔梗一個一個拾起來放在桌上,然後看向窗外,一眼就看到正趴在對麵窗柩衝她笑的江忻,這是什麼意思?想用桔梗花砸死她嗎?
“怎麼樣?小公主,被一大把鮮花叫醒的感覺怎麼樣,我一大早特地出去采的,還帶著露水呢,正好可以給你嘗嘗。”江忻右手舉著一株洋桔梗朝她晃了晃,做了個要扔過來的動作,許久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閉上眼睛。
江忻清朗的笑聲乘著清晨溫暖的陽光和馥鬱的花香傳送到許久的耳畔,她揉了揉發癢的耳朵,心裡嘀咕一聲“不愧是唱歌的”,然後一把關上窗戶,不理他。
許久低頭看著鋪滿一桌子的洋桔梗,濃鬱的花香包裹著她,燦爛的陽光穿透窗戶的縫隙,為美麗的洋桔梗掃去陰霾,飽含水分的花瓣鮮嫩欲滴,不得不承認,一大早被鬨醒的憂鬱心情被洋桔梗所治愈,不得不開朗起來。
誰不喜歡美麗的鮮花呢?
許久下樓時已近中午,今天她穿了一身很適合夏天氛圍的薄荷綠裙子,細細的肩帶被綁成蝴蝶結,長長的垂落到胸口,裙子的下擺不長,蓬蓬的剛過大腿根,一雙長腿又白又直,踩著一雙平底同色小涼鞋,一身的氣質漂亮的像夏天的薄荷。
她披散著頭發,剛用卷發棒卷過,微彎的弧度像洋桔梗的花瓣一樣卷曲可愛,許久手裡拿著兩根淺綠的發圈下樓,邊走邊喊:“茶茶,茶茶,幫我紮頭發好不好?”
蘇澄今天換了一個深灰色的貼身背心,趁今天天氣好,舉著一個鋤頭打理庭院,他移植了不少品種的花,栽種了一半正擦汗休息一會兒,聽到許久的聲音,大聲回她:“白茶他一大早就出去采風了,不在。”
許久聽到蘇澄的聲音,走到一樓轉角處,坐在台階上,伸展著雙腿,看他整理鮮花,好奇:“你還會這個?”
蘇澄聞言,對著許久秀了秀自己胳膊上的肌肉,用手拍了拍,“哥哥我什麼都會,種花而已,小意思。”
許久愣愣地看著他的動作,笑著裝作一臉崇拜的樣子拍手鼓掌,“哇哦,好厲害啊,蘇澄哥哥。”
蘇澄被她說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一般般啦。”
突然,頭頂落下一片陰影,眼前晃過一個黑色的東西,下一秒露在外麵的腿被一件灰色牛仔外套遮住,溫熱的氣息貼在耳朵邊,“天冷,彆凍著了。”
“天冷?今天天氣冷嗎?”蘇澄卷起背心下擺,擦了下滿腦門的汗,一臉疑惑。
許久把蓋在腿上的衣服拿走,仰頭舉在江忻的麵前,“給你,太熱了,我不需要。”
江忻今天穿了身白色T恤,拖到腳麵的寬鬆牛仔褲,和外套一個顏色,雙手插兜,不接她手裡的衣服,卻突然彎腰看著她白皙修長,在陽光下泛著光澤,毫無瑕疵的腿,“你這樣大大方方地是想讓我欣賞你的腿嗎?”
他右手食指輕輕點著下巴,無法忽視的眼神毫不遮掩、光明正大地從她的裙擺處一寸一寸挪到她的腳,灼熱的視線燙得許久下意識收緊雙腿,然後聽到頭頂傳來江忻輕快的笑聲,他貼著她的耳朵,說:“更漂亮了!”
“流氓!”許久被江忻的話氣得一把將他的外套扔在地上,想站起來離開這裡,卻被他握住肩膀壓在原地,她被他的動作嚇得瞪圓了眼睛,皺眉看他,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江忻的手從她的肩膀上挪開,沿著她纖細的手臂往下遊走,夠到她手腕上發圈的邊緣,食指一勾緩慢取下來捏在手心,“不是要紮頭發嗎?我幫你。”
“不需要!”許久伸手想奪走發圈,江忻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小公主,怎麼能散著頭發呢,至少要盤個公主頭啊。”
許久仰頭看著他高大寬闊的身影,和記憶中那個單薄稚嫩的少年逐漸重合,當初她求了好久才願意給她紮頭發的少年,已經長大了,現在變得愛耍流氓、愛撩撥人,不需要她求,竟然自己霸道地要給她紮頭發,真的是同一個人嗎?不是做夢嗎?
江忻單膝跪在許久的身後,指節修長的手穿插在霧粉色的發絲間,眼神專注、無比認真地打理著她垂地的長發,動作細致地撣去發尾粘上的灰塵,沒多久,右邊紮好的麻花辮被他撥到她的胸前。
“真漂亮,好像在發光,怎麼會想染這樣的發色?”江忻邊編著麻花辮邊問。
許久擺弄著右邊頭發的發尾,舉到眼前細細打量乾枯的分叉,一臉漫不經心,“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麼花嗎?”
江忻看著許久明媚的側臉,注意到她眼尾微微下垂,淺色的眼底好像藏著晶瑩的珍珠,啞聲道:“不知道。”
“粉色鬱金香,代表著溫柔和浪漫的粉色鬱金香。”許久突然雙手撐在後麵的台階上,嚇得江忻立刻順著她的動作往後一撤,生怕扯到她的頭發。
然後,他看到許久向後仰著頭,直視他錯愕的目光,“如果你不能給我粉色鬱金香的話,就不再來勾引我了。”
許久她很害怕,害怕他再這樣肆無忌憚地靠近下去,她好不容易築起的心防會招架不住,或者說僅短短幾天相處早已支離破碎,再這樣下去,她又會變成當初那個傻子。
她推開江忻的手,邊站起身邊將剩下的頭發編好,這種簡單的麻花辮,她好幾年前就學會了,明明可以自己來,為什麼又要犯蠢地被他引誘,不知不覺中,心又開始偏向他了。
許久將他拋在身後,調整好心情,走到蘇澄的身邊,笑著捏了捏他的胳膊,調笑:“辛不辛苦啊?我幫你吧。”
“不用不用,你長得漂亮的像朵花似的,我怕弄臟你。”蘇澄把手上的泥巴往褲子上擦了擦,都是泥斑沒一處能看出原樣,他指著唯一一處空地,開心地說:“快好了!你就去喝喝茶,澆澆自己這朵花就行了。”
許久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她嬌氣,忍不住反駁:“我沒你們想的那麼嬌氣。”
“不。”蘇澄搖頭:“你看著就是被寵愛著長大的小公主。”
“對啊,公主殿下,能不能和我說說,你到底在生我什麼氣?”江忻的聲音出現在她的身後,一直纏著她。